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的负担,也是他的支撑。
场里另外几个妇女也做了些吃的,给老盛端了过来。
“老婆子做了点饭,你好歹也得吃着点,你不心疼自己,你还得心疼孩子。”书记说道。
志胜一句话不说。
这周围的人都看着有些害怕。
接过碗胜埋头大口的吃着,边吃着饭,便淌着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
此刻也湿了衣襟。
咽下了最后一口饭,志胜找老婆子要孩子。
这老婆子说道,“孩子是无辜的,你别生气啊……”
志胜点着头,老婆子小心翼翼的将孩子抱了过来,似还担心着。
志胜抱着孩子,眉眼之中竟然全是微笑。
众人瞧着也没什么事,也都四散开来。
志胜关上了门,合衣斜靠在墙壁,怀里抱着娃儿,轻声道:“小栖,从此就剩咱们了,你要乖乖的,平平安安的长大……”
志胜这一晚上,都是把孩子搂在怀里。
孩子在志胜的怀里,也是睡的踏实。
一夜里昏昏沉沉的,志胜睡得极浅。
还有工作呢,场里的造林任务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
有些事情,场里的人都不敢问。
大多数都是靠书记处理。
但有些急事,尤其是技术方面的,书记吃不准。
又不得不问。
这山上的造林任务紧,终于来了愣头青。
“你看这2000棵苗子,怎么拉到山上去?”
此刻场里已经没有多余任何运输工具了。
“是啊,还有工作。场里正在春季造林呢!”志胜似乎清楚了。
老婆子把娃儿接过来,说道,“长长,你去山上的吧。有我们几个老婆子轮流着照顾娃儿呢。你就放心吧,娃儿受不了罪。”
“还有生产呢,今天几号了?”
“今天5月7号了。”
“场长,其实大多数生产都按照您之前的指示安排好了,就是这最后一批造林,遇到了许多困难……还得上山去……”
“还有好多事情。都等着你拍板呢。”这人转言道。
说了原委才知道,这山上的两帮人都已经打起架来了。
原因是为了载种的方法。
志胜收拾工具,拿着地图,将孩子交给场里的父女后,就急忙上山去了。
人生不如意十之**。
人生三大悲剧:“少年丧父,中年丧妻女,老年丧子。”
志胜是幸运的,但他也是苦命的。
人生的三大悲剧,他已经经历了两个。
常人说,生死只在一瞬间。
的确如此凤英就这么走了。
在他们刚刚团聚了一年的时候,就这么走了。
凤英从发病到死亡,只有五天。
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身材高挑,为人和善的人就这样没有了。
诚然,这就是命运。
医疗物资条件的落后。让人面对生死的时候更加的无助。
志胜谢第六天便投入到生产工作中。
在这忙碌中,他才可以忘记这份难以言说的苦难。
工作和孩子,没有了凤英的帮衬志胜,志胜感到异常的艰难。
在绝望中寻找希望。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不断的通关。
过了半个月,附近的农民看着娃儿可怜,牵来了一只母羊。
这让他给孩子的饭碗。
孩子觉得羊奶膻,很长一段时间都喝不下去。
那几年是异常艰辛的岁月。
好不容易弄到了糖,娃儿才算能养活了。
还不止这些。
中秋节后,江南发来电报。
母亲过世了。
也就是小栖的奶奶过世了。
志胜又奔波回到江南,赶去奔丧。
六个兄妹们见面了,在灵堂里大家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唯一缺少的是小六。
这一年,对于志胜来说,他最亲的两个女人都走了。
一个是妻子,一个是母亲。
都走了。
这已经不是泪水所能说清楚的事情了。
唯一安慰的是,家里的几个兄弟聚在一起。
这也是他们姊妹六个人第一次聚到一起,第一次去照相馆拍了照片。
当小栖再一次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是对父亲的无限思念。
人的命运为什么会这么悲壮?
即是这么艰难场里的造林任务也是没有耽搁,顺利完成。
等到11月份的时候,小栖的外婆过世了。
志胜赶去江北奔丧。
入殓埋葬后,是个漫长的冬天。
这该是什么样的场景?开始什么样的痛等到这一年痛楚的凝结。
这一年三个最亲的人都走了。
这一年,对于志胜来说,是悲怆之年。
从凤英开始,三个最亲的女人都走了。
志胜都不知道他该怎么度过这最艰难的岁月。
人到中年,面对这命运的坎坷。
还能做些什么?
