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小时后,摩托车终于进村,刚到村口李梦瑶就喊停,其实可以载到家门口,她受不了了,坐得后椎骨发麻,大汗淋漓。
梁赳没说什么,付了钱,两个摩的师傅掉头离开。
李梦瑶仰头咕噜咕噜地喝水。
梁赳活动两下筋骨,向四周望去。
高山低谷,山水环绕。
按照刚才摩托车走过的地形来看,桃花村大概是这十几座山头里面最深处的一条村子。
村子处于低谷,地势平坦,依山傍水,庄稼农田一处,房屋一处,乡间小路在其间。
梁赳忽然想,青山绿水不过如此。还行。
“带路吧。”梁赳抬抬下巴,瞥向李梦瑶。
李梦瑶已经戴上遮阳帽,对梁赳说:“沿着这条路往前走。”
行李箱的万向轮在不平整的乡路上咯咯作响,稻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收割的人们纷纷向他们投来目光。
李梦瑶长相甜美,梁赳有过之而无不及,不戴帽子不撑伞,大大方方地走在阳光下,皮肤白得发光,那双眼睛胜过山水。
“哪家的小姑娘这么水灵?”
“不知道诶。”
“真好看呀,肯定外地来的。”
梁赳按照李梦瑶的指引走过稻田,走过树林,放眼望去,远处有房屋,近处都是种植各种庄稼的土地。
“你奶奶家还有多远?”
“快了,再下一个坡,上一个坡。”
梁赳心想,还真快。她没有帽子,热得受不了,在一片树林旁边停下来歇息,坐在行李箱上,用手扇风。
透过路边的草堆,看到不远处田坎上坐着一个老汉,用草帽扇风。
有个年轻男孩从老汉身边经过随意看他一眼,老汉好像认识那个男孩,站起来想叫他,拍拍大腿又作罢。
老汉背曲腰躬,挑起一担用篓子装的花生,老汉明显腿脚不利索,走起来吃力。
梁赳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怜恤。
“你们村,这么老的老人还要干活的吗?”
“可能吧,我爸说了,这里的人苦惯了,哪怕家里有钱还是要苦干,我爷爷到死那天还下地干活。”
老汉挑着一担花生走出田坎,来到小路上。
这时,下坡一片树林里忽然蹿出一个人,一个年轻男人。
黑色背心!
梁赳忽地站起身。
黑背心跑向老汉,弯下腰就要接老汉肩上的担子。
老汉看到是黑背心,停顿了一下倒是没有推拒,笑着把担子递给黑背心。
黑背心人高马大,轻松地挑起花生,背都不弯。他慢慢地走在前头,迁就老汉的步伐。老汉驼着背走在他身后,替他拍去背心上的灰尘。
黑背心好像回头冲老汉笑了笑。
梁赳看着,也忍不住弯起唇角。
李梦瑶笑着说:“心肠倒是不变,还是那么善良。”
梁赳拖上行李箱,说:“走吧。”
李家在村的西边,独栋两层,顶楼半层封顶,外墙粉色瓷砖装修,房屋前搭了一个用竹竿子围起来的院落,物尽其用,竹竿上种有丝瓜豆角,甚至牵牛花。
有趣的是,院子里还做了一个千秋,虽简陋,但形状酷似梁赳家里放在游泳池边上的千秋摇椅。
李奶奶七十来岁,和眉善目,身体健朗,正在家门口摘花生,一看到李梦瑶,哎呀一声,笑得见牙不见眼,拍了拍手,忙招呼他们进屋。
李梦瑶一进屋就脱了防晒衣,栽在沙发上,随手指了指梁赳,说:“奶奶,这是我表姐,梁赳,你叫她赳赳就好了。”
“知道知道,你爸爸提前给我打电话了,说你跟表姐暑假回来住一段日子。”
李奶奶用一次性杯子接了两杯水,分别递给他们。
“姑娘,你小时候,奶奶见过你一面,你可能不记得了,都长成大姑娘了,俊的哟。”
梁赳关切地问道:“奶奶身体可好?”
