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盛说改天给他把剩绳子还回来的时候。
会员一脸推脱,连忙说没事儿没事儿,你留着你自己用好了。这绳子吗?到哪都用得着。
这大方的样子竟令老盛也惊愕。
人情还是权力,还是背后的依仗,这一刻似乎有一扇镜子照的清亮。
100里地山路连着戈壁滩,老盛一点都不觉得累,他快速地往前奔跑着,完全没有累的觉察。
如果是精彩的马拉松比赛,想是老盛拿个前三定是没有问题。
傍晚时分,终于赶回场里来了。
令父亲称奇的是这孩子倒是睡得安详。没哭,没闹。
老盛倒是觉得奇怪。
“这是张苏家里的二媳妇,今天溢奶的时候,自己的娃睡的正香,怎么都叫不醒,刚好袁婶看着,就喊着二媳妇给娃给奶上了娃这才睡了,这几天终于喝上了这口奶,瞧着娃睡的多甜,你看这长长的睫毛多浓密多好看,长大一定是个美人胎子。”
“劳烦你了”老盛客气道。
“场长说的什么话,客气啥,这也是应该的……”
只见这袁婶拍了拍老盛肩膀,示意他出来到外间。
父亲跟了出来。
这袁婶说道:“只是这里二媳妇的奶也少得很。自己娃还没吃呢,咱们林建师本来都是男的,这女的本就少,刚生育了的更是少也就这么一个。这里媳妇刚才挤了半天实在是胸口挤不出一滴奶了……”
“辛苦你们几个了我有办法。”
“嗯?”
“这有糖,我这里面还有面糊糊。”父亲指着低下的蛇皮袋,又将胸前的军用水壶拿了下来。
“真的是白面糊糊,不是太白,有点黑,但有就行了,还有白糖,这也太好了!”
这李婶闻了一下,味道还行。
“炉子上有火,赶快倒到小搪瓷缸里热一热,给娃喂上。”
“行行,”李婶急忙接过军用水壶倒到小搪瓷杯里,又放到炉火上。
老盛解开蛇皮袋,有勺了一勺糖加到这搪瓷杯里面糊里。
“这里有100斤糖,你们每家都先拿一袋儿去。”老盛说道。
“这糖是给娃的。怕是是特批的吧,给我们一量就成,让我们尝尝鲜。”
“没事没事,多拿一点。”
这炉子里的搪瓷杯里的面糊已经热好了。
“你这小毛子你这没吃上你娘的奶,这可不见得是平常娃能吃着的,你也是好福气呢,都吃上糖了。”说着这李婶盛出来给这小毛一勺勺的喂了下去,这娃儿吃的可真香。
只需这一勺这娃立马止住了哭嘴巴,吧嗒吧嗒嗒嗒。
老盛,还有还有两三个妇女,看着这娃都嘻嘻哈哈的笑了起来。
“谁说呢,这小毛仔就是精明,你瞧他这小嘴,这样一看就是好吃的。”
“小毛子,你今日有福气啦。”
“谢谢场长,”一个个都说着。
“没事儿,你们都照顾小栖忙活了一白天了,辛苦了。来,这三袋子糖都带着,不够了再找我拿。”
“其他家里有娃困难的。也来找我来拿。”
“”没事儿,没事儿。场长家里最困难了,我们都没事儿,我们这些糖给大家伙分分差不多都够了,你这些孩子的日子还长着呢,你这些留着慢慢用。”说这三个人走出屋子。
这小砖房里。
只剩下老生跟小栖两人。
小栖甜甜的睡在父亲的怀里。
老盛抱着小栖,他看着外面的星空。
这一代糖,救了小溪的命。
在小栖的记忆中。父亲念叨了许多次,说是这是她的大恩人的恩情
关于这一袋糖,父亲念道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小溪长大之后,父亲还在念叨。
那个奶羊也一直陪伴小栖到了五岁。这是后来的情形。
当时的时候,父亲抱着小栖,那一年的每个夜晚都格外艰难。
不止是小栖,更有工作。
春季造林格外的艰难。缺缺少资源,缺少资金,这是常态。
硬是靠着人力与自然抗衡,为了在那悬崖峭壁上栽活一棵树,硬是让驴驮着一桶一桶的水,到山上浇灌苗木。
为了让树能存活,对于栽树的所需挖的那个树坑,老盛的要求很高。
场里有些职工投机取巧,只挖了个直径一米的树坑愣是被老盛训。
一度职工抱怨很多,都说老盛要求苛刻,两米见方的坑根本就没必要。
后来还是跟着父亲干了近20年的一个农民老乡,带着一帮临县的农民能吃的了苦,而且每天有壮劳力一个人能挖100个树坑。
这该是怎样的毅力!
