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李白白在休息室呆了好一会儿才准备离开。
她今天有些着急了,酒喝多了几杯。
离开的时候胖子问需不需要让人送她回去。
李白白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
这还是娱乐会所吗?这简直就是领着高档薪水来吃喝玩乐的嘛。
她出门后胖子去了顶楼给老板汇报了一下今天的情况,顺便提了下这个客人。
坐在监控器后面的男人转过身来,摸了摸耳垂上的银色耳圈,接着伸着懒腰站起来往台球桌边走,伏下身子打了一杆:“那去查查呗,可别让我们家的姑娘遇上变态了。”他笑得流里流气:“胖子,你看上人家了?”
胖子脸一红:“森哥,我哪有这个胆子。只是觉得这姑娘真的挺干净挺纯的的,估计只是来我们这儿玩玩而已。”
易森打了个哈欠:“我们这儿的哪个能干净?不过都是各怀心思罢了。”
他问跟胖子一起进来的阿波:“让你去办的事情怎么样了?人什么时候来?”
“约好了,时间定的下周。”
易森把球杆一丢,像是很高兴:“办完了这事后要么我就去找我那臭老哥,要么运气好就回我的老窝去,到时候这地儿归你们管了。”
胖子和其他人面面相觑:“森哥,你要不再好好考虑考虑,我们都洗白这么久了。你为了泽哥又去趟浑水是不是不太值当。”
易森靠着台球桌:“胖子,人,不能忘本。”
胖子还想说话,被红毛拉了下袖子。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易森双手撑着台球桌,双手抓的很紧。
他只是易家收养的其中一个孩子,易家以黑色产业为主赚了不少的钱,富可敌国,收养的孩子多不胜数,主要是用来为易家卖命的。
他倒是对易家没什么感情,但是易泽对他来说有不一样的存在。他一向不赞同易泽的做派,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可他没法阻止他们,甚至只能跟他们同流合污。
但是他给自己定了一个底线,毒,人命,他都不沾。
易家肯定不会留他这样的废物继续下去,快被逐出去的时候易泽却意外的把他留了下来。
还在老挝给了他一块地盘,只涉及娱乐场所。
他一向觉得易泽才是易家最可怕最丧心病狂的那个人,却独独给了他青眼。
终于有一天他鼓起勇气问易泽,易泽只是说易森很像小时候的他。
又傻又蠢。
易泽又问他:“你信不信我以前连只兔子都不敢杀?”
易森当然不信。
他见过所有样子的易森,残酷无情的、冷血的、卑鄙无耻的、不择手段的。
就是没见过心慈手软的易泽。
那年他们在缅甸的边境抢一批地盘,到处都是枪声,火光冲天。易泽刚杀了两个人,血溅的满脸都是,犹如地狱中走出来的修罗恶鬼。
他却仿佛刚杀完两只鸡一样轻松的咬着烟跟他聊天:“我小的时候,跟你一样,别说兔子,蚂蚁都不想踩,成天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可是后来我被父亲接来越南,他逼着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陪我从小长到大的猫,那只猫很乖,刀划开它脖子的时候它也没怎么挣扎,就睁着双眼睛盯着我。”
“易森,我们的世界想活下去就是要人吃人。你不杀我,我就会杀了你。”
“易森。”易泽把烟头弹出去,烟头落入大火里被烧得一瞬间就没了影:“我留着你,也是有目的的,哪天我输了,说不定你因为干净还能救我。”
后来他去了老挝,易泽的事情也多有耳闻。
易泽被抓的前一段时间,他忽然给易森打了个视频电话。
视频里的人还是那么孤傲冷僻,只是易森却看得出来他的眼神变了。
变钝了。
易泽一边喝着红酒一边跟他聊天:“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喜欢一个女人?其实我一直都得到她的身体,我操控她,玩弄她,折磨她,只因为她不喜欢我。她也不是什么超凡脱俗的女人,她愚蠢俗气,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喜欢她。”
易泽冷冷笑起来:“我喜欢她,我却逼她跟我仇人的儿子结婚。她倒是很欢喜,可我真看到他们订婚的那一刻我却有些难过。”
易森说:“你那哪叫喜欢,你就是得不到想要而已。”
易森这几年经历了些事后性格也变了许多,跟他一向说话没什么顾忌不再那么小心翼翼。
“易森。”他把酒杯放下:“我有种感觉,我快输了。”
易森讶然,“为什么?”
