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两天去哪儿了,怎么不回家?”
女孩眼眸莹亮,神情温柔而关切。
阿湛神情略不自然地看向一边,将洗好的碗放到另一个盘子里。
“县城里别人有两层公寓楼要安装水电专修,我去接活。”
“你还会安装水电啊?”
阿湛点了一下头。
“多少钱一天啊?”
“师傅180,学徒100。”
梁赳想一下阿湛的年龄,说:“你是学徒吗?”
阿湛摇了一下头。
梁赳夸张地哇了一声,说:“阿湛你好厉害啊,才十八岁就是师傅了,赚180块一天。”
阿湛抿唇,倒掉洗碗盘里的水,重新舀了几瓢。
梁赳心里唾弃这个造作的自己,脸上笑容依旧,忽然啪地一声,她一掌拍在阿湛的手臂上。
一只蚊子死在了她的手下。
蚊子血粘在阿湛的手臂上。
梁赳得意地看着手掌心的败将。
阿湛侧头看了眼手臂,转身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冲去手臂上的蚊子血,剩下半瓢,递给梁赳。
梁赳没接,而是张开手掌心,伸向阿湛。
意思很明显了。
阿湛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稍稍停顿后,指了指一旁的地面,说:“到这里来。”
梁赳走过去,手掌摊开。
阿湛低声说:“把手放低一点,水弹起来,会弄湿裤子。”
梁赳听话照做,弯腰的瞬间,她忽然想起,在百里镇便利店门前,他倒水给她洗手,也说过这样的话。
蓦然间,梁赳心底萌出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阿湛拿着半瓢水,视线随意一扫,落在梁赳后背。
梁赳今天穿的是白色背心和蓝色牛仔裤,和阿湛一样。今天阿湛刚进屋,梁赳还开玩笑说他们默契,居然撞衫了。
不同于他的背心版型宽松,她的背心完全修身,包裹着纤细匀称的身体,勾勒出起伏的线条。
阿湛很快收回了目光,将就她的高度,弓了腰,半瓢水倒在她的手掌心。
山泉水清凉,流淌过手掌心,冲走了蚊子血,冲走了触到他手臂时的那种熟悉又陌生的异样感觉。
末了,阿湛继续洗碗。
梁赳站在一旁,说:“好吧,我说正事,我是想问你,你有没有蚊帐和瑶瑶房间里那种小吊扇。我觉得蚊香太难闻了,不点吧,有蚊子,点了吧,到半夜还要起来再点一次,那个蚊香还贼难拆,我都拆坏了好几圈了。”
阿湛知道了,她想在床上装个蚊帐和吊扇,那样不用点蚊香,又能吹风扇。
“你住几天?”
梁赳张开嘴巴:“啊?”
阿湛转头看着梁赳,又问了一遍:“你打算住几天?”
梁赳琢磨一下他这句话的意思又结合一下他不带情绪的语气,淡淡地说:“你这句话有点赶客的意思啊,你想我慢点走,还是快点走?”
阿湛说:“你不是我的客,我没这个权利。”
这里不是他的家,梁赳自然不会是他的客人。
梁赳抓字眼:“没这个权利,那就是有这个意思了?”
阿湛叹了口气,说:“我想说,你如果还住五六天的话,我明天就到镇上给你买你要的东西回来。”
梁赳说:“那如果我说,我后天就走,你就想别浪费这个钱了对吗?”
阿湛闭上嘴巴。
梁赳就当陈景湛心里就是那个意思了,她哼一声,冷冷地吐出几个字:“吝啬鬼。”
然后,转身回屋。
半夜一圈蚊香燃尽,梁赳毫无悬念地又被蚊子咬醒,起床迷迷糊糊地涂了薄荷膏,点上第二圈蚊香再次睡觉,一觉醒来已经是上午九点多。
洗漱完下楼,楼下只有小语在看漫画书。
一看到梁赳,小语便放下书本,小短腿,蹦蹦跳跳,来到梁赳身前。
梁赳抱起小语,温声说:“小语宝贝怎么一个人啊,哥哥去哪了?”
