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的恶魔天使(39)
话罢,老人忽的拿出藏在枕下的一个白瓷素瓶,上面用红色麻布封死,看上去似是什么危险物品一般醒目。
几乎只是瞬间,他一把拔开了那红色封口,将瓶子朝空中挥洒过去。
霎时间,淡黄色的细小粉末便充斥在了整个空间内,铺天盖地地朝着站在窗边的路西法和苏韵扑了过去,直让人感到压迫。
苏韵瞳孔微缩,心中一紧,下意识的反应便是:
这老爷子因为等了太久恼羞成怒,现在要毒死她这个瓜皮!
至于路西法,因为其并不平凡的成长历程,本就比苏韵更加有戒备心。见到这般来势汹汹且眼前人不带任何解释的场景,身上无形的倒刺仿佛都一下子耸立了起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一把将苏韵揽进怀中,护住了她一切裸露在外的皮肤。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粉末究竟起到的是什么作用,是只是会让人产生幻觉,还是像硫酸一样腐蚀皮肤,一切未知的危险都有可能发生。
和方才促膝长谈的温馨一幕截然不同,只是瞬间,气氛变剑拔弩张了起来。
苏韵被紧紧禁锢在一个温暖的怀抱内,失去了视觉,听觉和嗅觉便更加敏感起来。
她闻见路西法身上有一股自然的味道,不像青草,更像是雨后的雪松林,清冷却让人放松。
世界的喧嚣仿佛在这一刻停止,片刻之后,她听到了老人熟悉的咳嗽声以及苍老的声音。
他说:
“年轻人,这只是一种...辅助幻术的粉末,咳咳。只要我还在,绝不会让苏西娅仅存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亲受到伤害。”
不知是不是苏韵的错觉,她总觉得杜波依斯的身体在迅速老化,分明刚才那瘦削身体说出的话语还清晰明亮,可现在却断断续续,目光看向别处之时眼球也微微充血,和那病房中浑身插满馆子的重症病人也似乎没什么两样。
杜波依斯端正地坐在床边,全身裸露在外的皮肤布满皱纹,唯有那一双眸子炯炯有神。
他径直拿起了靠在床边的一个梨花木拐杖,拿拐杖外形无比朴素,就好似是随意从树干上折下了一根粗壮的纸条,细看之下却又并不平凡。
上面没有镶嵌任何的珠宝玉石,但却雕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六芒星的四周,一圈又一圈连接在一起的圆圈围绕,每个笔画都能紧密相连。
看着他蹒跚又艰难的动作,苏韵本着尊老爱幼的良好美德,忍不住想去扶他一把,却被杜波依斯拒绝。
他摆了摆手示意苏韵不要管他,驼背向上拱起,好似一座小山一般。事到如今,他的每一根手指都已经伸不直,里外都是茧皮,整个看起来真像用树枝做成的小耙子。
他一脸慈爱沧桑,一边晃晃悠悠地朝着门外走去,一边絮絮叨叨道:
“老头子身体不管用啦。以后的事情还是得交给你们这些年轻人......”
苏韵听的鼻头一酸,忽的想起了她在现实世界的奶奶,不知她现在是否还安好,也不知自己究竟能否活着回去......
生命短暂,每一天都需要好好珍惜。
那些曾经被她视作无聊的青春的过往,如今却都成了最为宝贵的记忆。
这时,路西法走过来拍了拍她的后背,她随即回过神,朝着路西法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二人就这样慢吞吞地跟在杜波依斯身后,没有任何人感到焦躁不安,就好似时间只是被放慢了一样。
门外的世界已经全然不同,赫然成了一个黄昏的午后,而他们身后那破旧的茅草屋,也变成了军绿色的帐篷。
苏韵一下就明白了,这是杜波依斯用最后的粉末幻化出的世界,也是他记忆中最美好的一部分。
他想要在一切开始的地方结束这一切。
眼前突兀地出现几个人高马大的魔族士兵,有说有笑地从他们面前经过,手中似乎还端着刚刚盛好,甚至还冒着热气腾腾的蒸汽,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而富有生活气。
就好似没看见苏韵和路西法一般,他们笑闹着看向已经古稀之年的杜波依斯,说出的话语却还是和几千年前一样:
“嘿!杜波依斯还发呆呢?赶紧去打饭,今天可是有红烧肉!”
说罢,其中的一人还骄傲地把自己碗内红澄澄的肥肉展示给杜波依斯看,语气有些小得意:
“我去的早,打饭的长官还给我多打了一勺肉!”
顺着他们的目光,苏韵看向那个颤颤巍巍站在地上的老人。
杜波依斯此时满面笑容,年轻时乌黑的头发已有如严冬初雪落地,像秋日的第一道霜。根根银发,半遮半掩,若隐若现。脸上条条皱纹,好像一波三折的往事。
他张了张嘴,还未发出任何声音,眼前的几人便自顾自说了下去:
“那好吧,下次我可不帮你打饭了!”
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这是杜波依斯幻境唯一的弊端,他只能重现当时的场景,却并不能真实地让几人产生沟通。
不过若是真能与离开之人产生联络,恐怕某些人哪怕在地底下都得不到安生,每日光是要求见面的人都要排长队。
目送走了他亲密的战友,远处却出现了一道让所有人心里为之一颤的人。
她身着一身暗红色衣物,上面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却衬的她比那些娇生惯养长大,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富家小姐还要艳丽几分。
不同于民间流行的柳叶眉,她的眉宇之间多了几分英气,纯黑色的秀发在夕阳的照射下反射着光泽,就连那手指也比寻常人要修长几分。
似乎是注意到了杜波依斯,她停在了原地,眉头一撇,声音带了几分怒气:
“杜波依斯!”
“你又不吃饭又不训练,在这里发什么呆!以后上了战场要是被人一刀毙命,我可就不了你!”
“苏西娅。”
苏韵喃喃自语道,那就是与她血脉相连的母亲。
这是她们第一次相见,却也会成为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