“就是感觉而已,也许我想多了。”他懒懒倒在柔软的沙发里,像是睡了过去。
四个月后,他收到了易泽被捕的消息。
他的王国,倒了。
易森不知道怎么突然就有种莫名的愤怒,却也有种释然。
他愤怒的是易泽这样的人就这么轻易被抓了,释然的也是他终于被抓了。
他想救他出来,又想他坐一辈子牢。
他还想看看易泽恨之入骨的那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洛城。
下周他设局邀约的人。
李白白第二天又见到了白面皮男,白面皮男叫陈列斯,听他自己介绍说自己是做生意的,李白白感觉他在撒谎。
警察的直觉。
而且总给她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特别是他稍微靠近一点,她身上的汗毛就不由自主的竖了起来。
连带着鸡皮疙瘩。
陈列斯连续包了一周的酒局,就是想再点李白白。
李白白想了想,尽管她很需要客人来营业累计消费额,但这男的她实在是不想再接触了,还是拒了。
胖子也不管她,她拒了客户,如果客户不来了,她的营业额不够业绩考核,月末还是要被开除的。
这是她自己的事情,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所以往往很多风月场所并不是上头逼你,很多都是自己逼的自己。
李白白又落单了,因为是陈列斯开的酒局,她不愿意,他的朋友也没人选,她就只能在一旁看着,直到下班时间。
李白白倒是无所谓,她一向孤独惯了。
就是陈列斯古怪而炙热的眼神令她毛骨悚然坐立难安。
跟胖子打了声招呼后李白白下楼去透气,顺便去看看三—C区她新认识的个小女生怎么样了。
三—C区就是天云飞圩级别最低的场地,类似Club夜店潮店,员工小哥哥小姐姐都有,只是都是普通长相的员工,薪水也很高。但是因为没有包间,现场演出气氛一到客户就很难控制,所以一般就容易出事,但是会所也会处理,只是不管出了什么事,一—A区到三—C区的员工都不能动手。
客户犯了错都由会所处理。
李白白刚一到下面就有人围了过来,只是李白白胸口上有枚银色的胸针,那些人一看到还是让开了。
一—A和二—B处理的女生他们攀不起。
现场太聒噪,李白白还是一眼就看到了最里面卡座旁边的解小仙。
解小仙是那天跟她一起进来面试的,李白白第一眼看到她还以为是哪个小明星驾到了,只是看到她身上朴素的衣服就知道应该也是个为钱所困的普通人。
解小仙长得漂亮,又能歌善舞的,过了面试后却主动申请到三—C区当服务员。
李白白觉得这姑娘有些特别,然后就主动打招呼扫了她微信。
好吧,就是看人家长得美,她向来就喜欢长得美的人。
两个人意外的很聊的来,李白白问她既然缺钱怎么不去一—A,工资能高十倍。
解小仙说,她只是想赚快钱,并不想跟男人有什么多的深交。
李白白感觉她这长相在三—C区更危险,隔三岔五的就下去找她唠嗑也顺便看看她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解小仙脾气暴躁,来了不到一周就得罪了好几次客人,也被扣了奖金,李白白感觉她这样下去估计这个月就白干了。
果然还没等李白白走到解小仙旁边,有个客人就摸了解小仙的屁股,解小仙转头就骂了句“垃圾”。
还好她还算记得不能跟客人动手,跟客人动手了立马就会开除。
“你他妈的再说一遍?”穿着一身潮服的男生抓着她的手不让她走,“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解小仙冷冷的笑:“我不是个东西,你连东西都不如。”
潮服男身边朋友不少,觉得被一个服务员骂成这样也太丢脸了,一把把解小仙攘到地上,“你不就是个服务员么,得瑟什么?老子摸你是给你面子。”
“嗯,我就当被狗舔了一下,哦不对,连狗都不如。”解小仙坐在地上,托盘里的酒已经撒的满都是,她却仍然不痛不痒的骂道,眼神更带着蔑视。
“你他妈骂我?老子今天不给你点教训你当我吃素的?”潮服男也算是个小富二代,前几天在学校刚打伤了人被退学,今天好不容易从家里出来带着朋友来玩,被告知二—B区没有包间了,得提前预定,正攒了一肚子火,又被一个服务员拂了面子,恶从胆边生,随手抓了个啤酒瓶就往解小仙头上砸过去。
解小仙护着头,紧紧闭起眼睛,只听到“啪”一声酒瓶子砸在头上碎裂开的声音,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
她睁开眼睛,李白白趴在她身上挡在了她面前。
李白白疼得嘴唇都发白了,却还是要勉强支撑着:“愣着干嘛,扶我起来啊,你这死女人,迟早嗝屁在嘴上功夫。”
解小仙漠然的脸总算出现了动容:“我要你救了?你以为你头铁啊?我送你去医院。”
“你蠢么,你不挡你那靠脸吃饭的工具,挡头干什么,本来也不聪明。”
解小仙把李白白扶起来,李白白一站起来就感觉一股液体顺着脖子往下流。
见血了。
胖子该带人过来了。
“又是哪儿冒出来的?别以为两个女人我就不敢打了,老子照打不误。”潮服男看到李白白见血了,心底有点虚,嘴上却还是要找回点面子。
“小朋友火气很大嘛。”突然人群被分开,劲爆的音乐也停了,一声吊儿郎当的声音插了进来。
李白白看到胖子和其他安保毕恭毕敬的跟在说话的人后面,就知道了。
老板终于出现了。
李白白本来以为老板是个气质沉稳高冷的中年年人,结果是个古惑仔气质的小混混。
还戴着耳环。
不就是痞子嘛。
中二少年样的小痞子。
有点像高中时候的洛城,特别是他眯着双眼笑起来的样子。
没有文化这一点李白白觉得自己应该是猜中了。
她真诚而满怀期待的等着老板替她们出气,装出几分虚弱的样子倒在解小仙旁边。
要装出有多惨就有多惨的感觉。
解小仙很配合的扶着她,甚至带着哭腔:“久儿你怎么了久儿!你不要吓我!我马上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然而下一秒她们就听到老板说:“客人生气就说明我们天云飞圩做得不够好,我替她们向你道歉。”
还拿过一瓶酒仰头就喝光。
潮服男看面子也给足了,冷哼:“既然老板都发话道歉了,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这服务员都什么服务员啊,算了算了,我们走!”
“嗯。”老板还冲他笑着挥了挥手:“慢走,下次来送酒。”
李白白惊的下巴都合不上了,这他妈也太憋屈了吧?她这头上还顶着玻璃瓶渣呢?血还在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