“哥哥去干活了,姐姐吃早餐。”小语小手指了指厨房。
“姐姐不饿,昨晚吃太多了。”梁赳用额头蹭小语肩膀,逗得小语笑个不停,又问她,“哥哥去哪里干活了,宝贝知道吗?”
小语声音软软糯糯地回答:“果园。”
“果园?”
梁赳不知道村里还有果园,正好她来桃花村几天了没出去玩过,睡醒正好想活动下筋骨,于是说:“姐姐带小语去找哥哥好吗?”
李梦瑶怕晒黑不愿意出去,窝在房间里追韩剧,梁赳不勉强她,用一个帆布包装上需要用到的东西便同小语出了门。
昨晚吃饭的时候,李奶奶好像说稻谷要过几天才能收成,梁赳本以为趁阿湛有时间能带他们去玩玩,谁料阿湛根本闲不下来。
果园在村尾,村里人都知道。据说是村长承包下的青枣园,现在果子成熟,请了不少初中高的学生帮忙摘果子,八十块一天,让孩子们能赚点零花钱。
路上遇上一个大叔,大叔热心肠,直接用三轮摩托车载他们到了果园。
刚下车,果园门口两条大黄狗就冲梁赳和小语疯狂地吠。
梁赳立马抱起小语,把她的脑袋按在肩膀上,手掌捂住她的耳朵:“宝贝别怕哈,他们就是看门的,不会咬人。”
大叔帮忙吆喝了两声,两条大黄狗停了停,转头又吠。
“嘿!”大叔咬了咬牙,见两条狗不怕他,仰起脖子冲里头大喊了两声“欣欣”。
不一会儿,叫欣欣的姑娘从里头走了出来,喝住了两条大黄狗。
欣欣是大叔的女儿,看着比梁赳大不了多少,长期在果园做工。她把梁赳和小语带了进去。
果园挺大,有几亩地。
阳光斑驳,每一棵枣树都纵横分明。
枣树不高,向四周伸展开来的树枝茂盛且长短不一使得树形偏大,有种矮矮墩墩的感觉。
摘果子的大多是十五六岁左右的学生,瞧见欣欣后头进来的两个女孩,纷纷投来目光。
有人问:“欣欣,她是谁啊?”
小语长在桃花村,大家几乎都认识,问的是梁赳。
欣欣头也不回:“李奶奶家的亲戚。”
梁赳用考拉熊抱的姿势抱着小语跟在欣欣后头,她看得出欣欣不太愿意带她进来,态度很冷,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了。
梁赳不甚在意,她从小就没什么女性朋友,不怎么受女生欢迎。
“她是雪做的吗?好白啊。”
“城里人不用像我们这样日晒雨淋,换我也能这么白啊。”
与其他人不同,阿湛所在的位置很偏,找到他的时候,他正仰头喝水。
看到梁赳和小语,阿湛很真实地呛了一下。
他走过来,目光一直落在梁赳脸上,走近了,眼睛只看着小语,低声说:“小语,这么晒,出来做什么?”
小雨戴了一顶白色渔夫帽,帽绳箍住小脸,扎了两条小辫子,明显被打扮过,可爱极了。
她小声说:“姐姐和我来陪哥哥干活。”
阿湛看向梁赳想说什么又没有。
梁赳抱着小语,不说话。
欣欣走到阿湛边上,笑容亲切:“阿湛,中午和小语来我家吃饭吧,我学了两道菜,给你尝尝。”
梁赳嘴角微微地上扬,啊,原来如此。
阿湛下意识地看了眼梁赳,只见她脸上隐隐带笑,笑话人的样子。
他耳朵莫名一热,说:“不用了,谢谢,你去忙吧,那几棵能摘你都摘了,你去别的地方摘吧。”
欣欣还想说什么,阿湛已经不理她,他对小语说:“小雨下来吧,姐姐抱着会累。”
近处有一个小屋子,里面是存放摘好的果子,阿湛把他们带到屋檐下,拿了两张矮凳子给她们坐。
梁赳抬头看去,欣欣还站在那里,穿一条碎花裙子,身材苗条玲珑,面容清秀,有种村花的既视感。
欣欣目光追逐阿湛,触碰到梁赳的视线,脸色变得有些冷淡,撩了撩头发,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