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修持
苏晗心中松了一口气,迟疑片刻,道:“她……为我变成这个样子,我这次出逃,也是想找到让她恢复的方法……”
罗赞丹朱叹道:“修行难,妖类修行更比人难了数倍,岂是一朝一夕就可以生智化形的?”
苏晗黯然道:“这我自然知道,只不过我这几天心里慌慌的,怕她再也回不来了。”
怀仁道:“情之一字,害人不浅,却又度人不浅,诸事无常,切莫挂怀,免得生出心魔。你们道家最讲究自我,一切的修持都以自我为中心,只有你才能帮得了你。”
苏晗点着梓墨的头,道:“是,我知道了。”
罗赞丹朱岔开话题,问道:“如今你修行到哪种境界了?”
苏晗道:“才成婴。”
罗赞丹朱点头:“这般年纪有这种修为实属不易,那我问你一句,什么是性命双修?为何道家几乎都认同性命双修却抵触仙佛合宗?”
苏晗思索片刻,道:“性命双修,就是身心的全面修炼,因为张伯端曾为道家和佛家两家的修行人,到晚年总结出道家只炼内丹是不行的,这只是修命不修性,他吸收佛家的理论,认为还要修炼自己的心性,才能功德圆满。”
“而仙佛合宗是伍柳派的伍守阳和柳华阳提出来观点,本质上应该是不错的,但就算以现在的眼光来看仍有些难以置信,毕竟佛道隔阂至深,相容太难。更何况当时正是佛道两家斗法最激烈的时候,那个时代提出这种观点,不被灭门就不错了……”
罗赞丹朱赞许道:“不错,所以他们虽然明白佛道双修的重要性,但那时双方都杀红了眼,自然不可能接受,以至于千年之后,这种隔阂依然存在,可他们想要再进一步,却又不得不吸取对方的长处,所以就有了性命双修这一笼统的说法。”
“起初,邹衍提出五行生克,而后世魏伯阳却做《周易参同契》,提出五行相王的理论,紫阳真人就是根据此,才提出性命双修的思想。”
“你们道家讲究修炼丹田火,引心经、肾经的火水二气,于丹田交汇,以丹田火煅烧形成内丹。其实我们密宗也修火,称作‘拙火’,但我们的拙火可以走遍全身,祛除业障,我们不修内丹,因而不需要化婴成形,阴神以及阳神也无法出窍。”
“而阴神和阳神其实也是道家‘自我’的体现,因为肉身无法长生,所以他们便求阳神长生,所以才会铸金身,渡雷劫,而佛家修行人求解脱,到死也不会阳神出窍,汉地高僧火化之后,会留下舍利子,那就是阳神包裹肉身煅烧的产物,而密宗则奉行天葬,阳神也不会留下。”
苏晗知道天葬是个什么东西,但一想到死后把自己扔进大坑里被猛禽啄食就有些头皮发麻。
罗赞丹朱似乎是知道他所想,道:“由于天葬、欢喜佛、人骨法器等等说法流传到汉地,大多数人都以为密宗是邪门歪道,但这些都是密宗修行人修行的方法。”
“单说欢喜佛这件事,其实也没什么避讳的,密宗修行人允许结婚,自然也允许这种修行,不过与道家类似,密宗上师绝不会主动找女子做这种修炼,而且也不会与普通人做这种事,但凡违背心性,不能坚守自持的,一定不是密宗正道。”
“而人骨法器,密宗也确有其事,不过这些人骨都是密宗修行人生前承诺捐赠的,绝不会滥杀无辜。”
苏晗若有所思,又问道:“大师,请问什么是解脱?什么是长生?为什么佛道两家要追求这几乎不可能达到的目标?有的修行人纵然法力高强,但一辈子也不愿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那他修炼神通道法又有什么用?”
罗赞丹朱被他问得一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这孩子刚刚经历一场重大变故,虽然渡过天劫,但心里还是有一个疙瘩——为什么修行人替天行道反而要遭天谴?
罗赞丹朱叹道:“有的人参禅一辈子也无法成佛,也有的人修炼一辈子也无法成仙,正因为目标难以企及,所以才会有动力,难道没人明白这个道理么?不,所有人都懂,佛教只有佛陀是肉身成佛,也几乎不可能有后来者,那为什么佛教徒还要如此虔诚地学佛?”