“五哥你回来吧,你自己带着孩子也不是个办法,大西北这么艰苦自己,你一个人带着一个孩子,太苦了。向领导申请调回来吧……”
“我申请下吧……”
半年后,志胜接到一份电报。
这份电报是保密局发来的。
地址这一栏目上只留了600号基地这一行基地。
关于600号基地,曾有一段时间讳之莫深。
这个基地志胜是知道的。
这个基地所在的沙漠与志胜接壤,只是边界处接壤了300公里的沙漠。
整个边境都是架起高高的铁丝网,那上面还通着电。
没有特别的事他们都尽量避免走近。
他隐约知道,这里承载着很重要的机密。
但却不想,今日自己会与这个地方有关。
这身电脑没有说其他的直说是请他前去。
没有事由,没有人名。
志胜是忐忑着踏上西区的列车。
小栖如今不用再完全吃奶了,可以吃点米汤面糊了,她留在了江南,大妈照料。
志胜只身前往。
他心里只是隐约的赶到这是大事。
母亲丧事的时候,妹妹还说通知老六回来。
偶尔都是老六写信来,也从未有过地址,如今怎么通知他都不知道。
这一家人的全家福还是老六考上红花大学那年拍的。
那个年头,去拍张全家福,可是大事。
是全家走了50里路去镇上拍摄的。
这就是家!
从那之后,志胜去了西北,小六上了红华大学很少再回家,最近一封家书是大学毕业分配了工作。
说响应国家的号召,从事了光荣而艰巨的工作,说他的目标是响应学校的号召,为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还寄回了三个月所有的工资,说是让母亲买个收音机可以听广播,多了解了解外面的事情,多了解了解国家的大事。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这封信怕是读了上百次。
奶奶将这信放在自己的怀里婆娑着。
嘴角里带着笑。
“如今小六也成才了,是为国家工作,出席了,你们父亲九泉之下也可以安心了!”
奶奶边笑边哭,边哭边笑,那笑容中闪烁的是晶莹的泪水。
她这一生没识几个字,但在旧社会多少次躲过日本人的追杀,自己将这7个子女拉扯大。
如今自己最小的孩子都为国家工作,奉献自己的力量。
作为母亲经过清朝,经过抗战,迎来新中国。
她的一生是平凡而伟大的!
母亲将这封信压在自己的枕头底下,说这样她睡的踏实。
一晃十六年过去了。
极少小六的讯息。
这封信就成了母亲全部的牵挂。
如今母亲归尘了。
这份信老五志胜收着。
他只是隐约的觉得这封电报或许跟小六有关。
家里兄弟姊妹7人,只有他没有讯息了。
自己隐约知道,小六每次写的信组织上都要审查过的。
他们兄弟情深,血浓于水,就是这个样子。
曾经的孩童,如今的大人,天涯各异。
不管分别多远他们都是一家人。
不管多久他们都互相牵挂着。
这就是亲人的含义。
志胜从怀中掏出那支钢笔,本是在小六考上红花大学的时候给他的。
但他却是拒绝了,说这支钢笔本就是上海的三爷给他的。
志胜说:“那个时候小六还小,你读书厉害,考上帝都最著名的大学,不容易,这个应该给你。”
小六却哭了。
志胜只觉得奇怪。
半天小六说道,那个晚上家里做决定让谁读书的时候,其实自己是醒着的。
“4个哥哥都说志胜聪慧,应该让他去读,他一定能读出来。然而只有五哥你坚决反对,说是我年级小干不了什么农活,再说自己年纪大了,自己就是适龄的时候没书读的,小六刚到年纪,如今解放了,就应该按照年岁接受教育。哥是我自私了,我读的书都是你应该读的书。咱们兄弟7个,我知道你天资最聪慧,这个书本来是你的,你若是读下来也能考上红华大学的……”
“说什么呢?我这不连蹦带跳的读了金陵大学么……”志胜笑言。
“可你都是赚够了工分,选择了不收学费的,也没有想过自己想干什么……你数学好……你都是跳级,我……我资历浅我也想跳级但……但成绩并不好,只能……只能下苦功夫,你若有我的条件读书,你定是比我读的好,你定是江南省第一名,而我是第二名……”
“说什么呢,第二名怎么了,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更别单行我,这有什么关系,不都是学习么,能学习就好……”
“哥这支笔我不拿,但我带着三爷的嘱托,我到了帝都会好好学习的……我也是为了你学习……”
“好……你好好学……”车站边志胜将一尼龙袋鸡蛋递给小六。
这是全村人听说小六考上帝都的红华大学全村人凑的。
志胜将这支笔再次揣入怀中。
说起这支笔,原始有一段原委。
盛润泽是志胜上海的同族远亲,他是全族人的骄傲,他是洋务时期选派出国留洋回来的。
传闻这支笔是清朝末年著名的朝廷大臣李大人送给他的。
很是贵胄。
志胜清楚的记得那年还没有解放。
三爷夏天的时候来到村子里。
志胜摘了一堆果子拿衣襟兜着,本是打算去换书读的,碰到了三爷。
三爷故意讨要果子。
志胜把果子都给三爷了。
那三爷问道,为何愿意给自己。
志胜说三爷是读书人,读书人最尊贵,理当如此。
“可我没有书给你换来读……”
“没关系,我还可以上山再去摘果子,还可以换书……”
三爷哈哈大笑,接过递来的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