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乌云急聚,雷声滚滚,路上行人匆匆,车流涌动。
我独自往河边走去。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当年敲诈勒索他人的我,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
只是大妈的手段太拙劣了,哪能与当年的我相提并论?这么一点点的愚弄与伤害也敢在我跟前班门弄斧?
实在是太小巫见大巫。
我笑都懒得笑了。
河边垂柳狂舞,草乱花落,在为雷霆暴雨作势。
我走进立交桥底下,倚着栏杆,看着河水在狂风肆虐里汹涌翻滚。
不多时,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如约而至。
我想,这么大的雨,萧熠桐不会来了吧。明天我把萧明锡假破产的真账本全部还回去,我们和好吧。我不耍性子了,我也不要计较我外公被他爷爷侵吞的财产了。就像以前,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等我们将来结婚,他萧家所有的财产还不都是我的?
这是萧熠桐说的。他说我是他这个世界上最想得到的宝贝,哪怕穷尽一生他都愿意去换。
可是,我们闹到这个地步,我们还可能和好吗?我们还可能结婚吗?
我罔顾了他的感情,践踏了他的信任,我还把他家搅得鸡犬不宁,天翻地覆。没有回头路,没有后悔药,那就还是给我1000万,彻底了断吧。
雨水如注,如滔天瀑布直降,整条大街除了雨没有一丝活气。
浑浊的视线里,远远得却走来一个人。
没打雨伞,没穿雨衣,身上一套运动服,连领帽檐遮住了他的眼睛,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低着头目不斜视。
我跑过去,将手里的伞举过两个人头顶:“萧熠桐,其实你可以等雨停了再来。”
“你不是最恨人迟到吗?”萧熠桐咳了一声,回道。
“那也不是叫你就这样出来啊?”我抬手去抹他脸上的雨水。
他挥开我:“都分手了就别再假惺惺了。”
“对哦。钱呢?”
萧熠桐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转账证明给我,我一看:“900万?”
“是,另外的100万是我的真心,我赎回去了。”
“哈哈哈,萧熠桐,原来你的真心才100万?行啊,你拿回去好了。这900万却是我的真心,现在起,我收回来,我们……各自安好。”我想说“一刀两断”,可终究觉得那个词太残忍,改了口。
“……好。”萧熠桐半天才挤出一个字。
我想他一定被我说得“900万真心”吓到了,其实我不过是顺着他的话接个茬。可看他浑身湿透,脸上更是雨水滴落个没完,我忍不住往他身边靠了一小步,将伞过多得举在他头顶:“萧熠桐,我们Goodbye Kiss好吗?”
“我不会吻一个我不爱的人。”萧熠桐看也不看我,冷漠的很。
原来从爱到不爱只要900万,萧熠桐你的天荒地老,海枯石烂也不过如此嘛。
“好。”我一把拉回我的伞,“那我们从此再也不要见了。”
“不见。”萧熠桐的声音轻得瞬间被雨声淹没。
雨在我们四周飞扬跋扈,我听见我的伞上面一片“啪嗒啪嗒”的张狂。我后退两步,看着萧熠桐站在雨中像个冷酷的雕塑,我看不见他的眼睛,猜不着他的心情。
而他,就那么站着,任由雨水冲刷自己,一动不动。
我咬了牙得转身离开。
我手里攥紧了转账证明,我的爱情,幸福,人生,全教这张纸买断了,葬送了,毁掉了。
我到底做了什么?
如今我摊开双手,真是空空如也。
可当时的事情却远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
如果我不那么自以为是,如果我多关心一下萧熠桐的状态,如果我不过早地绝然转身,我就会看见萧熠桐如何晕倒在雨水里孤立无援得不省人事。
如果……唉,我怎又在想如果。
我回到家,妈妈问我:“一定要这样?”
“已经这样了。”我没好气道,将已经湿成碎纸的转账证明摊开给她看。
妈妈不再说话,默默收拾行李,帮我把账本送去了萧家。
周伯瀚安排了我转学,我家的房子和西饼店都挂了“出售”和“转让”。
我将Y市的大街小巷都走了一遍,我心知这辈子自己再不会回来了。可就在街头,让我遇见邱心玥,我才知道萧熠桐当时去见我时正感冒发着高烧,在雨水里昏迷了几个小时才被人发现送去了医院。
“有什么关系?又死不了人?”我漫不经心地点评。
“你真是蛇蝎生的,难怪爸爸不要你。你是世上最毒最恶的人。”邱心玥尖着声音骂我。
我“啪”一个巴掌就掴了过去:“野崽子,我忍你很久了。你是狐狸精生的,你注定也只能做狐狸精。你喜欢萧熠桐多久了?从几岁开始?”
我趁她惊吓之时,手指用力戳她胸口,恶狠狠道:“萧熠桐现在被我甩了,你还不赶紧去捡?你怎么还有空压马路?你怎么不懂得把握机会?还是你怎么讨好萧熠桐,他都不喜欢你?你狐狸精的妈难道只把你生成狐狸精模样,却没教你真正的狐狸精功夫?”
我骂得口无遮拦,骂得凶悍无比,骂到后来自己都不知道骂了什么,只记得把邱心玥骂得憋着一脸委屈哭着跑了。
可不巧,旁边还有两个女同学,她们抱打不平得留下来和我继续对骂。对骂的结果是我们揪打在一起,可惜她们两个人也没打得过我一个。
其中有一个走得时候说要找她哥哥来打我。
我知道她哥哥是混社会的,吓得我躲在家里两天没敢出门。可不知怎么,萧熠桐和他打上了,还被一刀捅在了肚子上。
刚出院的萧熠桐这又重新被送进了医院。
他爸爸妈妈一接到消息赶去医院,可谁能料到,那么短短的几公里之路,一辆醉酒狂飙的车将他们撞下了立交桥。萧明锡夫妇当场双双殒命。
他爷爷在家接到电话,不堪接二连三的打击,脑溢血冲破血管,人捧着电话就摔了过去,还没送到医院就断了生息。
周伯瀚连夜赶到我家,把我从床上拽起来,要我和妈妈当夜就走。他收到消息,萧家族里有人扬言要杀了我泄恨。
我们到了火车站,买好车票。在Y市的最后两个小时里,我完全无法接受萧家一天之内发生的这些事,我借口落了东西,打了车跑去医院想眼见为实。
我找到萧熠桐的病房,看见外面围了很多人,多是他萧家族人亲戚和他爷爷公司的人,个个神色凝重。
我远远得站了一会,想起那个雨天,那个不该出现的雨天,不该冷漠的雨天。
我想我此时走进去会怎样,会不会被乱刀砍死?
不等我犹豫,邱丞安从病房里走出来,看见了我,大喝一声:“凌馨妍!”
吓得我撒开腿丫子就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