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老司机求带
这片别墅区目前入住率很低,所以显得十分幽静,车子平稳的行驶在林荫之中。
斑斑驳驳的光点在两人身上快速移动,罗初看着那一片宁静的海域,上面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心情似乎都变得更好了些,她从小就喜欢蔚蓝的大海,觉得大海能够容纳一切。
曲靖波时不时看她一眼,发现罗初的注意力全都在大海之上,可以看得出她十分喜欢大海。
“喜欢大海?”他随意的问道。
“嗯。”
“那明天早上一起看日出怎样?”原本他是想要和她一起看日落的,不过她晚上有约就只得作罢。
“你有那种雅致?”罗初转头看他,眼中有些不可思议。
曲靖波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小初儿,难道你没有发现一件事?”
“什么事?”
“我在追你,我以为我表现得已经很明确了。”将追人说得这么坦白的大约也只有他了。
昨天他提出的那个提议也只是为了让她留在自己的身边而已,只不过披了一件商业化的外套。
罗初无所谓道:“我以为你对每个女人都是这样。”
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曲靖波就知道这女人果然不会相信自己是真的喜欢她,哎,想要证明喜欢都是这么难的一件事呢。
“我只对你好。”
“三年前你我还不认识,见的第一面你就将我带上了床,我觉得你应该是老司机了。”
罗初从他的身份,还有之前的表现来看他都应该是情场老手才是。
他接近自己极有可能是当年自己逃跑让他心中不舒服,再次接近自己就是为了报当年自己欺骗了他的仇。
说不定等自己对他有感情了之后他就会无情的将自己抛弃掉,总之她都不会将这人想得太过于简单。
“老司机?对于感情,我还只是新手。”曲靖波轻笑一声,他当然知道在这个社会老司机是什么意思。
反正罗初是不会相信的,嘴角嘲讽加深:“是么,那我带你上车好了。”
“求带。”两人的话都带着深意,车子在车库停下,两人缓缓下车。
门除了钥匙之外,还可以密码和指纹解锁,罗初重新设了一个密码,门应声而开。
房间一尘不染,打扫得干干净净,就连拖鞋这些也早就准备好,一切都是为了给客人提供更加人性化的服务。
屋中的建筑风格是地中海风格,整体以清爽的蓝色为基调,喜欢海的她当然会喜欢这里。
沿着旋转楼梯上了二楼,楼上有几个房间,书房,卧室,琴房……
白色绣竹的轻纱在轻轻飞舞,白色的钢琴入眼,她缓缓走了进去,手指才接触到那钢琴一些记忆便浮上心头。
“初儿,弹钢琴要凝神静气,切不可浮躁。”少年干净的嗓音响起。
“可是那么多琴键,我老是记不住。”女生抱怨道。
“多记几次就一定记住了,过来,我教你。”白衣少年的身影在阳光之中熠熠生光,每次看他弹琴就是一种享受。
他弹琴的时候就像是王子,所以不管钢琴再难她也要学会,她要做他的公主。
满脑子都是纷乱的音符,她的手指无意识在钢琴上面游走,曲靖波听到楼上传来的音符。
悲伤之中夹杂着愤怒以及一些其它情绪,钢琴?嗤……
他当然没有忘记他的那个小侄子从小就被誉为“天才”钢琴师。
他站在门外,看着白色的钢琴前面坐着身穿黑色短裙的女人,手指飞快在琴键上面游走。
她弹得是贝多芬《悲怆》第三章,需要很快的手速,也十分考验弹琴之人的功底。
事实证明罗初还是很有天赋的,更是将这支曲子之中的情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所以时隔三年,她仍旧没有彻底忘记那个人?
罗初正弹得忘我,身旁却多了一个人,曲靖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加入了她的曲子之中。
这么难记的音符他竟然会记得那么清楚,只要出了一个错误这个曲子就毁了。
他修长的五指不停在钢琴上面游走,和她配合得天衣无缝,他想要她知道。
就算是悲怆,也有自己陪着她,从今往后她不用再孤独。
整首曲子表演完毕,房间之中的音符余音还在耳边漂浮,久久不曾散去。
罗初的心情还没有平静下来,钢琴之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一首轻缓浪漫的曲子《致爱丽丝》。
恐怕全世界所有人都听过这支曲子,关于这支曲子背后的故事也是众说纷纭,有很多版本。
最经典的还是一个贝多芬写给自己心爱的姑娘,这首曲子大多时候也被用来表白。
现在他弹起了这首曲子很是明显,罗初轻轻站起身来,将空间留给了他。
男人身上穿着得体的西装,他的手很好看,五指修长,很适合弹钢琴。
她本以为叶正修的琴技已经很好,今天听了曲靖波的琴声她才知道,原来会弹琴的不是那一个人。
在阳光之中,他的身上也被镀上了一层金黄色的轮廓,他是那么高贵无暇,气质凛然。
若叶正修弹琴的时候是王子,那么他曲靖波应该是国王,整个世界仿佛都在他的脚下。
他能够让她随着曲子而变化情绪,感染力很强,这应该是琴师最高的境界。
一曲完毕,他款款起身,朝着她走来,嘴角挂着清雅的笑容,“小初儿,你可知道为什么叶正修那么执着弹钢琴?”