那些农民能吃苦,挖的树坑足够大。这才完成了在荒漠地区储水的要求。
不然,储存水的空间较小,遇到旱灾,遇到狂风沙漠的时候,这小树苗就很难存活。
那花钱培育的树苗也就糟蹋了。
要等到修正,就还需要一整年。
如今百废待兴,整个国家都将建设放在重要位置。
老盛舍不得这宝贵的时间,舍不得这些辛苦育种培育的树苗,这些草木亦是生命。
他不允许自己出错,他不允许实验,他希望这门多年自己攒下来的造林方法,可以有用武之地。
老盛珍惜这个可以发光发热,支持国家建设的机会。
那两米的坑大一点,就是干旱,只要有一些水便能存上,若是老天再下点雨这树苗便能活了下来,来年便可以茁壮生长。
春季造林60天没日没夜的感,这第一年的一万亩造林任务,终于顺利完成。
父亲每日上山下山,基本上要十来趟。
很累,也很艰难。
一方面要看着工人劳作的情况,树苗的供应,挖坑农民的工作,财务等事务性的工作,另外还有小栖喝奶的事情。
这一件件,一桩桩都压父亲来做。
通常每天晚上回到家里的时候,老盛都要累瘫了。
通常都是一手抱着小栖,一手做晚饭。
那个时候连划一根火柴都要算计。
老盛计划着这一盒火柴不够可否够一个月的使用。
如果没有了洋火,那做饭就也就更艰难了。
有时候孩子闹的时候,根本就吃不上饭,孩子不闹的时候,火已经熄灭了。
县里老瑞也说就索性叫一个妇女职工来帮助老盛打理这些家务,老盛只觉得这是场里的职工怎能让职工为自己的私事而费心。
总觉得不妥,还是自己克服这些艰难。
这些饭半生半熟,父亲很少去计较,都把它给吃了。
晚上的时候,父亲通常都是舍不得点灯。
靠着点月光处理工作上文件的事务。
这盏唯一的没有灯是留给小栖热奶的。
父亲通常脱了外衣斜靠在床边墙上,怀里抱着小栖。
只要小栖哭闹,父亲便能第一时间的处理,给小栖换尿布或者是热奶。
一年360日没有变化,父亲只有把小栖抱在怀里,这样她才能哭得少一点。
而父亲的感反应也会灵敏一些,若是哭了,若是尿了,父亲就能第一时间处理。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少父亲能做到如此。但是,小栖遇到了这样负责而竭尽全力的父亲,无意她是有福气的。
失去母亲是小栖一生的痛,遇到这样的父亲,对于她来说是一生的骄傲。
然而,对于父亲来说,这样高强度的劳累,这一年把整个积攒下来的所有的旧伤都给引发了。
等到小栖九个月的时候能走路的时候。
父亲已经从里屋走不到外屋了,扶着墙也是颤颤巍巍。
在领导的再三要求下,他被送到医院里去了。
检查的结果是营养不良,劳累过度。
这刚输了一瓶液体,就因为场里的事情,就又匆忙往场里赶去了。
等到护士追出来的时候,人已走远了。
“这人……”
“他就是人称拼命三郎的老盛啊,为了工作,什么苦都能吃,你能拿他怎么样,是栓不住的……”
“县长的秘书刚刚来,说是务必把老盛给照顾好,一定不能让他倒下……这倒好,才挂了一瓶水,还有四瓶呢,咋办,咋跟领导汇报?”
“实事求是,这脚长在老盛身上,咱们也拦不住他……”
这两位的护士医生的对话似乎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还好,春季造林和秋季造林的任务都完成了。
那时候医疗条件极其落后。营养不良的父亲又能如何有营养。
那个时候,父亲一整年都没有吃过白面,全是靠着土豆充饥。
土豆从秋天吃到了第二年春天,那土豆已经发了芽到最后都变软了,变囔了。
父亲也只是把土豆上面的芽给踢除了,将土豆放在炉子上烤了烤,又当饭吃。
县里领导听说了这件事,送来了两斤白面,但父亲还是舍不得吃。
他把这两斤白面悄悄的留着给小栖增加辅食。
希望孩子能有些营养,能够顺利长大。
也该给孩子增加点辅食了。
鸡蛋,牛奶什么的更是不敢奢望。
她的饭碗就是腥气的羊奶。
这点白面糊糊就是最宝贵的高级营养品。
如今觉得奶粉高级,羊奶更是高级,但在那个小栖的年代,没有现代化的加工技术,这羊奶小栖根本就喝不下。
幸好有了白糖的调剂,娃才有了营养。
曾经好几个妇女过来来看着小栖,这几个人看着小栖喝的那个奶,只说这孩子吃的也太稀了,完全就是糖水在哄骗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