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结束,进入大四。四年里,此时的课程最为轻松。
此时却是大学时期压力最大的时候。
秋招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一门心思准备工作的事情。
宿舍里只有胡少聪考研,为了不互相打扰,他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小间房子。
如果说,大学生一直在大学这个温室大棚中恣意生长。那么大四伊始的找工作,就是学校打开了大棚的塑料外衣,让社会、生活的寒风一股脑地吹了进来。
为了找工作,人人都西装革履。文秋培和程良智身材差不多,于是共用了一套西装。
机械化的重复,去赶一场场的企业招聘宣讲会,递进去一份份简历,一遍遍地自我介绍、介绍自己的优点、介绍自己的缺点······
秋招刚开始,大家不在意是否专业对口,不在意是否离家远近,甚至不在意工资多少,只要是有企业招聘就会去参加。一个个像是过气的演员,一场不落地赶着通告;又像是大龄恨嫁的剩女,每天参加几场相亲,画几次精致的装,见几个精明狡猾的对象,重复几次同样的话,相互伪装、相互试探。
每一个工作岗位都像是漂亮的水晶鞋,大家削肉剔骨地想要穿上它。
尤其是最让程良智讨厌的无领导小组讨论,每个人都争抢着发言,可时间总是那么多。不发言肯定不行,发言太多也不行。
就像是只有一道菜的餐桌,周围围着一群饥肠辘辘的人,每个人都想要自己吃饱,但还必须要吃地优雅。
那些慈眉善目的HR们,微笑着看台下的这群昨日里还单纯不知愁为何物的大学生,今日就变成了一群为争抢肉而龇牙咧嘴的狼。
尊严是没有尊严,伪装是更大的伪装。
到了十月,程良智明显察觉到长春的天比往年更冷了些,他怀疑是不是因为心情的缘故。
于是他问了其他人,可大家都有这个看法。
程良智去前卫校区参加完一场面试,刚巧遇见了赵盼盼。
赵盼盼获得了北京一家著名的门户网站公司的offer,对方给出的待遇不菲。
可她还是参加每一场校园招聘,她兴奋又焦急地询问别人找工作的情况,当得知对方并没找到合适工作或者工作明显不如她时,她那本就得意的心跳地更加欢快。
可是出于礼貌,她还是不得不做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可这对她要求太高,她的眼神和眉宇间的快乐不时一波波地泛滥出来,像是平着堤坝的湖面,湖水随着涟漪一层层漾出来。
对方看了出来,不再这么残忍地对她,便找个借口离开,彼此都长舒了一口气。
她看到程良智,兴奋地喊他。“面试得怎么样?”
程良智摇了摇头,“等消息呗,十之八九都石沉大海。”
“唔,不是有一家北京的运营商吗?国企很不错的。”
“我更倾向于在上海的工作?”
“为什么?北京难道不好吗?”
“并没有,只是个人感觉而已。”程良智恭维了一下她的工作,便跟她道别。
出了前卫校区的门口,程良智打算走回南湖校区。走在半路,天下起雨来。
雨下地顶不讲究,只能算一层层的湿气铺了下来。
人们是察觉不到的,只是原本干燥的路面,像起了潮,湿迹晕了开来。
他自认为这描述最达此时的情景,想着以后要说给陈镁君听。
上天似乎听到了他的抱怨,雨立刻下得实在了起来。
程良智撑起了伞,关于这突然的大雨,他没想到什么绝佳的比喻或描写。
人们早已形容的淋漓尽致,或者说描写早已饱和,很难想出突破点。
断了线的帘?王勃早已有句诗写道“珠帘暮卷西山雨”。他又忽地想起来《美人鱼》里的歌词,“我眼泪断了线”,确实很美的句子。程良智胡思乱想地走着。
雨天,更容易堵车了。司机们没有他赏雨的雅致,一个劲地按喇叭。但那平日里听起来格外刺耳的车笛声,被欢快的、不断飘落的雨珠调和了,竟成了一首旋律,以四四节拍,在城市里弥漫开来。
十月底,天下起了雪。此时企业招聘少了很多,大家西装外面套着羽绒服,瑟缩着去赶一场场的面试。
A公司如廖总所言地来长春进行招聘,招聘团队六七个人,不过廖总没在其中。面试程良智的那两个年轻人,第一时间找到他签约,从而获得了一个免费的劳动力。程良智跟着他们一起,在长春奔波了四五场招聘会。他们的下一站是沈阳,还想带着程良智一起,不过被他拒绝了。
伍亿获得了北京一家互联网公司的offer。不过,很让伍亿为难的是,他的父亲已经托人给他找好了长春的一家单位,体制内,各方面待遇都很优秀,职业发展前景也好。
文秋培只是参加了几场招聘会就不在参加,他很随意地签了一家北京的一家保险公司。然后他开始专心写起了小说,反正还有来年春季的校园招聘,他并不慌张。
胡少聪白天在图书馆上自习,晚上在出租屋也学习到深夜。莫兰花常去陪他,胡少聪希望她找一份北京的工作。她参加了两次面试,便不再去了,反而委屈地对胡少聪说,“没有工作要我。”
胡少聪想着等自己考研成绩出来了,再陪她一起找工作也可以,便不再说什么。
十一月,长春进入一片冰封的世界。招聘基本结束了,之前人声鼎沸的校园,此刻突然间落寞了起来。
晚间又下起了雪,时间不早了,胡少聪便送莫兰花回学校宿舍。
“还早着呢?”莫兰花躺在床上看着动漫,不愿起来。
“不早了,万一下大了就不好走路了。”
门外,雪花还在簌簌飘落。雪花映衬下的路灯显得昏黄,路上没有行人,胡少聪牵着莫兰花的手,小心地走着。
走到临近学校的路口,莫兰花突然停住了。
“怎么了?”胡少聪问道。
“要不···”莫兰花低下头。
“要不怎么了?”
“要不···”莫兰花小声地说,“要不我今晚不回去了?”
她的脸红彤彤的,胡少聪觉得不像是被寒风冻得,倒像是在冬天暖炉旁边热的。
胡少聪盯着她,眼睛闪亮着光,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胡少聪抬起手摸着她的头,沿着她柔顺的头发向下,顺着那道弧度,划过她的脸颊,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然后胡少聪俯下身子,吻了上去。
胡少聪拉起莫兰花的手,回了屋子,关上了门,将她抱起来轻轻放在床上。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打乱了夜晚的平静,卷起一片片雪花在路灯下飞舞、旋转。
胡少聪小心翼翼却又异常笨拙地去解莫兰花的衣服。
莫兰花笑他动作笨笨的,可是心里却很喜欢他现在的样子,平日里学习的时候他总是一副聪明模样,原来傻一点的他倒显得有些可爱。
现在满脑子都在想什么呀?莫兰花想。
莫兰花绯红的脸颊,眼睛里闪着灼灼的光。
胡少聪感觉她的眼睛里有花苗在噼里啪啦地燃烧,就像炉灶下烧着的柴火。
他感觉自己在这样的目光中化成一团炽热的火焰,变得粗暴了起来。他看到有一滴泪水顺着莫兰花的眼角滑落出来,他停了下来,摸着她的头发,温柔地问:“疼吗?”
莫兰花看着他,微笑着,抬起手拍了拍胡少聪的脑袋,“没关系的,傻瓜。”
房间里两人经过最初的激动、慌乱,慢慢平和下来。
窗外漫天的雪花,还在不知疲倦地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