李奶奶忙点头,笑着说:“好好好,姑娘有心了。”
姐妹俩坐在沙发上吹风扇,身体逐渐舒适。
李奶奶去厨房切了西瓜拿出来让他们解暑,然后坐到孙女身边,止不住地感叹:“哎呦心肝啊,都长这么高了,要是你爷爷看见该有多开心。”
李梦瑶笑了笑。
李奶奶理了理李梦瑶的头发,说:“奶奶在门口等了好久,心里正担心呢,可算回来了,累坏了吧。”
李梦瑶皱起眉头,说:“差点没累死,我在大巴上都吐了,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摩托车才回到。”
李奶奶心疼地说:“怎么不叫爸爸送回来呢?”
李梦瑶用眼角瞟梁赳,闷闷地说:“大小姐要体验平民生活,小丫鬟我不敢不从。”
李奶奶一愣,反应过来,笑着安抚:“辛苦了心肝,回来奶奶好好疼着,你们先歇会儿,奶奶去给你们下面条,等你表哥回来了,我让他杀鸡,晚上奶奶给你们做好吃的。”
梁赳抬起眼皮。
李梦瑶想问些陈景湛的情况,想了想还是懒得开口。
李奶奶去厨房忙活,李梦瑶转头对梁赳说:“忘了跟你说,我表哥和表妹住在我奶奶家,也就是这里。”
梁赳神情淡然:“我没关系啊。”
李梦瑶看了看厨房门口,小声说:“你要是觉得不方便,千万要说,明天我们就可以走,去别的地玩,反正这村这山你也看见了,没得玩的。”
梁赳说:“去年圣诞节你请陌生老奶奶吃饭又送她回家的事情,那么宝贝你的亲奶奶她知道吗?”
李梦瑶发现她真的不能对梁赳有一点坏心思,否则无时不刻不被她怼死。
吃了面条,梁赳和李梦瑶上楼休息。李梦瑶在家有自己的房间,床铺已经收拾好,李奶奶安排梁赳睡小姨和小姨父的房间。
梁赳和李梦瑶换了过来,李梦瑶求之不得,她房间的床是木板床,没有床垫,硬邦邦的。
梁赳看了下时间,下午三点,她打算睡三个小时。她躺在床上,玩了几分钟手机想充电,想起充电器在楼下的行李箱里头。
梁赳下床去找李梦瑶借充电器,刚想敲门,听见里面传出压抑的哭声,李梦瑶正在跟妈妈诉苦。
“我哪敢惹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心里难受,我还难受呢,回去我就要换新手机。”
梁赳其实挺羡慕李梦瑶,真实随性,情绪都写在脸上,每当伤心难过就找父母倾诉,寻求安慰。
从噩梦中醒过来,梁赳衣衫汗湿。她眼神怔滞地坐在床头,感觉床尾风扇的风吹得她凉飕飕。她把头发往脑后撩,下床套上帆布鞋,关了风扇,拿起手机走出房间下楼。
李奶奶把两只行李箱推到楼梯口,回到厨房说:“阿湛,去帮你表妹和她表姐把行李拿上楼吧。”
“嗯。”
陈景湛甩了甩手上的水,低头就看见妹妹站在他脚边,一手吃棒棒糖,一手扯住他的衣尾,他笑了笑,一把抱起妹妹,把她放到客厅的沙发上。
“吃完这个等下要乖乖吃饭。”
陈初语听话地点了点脑袋。
陈景湛转身往楼梯口走去。
还没踏上台阶,鞋子踩在台阶上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他抬起眼皮。
白色的帆布鞋,红色的脚绳,雪白纤细的一双腿。
女孩从台阶上下来,她盯着楼梯走,还未发现楼下有人,她披在肩上的头发睡得有些乱,黑色的长发,莹白的小脸,分外鲜明。
陈景湛没有多看,垂下目光,等她走下来,他再上去。
等她走到还剩两级台阶,陈景湛不动声色地往边上挪了半步,他闻见淡淡的香气。
梁赳走下楼梯,眼睛都没有望见陈景湛。
陈景湛咬了咬脸颊,扯起一边嘴角讽刺地笑,转瞬面无表情。
都一样。
陈景湛拎起两只行李箱,快步走上楼梯,只将行李放到二楼转角,没有踏进去,转身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