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我看你倒是一个机灵的。我且问你一事。”小二动作自然是麻利,不一会儿就端出来一套细瓷的茶具,女修慢条斯理的又饮了一杯,不疾不徐的说道。
小二心说都什么时候了,您咋还这样老神在在的,没听见官差们走在上楼了吗?说句不客气的话,当众打伤仙界仙官,只要没有正当理由,羁押三日是起步价,上不封顶!
罢了罢了,皇帝不急太监急,自己操那个心作什么。
“听说,上次临渊大捷之前,香凝帝妃曾经到过此处?”女修问,仿佛不经意间露出了腰间的一块玉佩。
小二眼睛亮了。
高级货自己自然是没怎么见过,可是那个玉佩上的徽记可是人尽皆知,毕竟前几日声名大噪的临渊大婚的玉蝶已经传遍了几乎整个仙界。
那个徽记就是帝家的。
纵使烧成灰,自认有一双慧眼的小二也不会认错的。
“是啊!帝妃大人英姿飒爽,美艳动人,霸气威武,曾经在本酒肆一条街上驻足三日方才离开,委实是一个佳话!”小二心下稍安,这个女修是帝妃的手下,牢狱之灾虽不能免,但至少不会被苛待。:
一个身影出现在二楼楼梯之处,小二喟叹一声,果然是柳涛。
经人一指,柳涛径直向着女修而来。
“就是你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在当众行凶?”柳涛人未至,声先行,一口便问道。
“我不是一件东西。”女修说道,继续不慌不忙的抿了一口茶。
“大人,大人,这位女子可是帝家的神官!”小二赶忙小声说道,企图缓和一下气氛。
“哼!就连帝后闯宫都要入狱,帝妃诈骗还得受罚,就这么一个玩意儿,也敢拿自己的身份出来说事儿?”柳涛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我也不是一个玩意儿。”女修睫毛颤了颤,连打定主意要把她铐回去讨好马力的柳涛都觉得这个娘们可真好看,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大人!”几名中州服饰的修士起了身。
“帝家仁厚,帝后是因情闯闱,犯了忌讳,方才入狱。帝妃更是为了仙界安宁而不惜行诈骗之事。中州上下无不信服,您说话还是客气点,请自重!”一个中年修士朗声道。
“哼!耍嘴皮子有用的话,要天帝律何用?!”柳涛一把抽出了佩剑,大喝一声,“当众行凶,殴打仙界命官,致人重伤,除赔偿汤药费外,处一千灵石罚金或十日刑拘,来人啊!把这个傻狗给我绑了!让家人过来赔偿!”
“我不是一个傻狗。”女修继续说道,语气不紧不慢,声调不疾不徐。
“呵呵!”柳涛没理她。
噹的一声,一张票子放在了桌子上。
“打伤了人我认罚,这是一万灵石的金票,可以出赔偿金和汤药费了。拿去,我认罚。”女修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
原本跟在柳涛身后准备动手的官差停了下来,看向了柳涛。
依天帝律,若是伤者伤势极为轻微,可以由对方自行选择处罚方式的,量刑尺度为轻伤如何如何,等等等等。
这个女修选择了赔钱?!
马力确实晕了过去,但是神奇的是竟然连个伤都没有!
内伤外伤皆无!
但是,他也确实被人一瞬间下了一个禁制,封了全身的修为,被当成一块破抹布从二楼扔了出去,在大街上被人展览了一个完整版的八卦。
这个举动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马力受不受得了暂且不论,柳涛无论如何接受不了!
“竟公然向仙界官员行贿一万灵石!罪加一等!还不赶紧的把这个蠢货给绑了!”柳涛大喊道。
他一口一个傻狗,蠢货,东西,玩意儿的,目的十分明确:就是要激怒她,引她再次出手。
事情经过十分的清楚,根本就没有什么调查的必要,就是马力籍着酒劲没把握住自己,调戏女仙被人家给打了。
可是这个事情有趣就有趣在,马力的调戏还没有开始就挨了打!
若是马力做的太夸张,什么出言不逊,动手动脚,还趁机揩油啥的,那他身为仙界官员等于就是自寻死路,只需要几个证人作证,马力就完蛋了。
偏偏他只是坐了下来喝了一杯茶就挨了打!