苏晗心中一动,想起以前楚梓墨跟他说过的话,道:“注重修行的过程吧……”
罗赞丹朱点点头:“不错,修行的过程中会让我们体会众生疾苦,所以我们才会向往解脱,为了这个目标终生前行,哪怕只有路上的解脱,也会得到心灵的满足。”三二
“教之所以为教,正是因为它有崇高的教义来吸纳信徒,佛教如此,道教亦然,在那个食不果腹,人均寿命极短的年代,长生自然是所有人梦寐以求的目标。”
“而法力真元和神通法术,不过是修行的副产品罢了,可有的人就此沉迷于这种超然的力量,而忽略了修行的初衷,本末倒置,终究难成大器。”
苏晗忍不住反驳道:“医以载道,武以卫道,如果修行人有强大的力量却只顾自己,不顾他人,身边的人被欺负了也不出头,反而说一句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就这么做一辈子缩头乌龟,这样的修行人就算长生了,解脱了又有什么用?”
一旁一言不发的怀仁道:“阿弥陀佛,修行本就是为自己,不是为苍生,行侠仗义并不是修行人的分内之事,如果行事不当反而会招致祸患,在现代社会,摧毁修行人,甚至修行界的手段太多了,一人的不小心,带来的可能是整个修行界的灭亡。”
苏晗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知道怀仁的话是正确的,自己杀了许荣泽,海北市已经闹翻天了,现在的他也只是个在逃通缉犯,修行界不会保他,反而要尽力撇清关系,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
梓墨似乎察觉气氛不对,歪着头冲苏晗叫了两声,跳到他怀里,用前爪按他的手掌。
怀仁起身,道:“今日就到这里吧,苏晗,我们先告辞吧。”
两人离了罗赞丹朱那里,一路无言,直到自己住所,苏晗才道:“大师,我也许真的错了,不应该不考虑后果就……”
怀仁摇头道:“这世上没有对与错,对事不关己的人来说,你是错的,因为你让他们身处险境,而对你自己来说,保护身边的爱人朋友,惩戒行凶之人,何错之有?记住,修行人最重要的就是牢记初心,你为什么修行,你修行的目的是什么?时刻问自己这两个问题,会让你受益良多。”
苏晗豁然开朗,深深鞠了一躬:“大师,谢谢您。”
怀仁点点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喃喃道:“苏晗啊,你以后的路不会好走,希望你能记住我的话,切莫冲动,入了魔道啊……”
时光飞逝,温柔的春风吹散了冬天的寒流,此时已是阳春三月。
清早,城市开始忙碌,路边的早餐摊聚满了赶着上班的白领;雾蒙蒙的街道上,汽车排成长龙;十字路口,交警在一丝不苟地指挥交通。
海北市第一中学已经开学了,学生们脚步匆匆,在飞扬的柳絮中走进教学楼。
萧月看着手中的花名册,忍不住皱起娥眉,短短一个假期,就有四个学生办理了休学手续,梁志新,苏晗,楚梓墨,钟毓秀,她对班上每个同学都尽心尽力,但事到如今,她居然连发生了些什么都不知道,任何手段都没法联系上这四个学生,就好像他们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何莎莎眼神空洞地看着黑板上“喜迎新学期”的字样,回想着父亲回来那天的满脸倦态,虽然何伟强不说,但是从他的只言片语中,聪慧的她还是推测出了一些东西,钟毓秀可能出事了。
后来,许荣泽好像也出事了,而且还不小,那几天何伟强几乎不着家,每次一到家就被电话呼出去,到后来甚至和家里断了联系。
可为什么苏晗和楚梓墨也失踪了?他们到了哪里去?许荣泽和钟毓秀出事和他们有没有关系?
刘景詹在座位上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走过来问了一句苏晗的情况,他也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妙,可他对此可真是一无所知。
何莎莎看着他发呆,许久之后才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然而尚且年少的他们,根本想象不到,昔日的同学正在一步步将整个世界推向混乱的边缘,而那个存在感极低的少年,在这场混乱里,将怎样搅动风云。
与此同时,远在布达拉宫的苏晗却好像已经脱离了普通人的生活,每天的任务就是求索,证道,修炼,仿佛又回到了当时对修行一无所知的状态。
怀仁和罗赞丹朱对这个修行界天赋极高的后辈也是照顾有加,尽自己所能为其答疑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