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曼琳也来到了。
除了阿明还在河西。
虽然他们两个人不能常常在一起,但离的并不远,一家人总是知道彼此是平安的,这个小家算是一半团圆了。
经过两个多月的紧张劳动。
这一排排整齐划一的住房建好了。
润泽一家,有了自己的卧室,并盖起了自己的厨房,搬进了新家。
本是开始建房的初期,润泽还住在老乡家。
也是上级为减轻老乡的负担,让润泽这些知识分子们一天吃两顿饭。
那时生活着实艰难。
这新房盖了起来,有了自己的厨房,润泽可以自己安排伙食一天吃三顿饭了。
对于润泽来说,在这里的劳动生活是再一次的人生体验。
在这里润泽和曼琳完全就是普通农民的生活方式。
脚下沾满了泥土,体会了农人的辛苦。
似乎不再纠结过去的一切。
劳动会让人少些思索,多些动手能力。
或是在劳动的间隙不断地思考着未来……
守好当下或许是最为重要的。
当然劳动的过程是有工作生活纪律要求的。
劳动期间不许扎堆聊天之类……
每天早晨生产队的钟声为号令,生产队上工打钟了,润泽、曼琳排好队伍走进田野参加劳动。
等到中午的时候,回去吃完饭后,通常会在大树下休息半个小时,然后再走进地里劳动。
下午收工,吃完晚饭后,会在大树上挂上汽灯,集体围坐成一个圆圈,参加政治学习。
社论、指示,或是民主生活会,或是开展批评与自我批评。
当然,跟老乡们的接触总是少不了的。
劳动工具有时候会跟互相借用,参加忆苦思甜会,或是节日里的联欢。
按照“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要求,规范自己的一言一行,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力所能及为地方群众办实事、做好事。
那时,由于生产队缺少耕牛,许多土地荒废无法耕种。
润泽跟其他一起来劳动的知识分子,大家凑了400块钱,买了3头耕牛,这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耕地的问题。
剩下1块多钱,润泽买了三包当十分紧俏的“大前门”,散给老乡们抽。
这是个讨巧的办法。
但是,并不总是这样的经历。
曼琳被分到了菜园组,每天早出晚归,参加集体劳动。但这并不是所有的工作,还要参与掘井的工作。
在劳动的过程中曼琳体会到合群的滋味。
但是并不总是这样,老乡有时还会将种的各种蔬菜偷去。
这个监管不力的责任自是要曼琳承担。
这便是人性,或许那困难的年月更是能凸显。
曼琳的菜地离润泽的宿舍走路也就十多分钟。
农具这一块归润泽管理,偶尔要去借农具的时候,便能见着润泽。
两人三言两语,寒暄几句,便又要离开了。
有一日,正是春耕时分,润泽负责开渠放水。
那渠水中似远远飘来了一个黑黑的“东西”似还是个活物,润泽吓了一跳。
等到近的时候才发现是只小狗。
润泽忙将铁锹伸了过去,那只小狗倒是机灵,片刻便扒着铁锹上面。
润泽将这小狗放到渠道边的田埂上,那狗瑟瑟发抖,瘦弱的很。
几近皮包骨头,看这大小怕也只有一两个月。
润泽心生不忍,他猛然觉得自己似乎跟这个狗一般在这里搁浅了。
幸好还有劳动可以做,他才活了下来。
这只小狗命不该绝,也该活下来。
润泽从自己中午的干粮中掏出半个发硬的馒头,掰开成细小的块,伸手出去,这小狗刚开始的时候似乎有些警惕。
润泽又将两三块馒头小块扔到小狗的身旁。
但耐不住饥饿,乘着润泽放水的空档,小狗偷吃了。
润泽顺着自己眼角的余光,看到了。
他嘴角微微扬起了笑容,“这只小狗能活!”
