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陈静斋并不知晓，自己身涉情关。

　　他只觉眼前的少女，似春风，若明月，教人欢喜。

　　不可抑止的心生好感，不可避免的主动亲近。

　　少女却也没多大矜持，反而类似豪爽女侠，有些大大咧咧。

　　她说自己叫任明月，明月当空照的明月。

　　本是青石山下，一山村女童，因为家里遭灾被高人救下。

　　她跟着高人学了一些本事，下山来行侠仗义为民除害。

　　明明是一副涉世未深，娇憨的姿态，却挥洒侠义之气。

　　两人交谈之际，外面乌云笼罩，细雨连绵。

　　不知不觉两人就畅聊许久，陈静斋也越发的喜欢上少女。

　　待次日天光放明，细雨停住，他便跟着少女离去。

　　成为了牵着毛驴的少年。

　　两人一起顺着山路出走，进入村庄、小镇。

　　走过了石桥，跨过了溪水，度过了河流，爬过了一座座山。

　　遇到不平事，必定要管一管。

　　遇到不公事，必定要查一查。

　　少女明月，身手了得，杀的了贪官，灭的了匪盗。

　　少年只要牵着毛驴，在一旁看着就好。

　　有时候也会采一些药材，帮少女敷上外伤。

　　有时候也会帮忙烧烤，烹饪美味，说一番体己的话。

　　少年总有奇思妙想，新奇故事。

　　每天夜里，他都要讲给少女听。

　　少女听的很认真，对少年描述的世界很是向往。

　　她教少年雕刻之术，指点少年把新奇的事物雕刻出来。

　　那些新奇的物品，部分会被少女珍藏。

　　部分会随缘出手，换取盘缠。

　　风餐露宿，随缘行走，漫无目的。

　　就这样，少年少女相互扶持，一路行南走北。

　　在红尘凡间行走了十二年。

　　十二年之后，两人又回到了山庙，见到了药天师。

　　山庙依旧破损，四周荒无人烟。

　　曾经的少年少女，全都长大成人，眼中多了沧桑和成熟。

　　和往常一样，她外出打猎，找来食材。

　　他清洗厨具，在火焰上烹饪美食。

　　但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即便香气扑鼻却也没人先动手。

　　“我要走了！”她幽幽的说道。

　　“我陪你！”他语气坚定而执着。

　　“十二年了，”她开口道，“你陪我十二年，已经足够了。”

　　“你要丢下我么？”他黯然神伤。

　　“我们缘尽，”她似冰心在壶，半点不留恋，“终是山上红尘两界人，缘分浅薄，十二年的陪伴，也该结束了。”

　　“我知道了！”他轻声一叹，“吃饭吧！”

　　她面色淡然，吃完了最后一餐，然后就背对着他休息。

　　他清理一番，坐在山庙门口，拿出小刀在木头上刻画。

　　晨光微熹，少女醒来的时候，只看到山庙门口的木人儿。

　　那是初次见到少女时候的样子，豪爽、洒脱、不拘小节。

　　还有浅笑嫣然，青春俏丽模样。

　　她抓住木人儿，身体腾空而起，却再也没找到少年的踪迹。

　　毛驴不安分的叫唤。

　　它不是黑色的毛驴，十二年来它已经是第三只驴儿。

　　没有第一只纯黑无杂色的品相，也没用第二只温和的性情。

　　它有些暴躁，有些不安分，也有些倔强。

　　少女轻声叹息，随手划断绳索，任由驴儿离去。

　　她消失在山林之中。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陈静斋能做的只有放手，却没想到把魂丢了。

　　他随意选择一个方向，踩踏辰光和露水离开了山庙。

　　他的心已经死了，也就没了方向，没了头绪。

　　世界仿佛丢失了色彩，他对时间就没了所谓。

　　直到脚底磨破皮，腹中饥肠辘辘，他才本能的寻找村子。

　　却找到了正在被山匪肆虐过的废墟。

　　他看到了满目疮痍，看到了血尸满地，看到了无尽的怨气。

　　不知道哪里来的心气，他抽出一根木棍，向山林之中走去。

　　云霄殿。

　　众人看到画面里的场景，全都沉默不语。

　　“这似乎不对啊！”秦长老迟疑道，“情关没过吗？”

　　“已经过了，”浮云掌教开口道，“情关一过，步入第二小关，没看错的话，该是家国天下，报复与恩仇，考验他在家国面前，能否放下一切转而修炼，是问道第二关。”

　　“可看起来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秦长老说道。

　　“你还需要看到发生什么？”浮云掌教没好气的说道，“这只是明月祖师的一点道韵留存，又不是真实经历显化？”

　　“情关没转化成情劫，已然是值得庆幸的事情。”另一位长老颔首道，“何况情关的奥妙，非当事人无法体味。”

　　“正是如此。”浮云掌教颔首，“不管怎么说，他都度过了情关，已经进入了下一关考验，关于红鸾峰收徒的事情也该告知一二了。”

　　“红鸾峰的那位可不好打交道。”秦长老苦笑道，“而且掌教师兄，是否要多考虑一二，如此人才送入红鸾峰怕是浪费啊！”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记录在法案之中的结果是不能更改的，”浮云掌教沉吟道，“若他能闯过二十八问道关，我可以掌教名义，赏赐他兼修其余峰脉功法之权，诸位以为如何？”

　　“可，”秦长老率先表态，“但功劳需要抵消。”

　　“善！”众人纷纷认可秦长老的话。

　　“那就如此，”浮云掌教脸上露出笑容，“哪位师弟愿去红鸾峰，请师妹来一趟？说到底，这是红鸾峰的弟子，合该她来此。”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最后齐齐看向陆真人。

　　陆真人道袍飘飘，眉宇间却无洒脱之意，心里已经开骂了。

　　纵然他面如坚铁，此时也有逃离的冲动。

　　“是了，陆师侄去最佳！”秦长老笑道，“陆师侄和红鸾峰的那位性情相似，且还是师侄晚辈，想来那位会下手轻点。”

　　“唉，红鸾峰传承断绝，师妹结成金丹三百年没突破，脾气暴躁也是可以理解的。”浮云掌教对陆真人说道，“你且去，带着我的法帖。”

　　说完，他从衣袖之中，甩出一张金灿灿的贴子。

　　看起来像是请柬，又似度牒，却是掌教特有法帖。

　　此法帖从来不轻易动用。

　　一旦出现，除了表示尊重和事情重大之外，

　　也有无法拒绝之意，故此即便是浮云子，也很少使用。

　　陆真人知晓自己无法拒绝，

　　索性有法帖在手，他内心多了一丝安慰。

　　伸出手掌，法帖落下，陆真人给众人行礼之后，转身离去。

　　跨出殿门的瞬间，他脚下剑光升腾，瞬息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