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漾：“……”

　　高月雯居高临下看着他，目光说不出是愤怒还是失望：“我说最后一遍，你爸不是我逼死的。”

　　“怎么不是你逼死的。”江漾咬牙切齿：“他明明想当个救死扶伤的医生，是你硬逼着他回家继承家业，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至于……”

　　“那你想过没有，我为什么要逼他回家继承家业？”

　　“难道不是为了钱？”

　　高月雯冷笑，她往后退了一步：“江漾，在你眼里我居然是这样的人。”

　　江漾：“……”

　　“你只知道我逼他回家，不让他做医生，你只看到他死前跟我爆发过无数次争吵，你只相信你看到的，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高月雯胸口起伏得厉害：“他是一心想救死扶伤没错，但你不知道他被医闹和流言逼到患上精神障碍，你不知道他因为没救活一个孩子，内疚到重度失眠，我不让他去医院，是不想他再接触这些事，免得受更大的刺激，可这一切落在你眼里，成了我逼死他的证据。”

　　江漾震惊的瞪大眼睛：“这、这怎么可能……”

　　“你有没有站在我的角度想过，我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高月雯眼睛发红：“嫁给你爸二十年，他一心只想学医，我一个人把整个家扛下来，里里外外都是我一个人在打点，你爸倒好，不想活了说死就死，我呢？家里，公司，还有你，哪一样不要我操心？你以为我想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吗？”

　　江漾：“……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往我手机上装定位窃听病毒。”

　　“因为你妈已经被生活逼成了神经病。”高月雯吼道：“一个女人，少年丧父，中年丧夫，儿子是她这辈子唯一的依仗，我承认我手段极端，可我承受不起失去的后果，我怕你走歪路，怕你不学好，怕你有任何闪失，江家就只剩下你这一根独苗，江漾，现在不是我在逼你去死，是你在逼我，你今天要是从这里跳下去，那就都别活了，我跟你一块下去陪老江。”

　　江漾：“……”

　　“我说得够清楚吗？”高月雯问。

　　“……够清楚。”

　　“听进去了吗？”

　　“……听进去了。”

　　“那你还不起来！”高月雯怒道：“还在这里等着让人看笑话吗？江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江漾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高月雯掏出手机打电话：“陶医生，你那边安排一下，我现在送江漾过去，他需要住院治疗。”

　　江漾大惊：“我不……”

　　“你给我闭嘴！”高月雯打断他的话：“要么跟我去医院，要么咱娘俩一块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省得回头再给我丢人！”

　　江漾：“……”

　　高月雯冷哼：“你以为就只有你才会用死来要挟人？”

　　江漾被拖到医院，高月雯强制性给他办了住院手续，并让保镖守住门，不让他逃跑。

　　一晚上闹得鸡飞狗跳，大家都身心俱疲，见江漾没事，于是纷纷离开。

　　回学校路上，晏淮之一直没说话。

　　楼闻筝察觉到他那点微妙的情绪，低声问：“你怎么了？”

　　“没事。”

　　楼闻筝观察着他的表情：“真的没事？”

　　“真没事。”

　　“我给你机会说了，你要是不说，生闷气我也当没看见。”

　　晏淮之：“……”

　　他憋了一会儿，忍不住说：“下次再发生这种事，你行动前能不能跟我商量一下？”

　　楼闻筝不解道：“什么？”

　　“救江漾那件事，你真当自己是蜘蛛侠，能飞檐走壁是吗？”晏淮之越说越生气：“那么高的地方，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摔下去怎么办？”

　　“不会的。”楼闻筝故作轻松的笑了笑，还撸起袖子秀肌肉给他看：“你看我这么强壮……”

　　晏淮之冷着脸不接话。

　　楼闻筝在他的注视下讪讪的低下头：“好吧，我错了。”

　　“你还觉得委屈是吗？”

　　“……没有。”

　　“下次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做？”

　　“先跟你商量。”楼闻筝深谙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

　　“我要是不同意呢？”

　　楼闻筝想了想，说：“那下下次就不让你知道了。”

　　晏淮之差点气笑了：“楼闻筝，你……”

　　“总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楼闻筝打断他的话：“江漾是我朋友，我不能眼睁睁看他涉险。”

　　“那我呢？”

　　“……”

　　“我眼睁睁看你涉险是什么心情，你想过没有？”晏淮之问：“你要是摔下去，让我怎么办？”

　　楼闻筝一怔，也就是这会儿，她才知道晏淮之有多无奈和生气。

　　气她的冲动，又无奈于不知道该用什么理由阻止她。

　　被人放在心尖尖上珍视和在乎，楼闻筝心里一暖，

　　“我错了，真的错了。”她从善如流的道歉：“我保证，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一定不冲动，一定一定跟你商量后再行动。”

　　她让步到这个程度，晏淮之也不好继续为难她，只好松口：“记住你说的话。”

　　楼闻筝举双手发誓：“一定。”

　　-

　　第二天，放学后，楼闻筝和晏淮之去医院探望江漾。

　　他们到病房时宋寒川已经来了，正在给江漾削苹果。

　　江漾一看到他俩气就不打一处来，干脆背过身不理他们。

　　晏淮之也不介意他的态度，走过去在床边坐下：“好点了吗？”

　　江漾无视他。

　　“问你话呢。”晏淮之在他肩膀上推了一下。

　　“别碰我！”江漾怒道，剑拔弩张得像只小公鸡。

　　“你有完没完。”晏淮之从果篮拿了只橘子，剥了一片递过去：“差不多得了，再矫情我就不来看你了。”

　　“我又没求你来。”江漾话是这么说，还是伸手接了橘子。

　　晏淮之轻笑了一声：“还能顶嘴，看来没事。”

　　江漾气鼓鼓的把橘子塞进嘴里，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楼闻筝，他想到什么似的，故意问晏淮之：“你昨晚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嗯？”

　　“你说要让闻筝陪我几天。”

　　“哦？我当时怎么说来着？”

　　江漾打定主意要挑拨一下这俩的关系，哼道：“你说只要闻筝同意，就让他陪我几天。”

　　“对，我是这么说的。”晏淮之看向楼闻筝：“你同意吗？”

　　楼闻筝摇头：“不同意。”

　　晏淮之对江漾耸耸肩，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江漾震惊了：“你无耻……”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江漾把橘子皮一扔，扑上去厮打他。

　　病房里乱哄哄的，外面传来敲门声，紧接着门被推开，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女生走了进来，淡淡的说：“打扰，我找江漾。”

　　几人一愣，目光不约而同落在她小腹上——女生穿着孕妇服，隆起的肚子保守估计有四五个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