她摇摇头,这个倒是不知道,从认识叶正修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弹琴了。
她以为这是他的喜好,从未问过原因,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更深的记忆不成?
“我不知道。”
曲靖波将她脸颊边被风吹乱的发丝温柔抚到耳后,一字一句道:“因为他七岁那年,听到我弹了一曲。”
罗初眼眸蓦然睁大,“难道不是因为他喜欢?”
“如果我说,他从来就不喜欢钢琴,而只是想要超过我呢?事实上只要我擅长的,他都想要超过我。”曲靖波的解释让罗初震惊不已。
很早以前她对钢琴就有一种神圣般的敬仰感,因为她觉得这是叶正修最喜欢的东西。
但是现在她才知道这背后的故事,所以从一开始那个男人就只是为了胜负欲?
叶正修很少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小叔叔,其实真正的原因就是曲靖波太过于完美,完美到盖过了叶正修身上所有的光芒。
他从小就将曲靖波当成自己的目标,不管任何事情都要超越曲靖波。
“真正喜欢钢琴的人是我,而他只是为了超越我才拼命的练习,你既然那么喜欢他,难道都没有听出他的琴声很少带有感情的。
不管他的技法再怎么高超和炫丽,一首曲子弹得再怎么天衣无缝,他永远也成为不了最顶级的大师。
因为他发自内心并不喜欢钢琴,只是作为和我较量的赌注而已。”
曲靖波的话这才提醒了罗初,她一直觉得叶正修弹出来的曲子很完美,但太完美得让她反而觉得有些不对。
从刚刚曲靖波所弹奏的曲子之中她才反应过来,那个人的确是没有注入感情的。
就像是一件精雕细琢的花瓶,虽然好看却是冰冷的,她发现自己本以为已经熟悉之极的人实际上一点都不熟悉。
“看样子是想起来了,那孩子从小就想要打败我,超越我,殊不知他太过于在乎我,以至于很多喜好都变得和我一样。”
曲靖波才是整个局看得最分明的那个人,他这一提醒,罗初原本没有在意的一些细节。
例如叶正修的穿衣风格其实和曲靖波是一样的,还有两人拿筷子的位置。
两人切牛排的手法,两人喜欢吃的东西都惊人的相似。
一开始罗初只是为了逃避曲靖波没有在乎这些细节,直到今天才知道真正的原因。
“既然我们变得那么相似,你说有没有可能我们都会同时喜欢上一个女孩儿呢?”曲靖波的这句话却让罗初浑身毛骨悚然。
这句话听上去简单,其实里面却蕴含着大量的信息,他已经说了叶正修就是他的另外一个翻版。
叶正修因为他的喜欢而喜欢,因为他的讨厌而讨厌,那这么说来是曲靖波先喜欢自己,叶正修才喜欢自己的?
“不,不可能……除了三年前的那一晚之外,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我先认识的人是叶正修,不管他后面做了什么,起码那段年少时期我们的感情是真挚的。”
这是她年少时期最为宝贵的一段回忆,她并不想染上一些其它杂质。
曲靖波看到满头冷汗的罗初,眼眸之中突然出现了一抹怜悯的神色,一个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看来他也是该告诉她了。
“你再好好想想,那当真只是我们的初见?”曲靖波的话让罗初很不明白,自己在此之前真的见过他?
