颜泽带着墨卿浅和将夜离来到了收银台,掏出一张卡放在桌上,悠然自得地说了句:“没有密码。”
回头对将夜离抛了个媚眼,目光在将夜离和墨卿浅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眼:“你俩这是买了个情侣装?”
“没,都是随便挑的,巧合而已。”墨卿浅解释道。
“别问,问就是心有灵犀。”将夜离将手搭在颜泽肩上,得意洋洋。
气得颜泽一把拍掉他的手,对一脸显摆的他“嘁”了一声:“我根本也没想问。”
三人气氛融洽,显得身后的墨清逸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他自己倒也没注意,因为他一直在思索,将夜离为什么会突然回来。
颜泽打电话给他时,他正在喝牛奶准备睡觉,听见颜泽说的话,手一抖,杯子瞬间碎了一地,溅出的牛奶沾满了他的脚背。要是在以往,他一定会皱着眉头迅速将一切打扫干净,并且一定要把脚泡个两分钟以上才行。但这次他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连脚都没来得及洗,直接下楼换鞋,拿着雨伞和车钥匙就走了。
雨下的很大,打在伞面上发出“咚咚”的声音,四周是一片寂静,他紊乱的心跳在这孤寂的夜里,一清二楚。
他驾车来到了颜家,迫切希望颜泽能给他一个回答,告诉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颜泽只是摇头:“我也是不知道,他就告诉我,他回来了,让我带着钱去这个地方找他。”
钱?
墨清逸皱着眉头,双手不安地握紧了方向盘:“他……他会不会是被绑架了?”
刚接到将夜离的信息时,颜泽也是这个想法。绑架这种事,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罕见,不过后来一想,就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将夜离回来的事情,就连他们都不知道,谁能有这么神机妙算?
“应该没有,我查了,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商场而已。”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就喜欢开玩笑,估计又看上了什么东西,等着我这个冤大头去付款呢。”
墨清逸也了然将夜离的性子,听颜泽这样一说,心放松了不少,却又在听见他的下一句话时,瞬间拉起十级警报。
“不过他才刚回来,我估计可能有人陪着他,不出预料的话,应该就是浅浅。”颜泽猛地拍了下大腿,仿若终于恍然大悟,“我说他怎么不告诉咱们呢,感情是不想有人破坏他的二人世界,果然还是重色轻友的家伙!”
“你就这么确定?难道就不能是别人?”
“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除了浅浅,你见过他身边还有其他人吗?”
一句话让墨清逸哑口无言。
“阿逸,”颜泽转头望着他,苦口婆心地劝慰道,“浅浅是个好女孩。”
“如果你知道她曾经做过什么,你就不会这么说了。”墨清逸对颜泽的话嗤之以鼻。
好女孩?如果说害了自己的爸爸和妹妹,又害死自己的奶奶的人是好女孩的话,那试问天底下还有坏人吗?
颜泽没有再说话,关于墨卿浅的流言蜚语,三四年前,在上流社会传的是满城风雨。更有甚者说那场绑架就是她策划的,因为不满墨家对墨清然的在意,后来发现事情败露后就躲了起来。这样的话,真不知道是哪个无良媒体胡编乱造出来的,编的还有鼻子有眼。
他爷爷看了,气得直接把报纸撕了个粉碎,拄着拐杖就找上人家出版社,逼得人家删除了这番不实报道,开除了写这篇报道的记者,还不得不当着其他竞争对手的面,卑恭鞠膝地朝不知在何方的墨卿浅道歉。
他看着心满意足的自家爷爷,犹豫问道:“爷爷,您怎么不等墨家出面呢?毕竟这是墨家的事,现下您出面了,墨家的面子又要往哪儿放?。”
颜承筠冷哼了一声,万般不屑:“你以为墨家不出面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那张毫不值钱的面子,他倒是怕惹上一身骚,想息事宁人也得看看他配不配!”
颜泽见自家爷爷反应这么大,也噤了声,没再提有关墨家的事。
“小浅那孩子……”颜承筠叹息,苍老的眼中是无比深切的心疼,“是个好孩子啊,真是苦了她啊。”
颜泽以为颜承筠口中的苦,指的是墨卿浅失踪之后的日子,他不解问道:“爷爷,您明明知道浅浅在哪里,为什么不向墨家透露一点消息?”
颜承筠疲惫地揉了揉眉心,道:“墨世凉那老东西可比你爷爷我厉害。”
一句看起来不相对的话,却解开了颜泽的疑惑。颜承筠找到墨卿浅的踪迹,根本没有费什么力气,而墨世凉的势力不知比他高出多少倍,如果墨家真的想找到她的话,不可能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也就只有一点,墨家根本就没有打算找她,可为什么,她可是墨家失而复得的大小姐啊,难道真的像有人猜测的那样,她只是个幌子吗?
