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餐,蓝羽尘说了句“有事先走”便离开了,其余三人回宿舍午休。
“哎呦累死我了!”魏子墨直挺挺躺下。这半天过得太精彩,他的小心脏啊,忽快忽慢地乱了节奏,的确有些受不了。不经意看了看旁边床铺叠得四四方方的被子,魏子墨翻了个身,抱着自己卷成一团的被子闭上眼。“睡吧,睡吧,我要开花。”魏子墨笑着在心里默念几遍就入了眠。
云水中学的宿舍是四人间,一侧是两组上下铺,另一侧是一排组合型书桌,带简易书柜。为给学生留足个人学习空间,书桌分为四个单元,以板壁隔开。
魏子墨和蓝羽尘分到的是下铺,江涵予和聂文翰则分别在他们的上铺。江涵予倒没什么,反正他与魏子墨从小到大闹惯了,动静大点也无所谓。聂文翰就惨了,他的下铺可是一丝不苟、冰冷极致的班长大人哎。
“幸好蓝羽尘没回来午休,让我先适应适应住他上铺的感觉……”聂文翰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兄弟,你觉得我这动作幅度会吵到他吗?”
江涵予笑道:“不好意思,兄弟,我跟子墨在一块从不用考虑这些,所以没法给你做参考。”
“唉……”聂文翰蹙眉叹了口气,唤道,“子墨,喂,子墨!隔壁楼下的,睡着了?”
“八成是睡着了。”江涵予眨了眨眼,“他可是我们家的超级睡神。”
这超级睡神果真名副其实,一觉就睡到了黄昏时分。
懒洋洋地舒展完四肢,魏子墨抓过手机看了下时间,呀,四点了!他偏头看了看隔壁床,空的!再看书桌,还是空的!小古板怎么还没回来?
“江—涵—予!”魏子墨一字一顿叫道。
“干嘛?”盘腿坐在上铺玩游戏的江涵予不耐烦地回了句。
“凶什么凶?”魏子墨撇了撇嘴,“蓝羽尘回来过吗?”
“没有。你找他有事?”
“我……”魏子墨哑口无言。是啊,我找他干嘛?好像真没什么事要找他,但又莫名其妙地想要寻思点什么事来找他,我脑子坏掉了吧……
魏子墨在宿舍内双手枕着脑袋,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胡思乱想之时,蓝羽尘正在自家房间里专注地修改画像。
那画像是他前几日根据梦境所绘,只是由于梦中容貌不清,脸部只画了五官的轮廓,并未细描。今日见到魏子墨,他莫名地感觉梦中之人就该是魏子墨的样子。
“必定是他!”他一向沉稳持重,今日却难以抑制一直在心底重复的念头,于是用完午餐就匆忙回了家。他要描摹魏子墨的模样,要一笔一笔将他留在画纸上,留在他的梦境中……
蓝羽尘已然静坐了一下午,书桌上是一叠画纸和一本厚厚的黑皮日记本。
虽说这个时代已很少有人写日记了,大多是在网络发布简单的图文来记录心情,但蓝羽尘从学会写字开始便坚持记日记。这本日记是他年初开始记的,里面一页页、一篇篇都是他扑朔迷离的梦境以及他的感受。如今半年已过,这日记本竟也用去了半本。
蓝羽尘一面回味着魏子墨的音容笑貌,一面回忆着睡梦中的情形。画笔描摹着梦中少年的眉眼,心底反复追问着一个问题:“魏婴,真的是你吗?”
他记得,自己在梦里将那人唤作“魏婴”,与魏子墨同姓,这难道又是巧合吗?绝无可能。这一天,他已在魏子墨身上发现太多的巧合。一个两个巧合是碰巧,那三个四个甚至更多呢?蓝羽尘已无法将之归为巧合,他觉得,那就是必然,是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在指引他寻找一个人,一个与他失散了不知几生几世的人……
画笔仍在一点一点牵动着念想。一笔落下,勾勒着前世的故事;一笔划过,描摹着今生的遇见;一笔怅惘,问询着过往的种种;一笔期盼,追逐着明日的消息……
夕阳斜斜地透过窗纱投来探询的眸光,将那一抹光晕打在画板之上,恍如画中人绽放着前世的光华悠然驻足,蓦然回首,似笑非笑,似嗔非嗔,一对眸子氤氲水雾,一双薄唇粉若桃花,几缕散发楚楚沾水,一身气质清纯无邪……
笃笃,房门被轻柔地叩响。蓝羽尘从画板上缓缓挪开视线,转头看见他哥在门外长身玉立,含笑望他。
“羽尘,怎么回来了?”大哥蓝羽曦温言问道。
“哥,我回来拿点东西,顺便改了改画。”
“哦?顺便?”蓝羽曦慢慢踱进门来,“确定不是回来改画,顺便拿点东西?”
被戳中心思的蓝羽尘垂首不语。
“好了,不逗你了,让哥看看你的画。”蓝羽曦踱至画前,忽地怔住,这眉眼,好生俊俏;这神情,好教人怜惜;这眸光,又好似藏着许多故事……
蓝羽曦兀自手托下颌沉吟着,蓝羽尘却取下夹子将画收了起来。
蓝羽曦牵了牵唇角,心道:羽尘啊羽尘,哥哥就看看你的画,你怎么还难为情了呢?瞧这耳根都红了。
“羽尘,既然回来了,陪哥吃了晚饭再去学校吧?”蓝羽曦经营着一家主题度假村,平时难得有空在家;他们的父亲是大学教授,醉心学问,常住宿舍,很少归家;母亲,唉……因此,他弟弟比同龄的孩子早熟,自理能力极强,也颇有主见。少年老成,说起来还是有些心酸,于是蓝羽曦总会想方设法疼惜这个看起来十分成熟的弟弟。
“这……”蓝羽尘有些为难。他中午只说有事便匆匆离开了,室友们并不知道他要离开这么久,会不会问起呢?其实他想的“室友们”,主要是那个被他挪上了画纸的可爱少年……
“怎么?怕来不及吗?晚饭已经做好。”蓝羽曦笑道。
“哥,你怎么……”
“我啊,早就回来了,看你在房里写写画画,十分专心,便未打扰。”
“哦……”蓝羽尘的耳垂又开始泛红。难怪哥哥说他是专程回来改画顺便拿东西。他这哥哥啊,对什么事都洞若观火,偏偏又如此温柔和煦,教人不知不觉被看穿了心思还无从气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