“十五年前太平洋,那晚狂风暴雨,闪电和雷声,失事的游轮。”曲靖波提了一个醒。
十五年前罗初才七岁而已,那个时候她的妈妈还没有死,小三也还沦落在外面没有出现。
而她就像是童话中的小公主,每天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那个罗天罗醇带着她们去度假。
罗醇说她既然喜欢大海,就带她去海上游玩,而那个夜晚是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那天晚上她和平时一样很早就睡了,游轮行驶在波澜壮阔的大海之上,突然一声巨响划破了夜的宁静。
大海之上的天气瞬息万变,谁都不会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变了天,天空雷声阵阵,闪电连连。
罗初在闪电之中醒来,害怕的抱着自己的小熊出了船舱,那个时候她已经很独立了,单独睡在一个船舱之中。
“爸爸,妈妈……”她赤着脚跑了出来,船也跟着海水的起伏有些摇晃。
“小初,妈妈在这,别怕。”妈妈将她抱在怀中,有船员急急忙忙的过来。
“先生太太不必害怕,海上天气发生了变化,我们遇上雷阵雨了,你们不要随意乱走,小心被颠簸摔伤。”
罗初年龄太小,根本就不懂大自然的威力有多大,只是天真道:“妈妈,是不是老天爷感冒了,现在正在打喷嚏呢?”
她这句话逗得妈妈乐个不停,轻轻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是啊,老天爷重感冒呢。”
虽然是暴风雷雨的夜晚,却因为童真的一句话将整个氛围渲染得温馨。
很快船员的声音又传了进来,“先生,对面有艘游轮失事了,海中有不少人求救,我们要不要救?”
“现在天气这么不好,要是多在这里停留我们也会有危险,不用救了。”经商之人首先考虑的就是自己的利益。
“先生的意思就是不救了?”船员再次询问了一遍,毕竟这里可是那么多条生命。
要是平时救人也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但现在天气这么恶劣,谁都不想在这里久呆。
“救,要救!”罗初光着脚丫冲了出去,“爸爸,要是我们走了他们肯定会被鲨鱼吃掉的!”
之前她看了动物世界,只知道人掉进了海里就会被鲨鱼吃掉,还不懂会被冷死,会被淹死,会被饿死等等。
“小初,这不是闹着玩儿的事,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才行。”罗醇正色道。
“不行,爸爸,我们的船很大,完全可以将他们救起来的。”说着罗初已经朝着甲板跑去。
她看了那么多的故事,美人鱼救了王子,公主救了青蛙王子,王子吻醒了睡美人。
现在别人遇到了麻烦,她肯定也要帮忙的,她爬到甲板上,“爸爸,你要是不救,我就从这跳下去。”
“小初,你别傻了,快过来,外面风雨这么大!”现在船又在剧烈的颠簸之中,吓得所有人脸都白了。
罗初本来只是为了吓他一下,之前童话故事里面也有类似的情节,她想自己这么做了就一定能够让爸爸救人了。
殊不知船身一个剧烈的倾斜,她小小的身体真的从船栏的巨大缝隙之中给栽了出去。
“小初!!!”船舱之上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声音,那可是他们的女儿啊。
“老公,快救救小初!”妈妈都着急得哭了起来。
原本蔚蓝的大海在这样的夜色之下却是一片黑暗,尤其是在狂风暴雨之中显得尤为可怖。
一个大约十一、二的少年抱着一块浮木准备呼救,却看到大船之上那小小的身影栽了下来。
他赶紧一头栽到了水里,在她落水之后稳稳的抱住了她,“别动!”他发现那小东西胡乱的挣扎,这样下去两人都会完蛋。
一口气将她送上了水面,“呜呜,爸爸妈妈救我。”罗初鼻涕一把泪水一把的哭喊着。
“别动,不然你和我都得死,抱着我的脖子,放松一点等待救援。”少年沉静的声音传来。
罗初吸了吸鼻涕,明明是在这么危险的时候,她身旁比她大不了几岁的人确实这么沉着和冷静。
刚刚似乎就是他将自己从水里救起来的,黑暗之中她看不清楚他的容颜,只能听他的话抱着他的脖子。
“咳咳,轻点,小鬼你要掐死我不成?”少年气都喘不上来了。
罗初本来就是个没有经历过危险的小女孩,她哪里知道轻重,只是求生的本能而已。
她觉得这个少年就是她唯一的浮木,还不像是只八脚章鱼一般全身都缠在了他的身上。
“放松,别紧张,只要身体放松就不会沉下去。”少年缓了口气在她耳畔安抚道。
罗初慢慢跟着他的指引,发现身体确实没有往水里沉浮了,她轻轻搂着他的脖子不敢松手。
少年将她游到了刚刚的浮木之上,浮木只能承载她小小的身体,“上去。”
罗初在他的帮助下上了浮木,可是他却只有抓着浮木的一角悬浮着。
“丫头,你怎么会跳下来?”这么大的暴风雨,父母都会将自家的孩子好好看管,怎么会让她到这样危险的地方?