说他调戏女仙吧,他确实有那个心,可是还没做出来,天帝律法不管那些没做出来的事,那就是合法的。
女仙打人反正是实锤了。那就按当众行凶处置!柳涛处事如此不公,当然是有自己的小九九,只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非要我再说一次,我不是蠢货!”女修真的是生气了。
“咋,你个骚货还想跟大爷我动手?看看你这个妖里妖气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出来勾搭男人的!”柳涛心头一喜,不怕你这个家伙不生气,来啊来啊,动手吧,有种就打我啊,你只要动一下手,我就治你一个罪!帝家的人更好,谁不知道天帝讲究公正,只要坐实了罪责,谁来了都不好使。
他的碎嘴子终于是奏效了。
小二一开始替女仙解围,说她是中州府的女官过来暗访,不是没有来由的。
因为本下旬是中州府龙游城的旅游节,属于一年一度的盛典,当然也是一个吸引仙界关注的好时机。
为了确保庆典无失,中州主将南月正好就在龙游城主府暂住,日夜督导,人尽皆知。
派几个女官暗访一下,倒也说的过去。
半日后。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直接在酒肆门前停下。
一个窈窕婀娜的身姿轻巧的一跃,便从高头大马到了地上。一袭鹅黄碎花长裙,一条碧玉腰带,一根翠绿丝带束发,一柄精巧弦琴在手,一副略带婴儿肥的中年美妇模样,昂首,挺胸,阔步而入。
正是中州主将,南月。
众人皆认识,纷纷拜礼。
南月微微颔首算是回礼。
直上二楼。
房梁上吊着几个人。
都是被腰带系着,连结扣都一模一样。
衣服倒也都整齐,连官帽都还没有掉。
唯独一个副捕头,鼻青脸肿已没人形。
透过自己已然全肿的眼睛看到南月进来,柳涛张嘴想说话,只是嘴也肿成了一个大团,如同自己掉进了蜜蜂堆里,被一顿好蛰过一般,想开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有一条亮晶晶的涎水垂到了胸前。
南月见此轻笑一声,没理他,只是看向了女仙,那个气度非凡的,正在小口吃茶的女仙,
“姐姐!你来啦!”南月热情的问侯了一声。
“过来过来,坐坐坐!”女仙伸手一让。
铿的一声,那把弦琴便放在了椅子上。
女仙扫了琴一眼。
“早知道姐姐来了,只是没敢随意打扰,您见谅则个!”南月从自己的宽袍大袖之中掏出来一个不大的木盒,盒身雪白,正面刻了几条暗纹,像是云中烟。
“中州的烟丝没有南州的好。”女仙说。
“姐姐还在生我的气呐!”南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他说我是不识好歹的东西!”女仙伸手一指悬在半空的柳涛。
柳涛吱唔了几声,没人听得懂他在说什么。
“等一下打上五十个板子。”南月嗅了嗅茶香。
柳涛又吱吱呀呀了一阵。
“他还说我是什么一个玩意儿。”女仙又说。
“免职,罚俸,走人!”南月喝完一杯,觉得还可以,于是又添了一杯。
柳涛不出声了。
“他又说我是一条傻狗和蠢货。”
南月的手一抖,茶水泼了一半到地上,“咳咳咳咳。”
竟无言以对。
总不能杀了吧。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您大人有大量,别和他们一般见识!”南月掩饰了一下自己的尴尬。
“那他说我是勾搭男人的东西呢?”
“噗……”南月一口茶水差点喷了一个干净,这小子说话可真是好听的很呐,南月剃刀一般的眼神飘向了柳涛,她觉得这家伙肩膀上放的能叫脑袋吗?要不摘了吧。
“要不,都杀了?”南月试探着问了一句。
“都是为了抵抗魔修而献身的勇士。”女仙说,“记得埋好一点的地方,咱们又不差钱。”
柳涛两颗热泪滚了出来。
“好了,说完了他们的问题,咱们再说说你的,妹妹!”女仙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南月。
“姐姐,好姐姐!”南月用不符合她这个年龄的甜腻喊了一声,小二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这不是把琴都带来了嘛!您还不原谅我啦?”
“你说你算计香凝就算计了,她是一个直肠子,反正也不在乎。”女仙笑着说,“替你把这条街给整治了一番,还让我们家阿凡出钱来修,啧啧啧,好算计啊!”
南月掩面笑了笑,还好,这些年自己养气的功夫还不错,被拆穿了没有一点脸红的样子,她觉得有点自鸣得意。
“他还说我是骚货。”女仙依旧是那么一个不慌不忙的样子。
啪的一声,南月手里的茶杯掉在了地上,摔成了八瓣,如同她现在的心。
“这么多年了,怎么养气的功夫一点都没见长进?”女仙慢条斯理的啜了一口茶,把白色的烟丝盒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面。
南月的心又被扎了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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