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老妈去了单位,她想去看看乔鉞爸爸车祸现场。
老隋也去了文具店,他要加倍努力,和那些家里有神兽的人交流,倾听他们的心事,让这些抱怨的大人心理平衡。
当然,我家老隋的文化人的形象,他桃花眼里的真诚,茉莉花味的文具店,很让人舒心。
我在家里继续耕耘,一道坎一道坎翻滚,一座山一座山铲平,满头大汗的向自己的梦想匍匐前进。
老隋临走前给我做了绿豆汤,汤凉透了加了蜂蜜,里面放了小糯米丸子。
我去厨房盛了一碗,回头坐在书房里。
端起碗刚想喝一口,降降头上的火气,就被隔壁的声音吓住,隔壁已经好久不这样吵了。
隔壁又有了音乐声,很大声的爵士乐,震得我家窗帘都跟着舞动,我知道她又被家里人唠叨了。
她告诉我,每一次她放爵士乐时,就是家里人厌烦了她的不上进的时候。
她还和我说,她的高考失败过的,那时她的家人里有一些人可以安排她去银行上班,坐在像监狱探视的窗口那,干净的不厌其烦的和来人说“你好”,然后看着眼前的数字变成钱,钱和数字来回的转换。
她不想就这样的成了他人之妇,更不想让她的孩子有一个没有走出山城,见过外面世界的妈妈。
复读的那一年,除了去学校,就是躲在家里,身材越来越苗条,脸色越来越苍白,自己活得就像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爸爸妈妈表面上没有说什么,遇到那个亲戚就会低眉顺眼的说话。
她看透了周围人的嘴脸,那些人总会和她的爸爸妈妈说,说她少了一年奋斗时机。
后来她考上了一本,去了一个很远的南方城市读书,每一次爬上那座城市的一个观景台时,看着那条江上东去西往的船舶,她就想大声的喊,我的世界是我自己赚来的。
刚喝了一口绿豆汤,看着几个小的像珍珠的糯米丸子,滚圆的小肚子,泛着清凉的光,我家书房墙又被敲了三次三长两短。
我去了阳台,看到趴在窗口的她。
这回她的头发没有乱蓬蓬的,也没有一只粉色的铅笔。
在阳光里还是沙黄色,却很乖顺的垂在肩膀上,她上身白色的半截袖很随意扎在亚麻色裤子里。
我们各自趴在自家阳台上,让耀眼的阳光把我们潮湿的心晒干。
“老弟,还爬坡呢?”她看着天说话,声音好听的和风铃一样清脆。
“嗯,你又怎么啦?”我也看着天说话。
“哦,我们要交毕业论文了,还要做一份求职简历。”她侧了一下头,吹了一声口哨,那股浪荡的劲居然和我二叔很像。
“老弟,你的起跑线不要拉得太长,跑起来时,遇到障碍直接绕过去,那不是逃跑,是换位思考,那一瞬间你就知道障碍是给傻子用的。”她的话很粗糙,和她的形象一点也不搭配。
见我桃花眼睁得老大,张着嘴讶异的望着她,她脸上居然露出娇羞,白净的脸粉红了。
她大笑起来,指着我,语气里更是无遮拦的教育了我。
你们这些妈宝儿,还没出去过这座城市吧,满身的奶味,出去了你就会知道,世界太大了。
那些没见过的景象,那些人对你的鄙视,那些书本里没有的故事,你就会知道,自己是天上下的牛毛雨点,还没落地呢,就被小风吹干了。
我去南方第一年,知道了冬天是潮湿的冷,同寝的当地人不喜欢总开空调,我就给自己加了两层被子,半夜冻醒的时候,人家踢开被子睡得糊香,喉囊里还唱着歌。
吃了一根水灵灵的胡萝卜,她们以为我是兔子。
要了一碗家乡的饺子,才知道人家的饺子碗里是有烫的。
还有啊,人家讲了好多书里没有的野史,我听都没听过,才知道自己的高中历史课为什么总记不牢,是因为没有野史风趣。
学着人家蹬了橘子洲头,才敢高声语背个“看万山红遍”,那头一位环卫工人就“噗呲”的笑了。
我在七月份,骄阳似火的日头里,青绿色的竹子,翠绿的竹叶,穿着花俏的彩色衣裙,只是来来往往的游客。
老弟呀,考出去吧,你才知道大才是才,雄才也是才,才子佳人不是才啊。
至于高中学的那点知识只能算是牙侩相传,小奶狗,你考出去,出去看看,自己才会更了解自己。
原本趴在窗口,吹着春天里温暖的带有草香的风,结果被她一番教育后,感觉后背的汗更多了。
我们这些没有出去过山城的孩子,就像她说的是井底之蛙,好不容易捡了一本仙人留下的牛皮纸书,又被她说成,书本上得到的知识是干涩的。
看来想要证明自己,想要知道更多野史故事,除了看书,就剩下看世界了。
我擦了擦头上的汗,默念她的每一句话。
想要走出去,丰满自己,把自己的眼睛放到世界上去,还要奔跑起来,还要上高考的独木桥。
就像二叔家的藏獒,就像优,蹲在广阔的养殖场里。
虽然还是藏獒,还是雄姿不减,可是没有了草原,没有草原的跑步不是真正的奔跑。
“那你现在这么纠结,是不想再出去了吗?”我和她都侧过身,声音都很大的说话。
“不是,我还是要出去的,我还是喜欢出去浪荡。”她一脸的细汗,在阳光里显得她脸更剔透。
“我是因为他们,他们要我在这里找一份工作,因为亲戚给我介绍了一个男朋友。”这话一说完,她就乐啦,那眼神里露出的鬼祟,瞧得我发毛。
我躲闪了她的眼神,觉得她那种鬼鬼的模样怎么看都像我二叔。
真是怪事,人长大了为什么总是离不开这几个阶段,谈婚论嫁,升职加薪。
“哎,小奶狗,你长得很帅,有没有女朋友啊?”这个人,怪不得看着我笑的那么拽,心术不正。
我不搭理她,也没有离开阳台。
我们好久不说话,就像两条挂在那里的鱼,干渴的张着嘴,等风来,等雨来,等人发现我们。
好一会,她一个人静静的说话,念叨着,只要努力工作,活出自我,就会找到生活里的悠闲。
我看到楼下,我妈,苗小娟正往上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