颜承筠看出了颜泽的疑惑不解,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对他说了句:“小泽啊,有些事情不能只看表面,更不能道听途说。这世上的所有事情从来都没有个绝对,也并不是非黑即白。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各有各的苦衷罢了。”说到最后,已经不知道是在教导颜泽,还是在劝服自己。
颜泽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没有再思索,只挽住了袖子,伸手为颜承筠按摩头部。
颜承筠眯起了眼睛,却又叹了口气:“还是小浅的手艺好啊。”
“那干脆把浅浅接到颜家吧。”说出这句话的颜泽,什么都没有考虑,他只想让自家爷爷不再这么难过。
自从出了这档子事后,颜承筠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明明只在阴雨天疼痛的头部,现在哪怕是晴空万里也疼得厉害。
“你这小子又犯糊涂了不是,人家是墨家的孙女,我把她接到颜家算怎么回事?”
颜承筠也不是没有想过,既然墨家不稀罕这个好孩子,他稀罕总没错吧,可这样的想法只维持了不到一秒。
如果是平常人家被抛弃的孩子,他接到颜家,还可落一个慈悲心肠的名声。可她偏偏是墨家的人,墨家家大业大,只手可遮云安半边天,他要是把她接到颜家,墨家会怎么想,媒体会怎么想,其他世家会怎么想?到时候,怕是又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他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这样的现状,无论是对她,还是墨家来说,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上流社会中的勾心斗角,虚与委蛇,只会将她扼杀。”颜承筠想到那个无辜的孩子,又一次叹息,“本来就只是误入棋局的无辜人,现下也算是回到真正属于她的地方了吧。”
可颜承筠没有想到,墨家没有想到,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一年之后墨卿浅又回来了,一回来就又掀起了汹涌波涛。
尹槐安在医院去世了。有人说看见墨卿浅进去过,出来后没多久,尹槐安呼吸机的警报声就响了。
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整个上流社会,无不在指责墨卿浅忘恩负义、蛇蝎心肠。
颜泽陪着颜承筠去墨家的时候,恰好看见墨卿浅被赶出墨家的场景。那时已经下了两天的雪,好不容易才放晴的天,又阴沉下来,晦暗的天地让人的心说不出的沉闷。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在还未融化的雪地上又积了厚厚一层。
无风,却彻骨寒冷。
那个瘫坐在雪地上的娇小身影,脆弱的仿若马上就要倒地。而一旁居高临下的墨清逸的脸上,是不屑一顾的厌恶与痛恨。
墨清逸向来温润如玉,不管是对待与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还是看他不顺眼,处处与他作对的对头,他都以笑相待,丝毫没有不耐与厌烦。
可现在对于自己的妹妹,竟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连颜泽都有些不可置信。
门被毫不留情地关上了。
隔好远,透过这纷扬的雪幕,他依然看见了她止不住颤抖的身影,悲凉的气氛就这样感染了他的心。
这扇紧闭的门,阻隔的不仅是她与墨家的亲情相依,还有与这个世界的联系。
颜承筠一直在叹息,却始终没有走近,他来是与墨世凉商谈的,可没想到他不仅没有出面,还将大门紧闭,不仅是将墨卿浅,更是将他拒之门外。
也是,若是其他事还有商谈的可能,可尹槐安可是墨世凉唯一的底线,任何人都不能触碰,如今怕是谁都劝不了他了。但愿他念在尹槐安生前,对墨卿浅的疼怜,能够网开一面,毕竟她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而已。说到底,造成今日局面的罪魁祸首,从来都不是别人,做人啊总不能这么没有良心。
“小泽啊——”颜承筠这样一叫,颜泽就已经明白了。他撑起伞踏着雪,一步一步朝那个孤寂悲凉的背影走去,脑子里却突然蹦出一个想法,好像他啊,这个背影。
光是看着就让人心酸得有些想落泪。
他向地上的人伸出了手:“地上凉,别玩了,快起来吧。”
墨卿浅抬起红肿湿润的眼睛,一张布满泪痕的小脸,被冻得都有些发紫。他不忍,蹲下身将伞硬生生地塞进她冰冷的手中,准备将衣服脱下来搭在她身上,嘴里无意抱怨了句:“你毕竟是墨家人,他们怎么能这么狠心?”
可她用一只紫红紫红的手,止住了他的动作,颤巍巍地站起身,将伞还给了他,哆哆嗦嗦地对他说了句:“我,我不想……连累你。”
呼出的冷气瞬间迷了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