等他把这渠道上的堵口放开的时候,润泽终于可以歇歇了。
他靠在树下,又伸手过去,这次小狗将润泽手上的馒头吃了个精光。
就这样一个馒头成了他们两个的午饭。
他收获了一个小伙伴。
小狗收获了一个主人。
从此之后,他们两个形影不离。
这小狗就是靠大家的一丁半点从自己嘴巴里抠出来的食物救济,算是活了下来。
润泽更是给这只小狗取了个名字“宁宁”
或许这是自己对这只狗期盼,他渴望一份安宁吧。
亦或是他的故乡原本就是“宁城”
总之这个名字润泽希望是吉利的,会给自己带来安宁。
这个时候润泽深深的体会到“平安是福”的含义。
宁宁是乖巧懂事的,晚上的时候润泽会让它去曼琳的菜园。
曼琳有时候自己会省下来一些杂粮粥给宁宁吃,有的时候还有红薯粥……
宁宁虽只是只小狗,但它很是懂事。
曼琳让它跟自己看着菜园。
曾有两次看见偷菜的人,宁宁拼命的叫,哪怕对方扔过来吃的,宁宁也绝不吃一口。
原是认主了。
至此曼琳看守的菜园再也没有丢过菜了。
渐渐的这里的人都知道宁宁看守的菜园是不能去的。
曼琳至此也再没有收到批评了。
小狗也活了下来。
这个生产队似乎真的恢复了平静。
时光推移,到了盛夏,这是个洪水频发的季节。
山洪爆发了。
这一日,润泽他们所编制的班去抗洪救险。
这是极度危险的工作。
润泽虽然年纪不轻,但还是被编入队伍了,这里的年轻壮劳力就这么多,人员根本就不够。
这夜雨水下的极大,他们一行人都在大坝上忙活加固大坝。
满地泥泞,四水集潦,这绝口很是危险。
砂石,蛇皮袋,似乎根本就不够用了。
那大坝边上的树都被掏出了一个绝口。
很是危险。
大家都扛着沙袋……
润泽这般班组成员忙着抗沙袋堵绝口。
这大坝一旦重回,下游平原处的上百户人家的住房怕都是要毁于一旦。
狂风暴雨下,人根本就看清眉眼,润泽加紧干活。
润泽并不知晓,这女队也上来了,他们在另一处装砂石。
然而曼琳也在其中。
雨水太大了,根本就看不清楚。
猛然听见哐当一声巨响传来。
这个声音之大如同爆破的巨响。
“人……人……”
润泽依稀听见西边传来的喊声。
“快救人,快救人……”又传来了声音。
本来大家都在抢修,这下变的凌乱不堪。
“我去看看……”班长大声的说着,示意润泽他们的队伍不要停下来……
润泽在雨水中看着出事的那边大家凌乱的脚步。
他依稀看见那颗岸边的大树倒了下来……
“家属……家属……”
“盛润泽……盛润泽……”
润泽听到喊声,急忙停了下来。
他高声答应着。
这人循着声音,跑了过来,拽下润泽手中的沙袋,压低了声音“快跟我去……盛润泽你要冷静些……”
润泽顾不得多想,追了过去。
原是那颗大树倒了撞了人……
喊人去确认尸体……
润泽心里担心,但总是有些侥幸的。
等到过了堤坝走到对面,只见一个人慌慌张张的过来。
“书记,人……人……”
“人怎么了?”书记语言急促而暴躁。
“本是那人被压着的,我们拿着铁锹去挖地想把人拽过来,但是挖了一个口人没来得及拽住,就被水给冲走了,我们队长也差点被冲走了……”
这下,人也没了!
连尸体都没有了……
这人到底是谁呢?
这得确认。
“你能确认这扎着的人吗?”
“好像是许……许曼琳……但,但我……我也不敢确认一定是她……”
“曼琳”润泽在心里喊道……
听到这个名字他险些一个踉跄。
他手抑制不住的开始颤抖,或许是雨下的太大,整个人都不停的开始颤抖……
“老盛……你别担心,我们一定会核实清楚的……”
润泽无言……
已然分不清脸上的泪水还是雨水……
“老盛,节哀……这抢险救灾出人命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比如打仗总是要死人的……”
这书记话没说完,润泽便径直走了,朝着那绝口走了去……
书记示意,两个年轻的民兵跟着……
润泽自是在这大树倒塌之处傻傻的看着……
那树倒塌的地方,倒是成了个天然的拦河坝,那树干砸到的地方的血迹已经模糊,很快就被雨水冲刷掉了。
再不抢修这个树坑很可能就要绝地了。
大家急忙堆积着石子沙袋……
润泽失魂落魄朝着下游走去。
民兵上前拦也拦不住。
走了真正一晚上,润泽在这河水中什么也没有看到。
终于到了第二天早上,雨水停了。
润泽最后也昏倒了河岸边。
等到润泽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
宁宁守着他……
润泽慌忙起来,自己倒了杯水……
他看着天色,他应该是要出工的。
这旷工是违反纪律的。
他又依稀记起了那夜……
“曼琳……曼琳……”
他心里想着曼琳的生死。
他踉跄起身,这宁宁似乎非常懂事,急忙把门推开……
外面的阳光刺目……
外面大门口守着个民兵。
宁宁的叫声惊动了大家……
“曼琳……曼琳……”润泽对着这个人断断续续的念叨着。
“老盛同志,你……你冷静些……”
“我们都在找了,只是现在还只能是失踪状态,不能定性……”
“好……”润泽耷拉着脑袋,似乎整个人低到了最低的点……
润泽两眼无神,似乎有些反应迟钝。
转身去拿农具说是要去上工干活。
正准备走的时候,书记来了。
“老盛,你醒了,我让老乡给你做了面条,这就给你端过来,你先歇着……”
“书记,我没事,我……我该去上工了……”
“这知识分子就是不一样,觉悟高……我们都找着呢,你要是难受就歇着,要上工也得等到吃了饭再走……”
不及润泽说话,门外便响起了妇人的声音。
挎着个篮子进来了。
书记拉着润泽坐在这门口的木头矮桌凳边。
这妇人急忙从篮子里拿出一碗热乎乎的面条,“老盛,刚做好的。”
“老盛你赶快吃吧……这身体要紧……”书记附和着……
这宁宁也低声传来嗯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