“因为爸爸说有危险,不让叔叔救你们,我一时着急就说他不救我就跳下来,没想到……”
女孩子气鼓鼓的脸在闪电之中竟然有些可爱,闪电之后便是雷声阵阵。
“妈妈,我怕。”她吓得猛地从浮木之上跳了下来,连忙躲到了少年的怀中。
刚刚在室内她只能听到雷声,加上室内温暖祥和的氛围她一点都不害怕。
可是当她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之上看到这样震撼的场景,别说一个孩子,就算是成年人也受不了。
罗初紧紧抱着少年,少年一手抓着浮木,一手紧紧揽着她的腰,纠正道:“是哥哥。”
“哥哥,我怕……呜呜……”此刻小女孩才爆发出强烈的恐惧感。
“傻瓜怕什么?你看他们已经放了救生梯,很快就能将你救上去了,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明明是不认识的人,明明连容貌都看不清楚,可是他沉稳的声音就让她慢慢变得安静了下来。
越是在危机的时候,大家要是都发生慌乱,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要是在这时有一人是平静的,就能够将其他人的心都安抚下来。
“可是我还是怕。”罗初吓得不敢睁眼,仿佛那闪电随时都能砸到她头上似的。
“要是害怕就不要睁眼,我会安全将你交到他们的手上。”
“大小姐,把手给我。”有一艘救生艇出现在眼前,罗初睁开双眼。
“那你也要救他,不然我就不上去了。”
看着她明明因为害怕而颤抖的身体,手指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却又还担心其他人不救自己。
真是只倔强的小兔子,恐怕此刻她的眼睛早就哭红了,少年的嘴角却浮起一丝笑容。
“先生说了,都救,大小姐你快过来。”船员有些无奈,现在的小鬼都这么难缠了么?
“拉钩钩,不然我不信你。”在这样的情景之下她竟然还要和人拉钩!
大人的世界和孩子的世界完全就是两个极端,要是大人在这个时候只会想着逃得越远越好。
然而孩子不知道危险,反而还要拉钩钩,本来是极为危险的情况下大家也突然好想笑。
“好,拉钩钩,你伸手过来。”船员看着罗初一伸手,直接就将她一把抓了过去。
“呜呜,大叔你骗人!”罗初还没有哭完呢,少年已经爬到了船上。
“小兔子,别哭了。”
“哥哥,你也上来了,真好,大叔你赶紧去救其他人吧。”罗初马上又破涕而笑。
“是,大小姐先跟这位叔叔上船,我马上去救其他人。”
一个船员抱着她朝着梯子爬去,罗初还是紧张的看着下面的少年。
“哥哥,你要上来啊,一定要上来啊。”
“嗯,打钩构。”少年学着她刚刚的动作,朝着她伸出了小拇指。
两根手指交集在一起,罗初这才放心,刚刚一上岸,她的身体就被妈妈拥到怀中。
“小初,你个傻丫头,以后不要吓妈妈了。”女人已经哭红了眼睛。
“你妈刚刚差点心脏病都犯了,还好你没事,快进去换套衣服。”罗醇看到她平安无事这才放心。
“爸爸,刚刚我掉进海水里是一个哥哥救了我,要不是他我已经被大鲨鱼吃了,我要等他上来才安心。”
罗初一本正经道,然后替妈妈擦干了眼泪,“妈妈不哭,我没事的,一点都不疼。”
“傻丫头。”
关于那个少年的事情她们刚刚在船上也看到的,要不是他及时救了罗初,为营救争取了时间,罗初可能真的没命了。
“哥哥,你上来了。”罗初看着甲板上少年矫健的翻身而上,浑身上下还在滴着海水,头发上的碎发湿漉漉的贴在脸上。
罗醇看着这个平静的少年,他身上穿得衣服很绅士,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大少爷。
“多谢叔叔相救。”少年的声音并不是在海水中的温柔,反而带着一种疏离。
“哥哥,你衣服都湿透了,赶紧去洗个热水澡,不然就感冒了。”罗初很是紧张的看着他。
少年看着这个满身湿漉漉的小丫头,还真是与众不同的孩子呢。
“能否暂时打扰一下,我们的船失事,暂时没有栖身之所了。”少年礼貌的询问道。
“没关系,你刚刚救了我女儿,我们还应该道谢呢。”罗醇客气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