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
学生会面临换届,在换届之前,主席团组织了一次聚餐。
地点选在了大排档——便宜,热闹,玩的开。
尽管这是部门整体最后一次聚餐了,也还是会有那么些人不会到场。也早都习惯了不是,大学部门里总会有些人前期活跃后期死鱼,然后顺其自然就到了换届离开的时候。
这种情况,永远都不是个例,仿佛是个常态。
人来人往,愿意驻足的人,少之又少。
阮纠是个专一的人,她想留下来,也能留下来。
大一刚入学的时候,因为学长学姐们的“教导”——多面试几个部门啊,这样不至于一个部门都没有。
阮纠小傻子真就多面了几个,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她真的就那么脱颖而出,她被5个部门录了,重点是她只面了6个部门,校级两个,院级四个。
校级部门比院级先纳新,也先面试,她校级一轮二轮一路绿灯,跟开了挂一样,面了就留了。
阮纠想着校级留个校青和校学生会,院里再留一个部门就行。
院级部门面试当天,阮纠看着每个面试的教室外面都排满了人,她觉得能进的机会不大。
于是,想着广撒网,总能碰一个——院青支教部,院学生会生活部,院学生会组织部,院自律会督导部。
最后,除了组织部没进,其它的都进了。
而组织部没进的原因是——跟生活部冲突。
阮纠一直觉得是自己运气好,毕竟面试的时候她也没做什么特别出色的事,也没给什么惊天动地的回答。
邢娴听到阮纠说进了5个部门,躺在床上轻飘飘地说:“这个看脸的世界啊。”
阮纠:???我刷脸进的?这么草率的吗?
进了5个部门有好有坏,好的是阮纠认识了很多人,坏的是她很忙,超忙,平均两天就能碰着一个部门开会,有的时候还倒霉催的,撞了开会的时间。
好在这种情况没持续太久,院级部门有三个月考核期,阮纠没有因为自己累就随便划水,她很认真的做好了每一份工作,然后,毅然决然退了院里的所有部门。
她算是看透了,院级部门里的关系基本是靠工作维系。起先大家还热络的不行,后面除了有工作的时候在群里冒冒泡,其他时候都匿了,有些人甚至泡都不冒,群头衔还是潜水。
更让人不想待在院部门的是,都三个月了,部门里面十来个人在路上碰到了还是“好眼熟,但是不认识”的不打招呼状态,这让阮纠觉得很没归属感,所以,她退了。
阮纠一度为自己做了这个明智的决定感到欣慰,活了十八九年,多难得啊,如此坚定不纠结,要不是这个城市不准放炮,不然,她非得买几个烟花庆祝一下。
至于校级这两个部门,阮纠是只想竞选学生会外联的副部,校青那边她也是不留了,反正不留校青也只是不管事又不是不能参加志愿活动,问题不大。
但是为什么她想留在校学生会呢?不,严格来说,应该是为什么想留在校学生会外联部呢?
归属感!
因为有归属感,在这里,不单单只是工作维系关系,还有友情,来自不同学院的友情,说的现实点,因为来自不同学院,互相都触及不到利益,相处的更为纯粹。
大排档这晚。
来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50个,正好5桌可以挤得下。
周利应该是有事耽搁了,晚到了半个多小时。
既然迟到了,自然就会被那群已经嗨起来的小伙伴们罚酒。
周利也不含糊,三下五除二闷了一瓶啤酒。
他的位子在阮纠旁边,所以从阮纠坐着的这个角度仰着看他,就看到绷着的脖子和滚动的喉结,还有不停吞咽的动作。
大排档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实话说,还有点性感。
一瓶完毕,起哄声鼓掌声响起。
周利坐了下来,拆好了碗筷,拿起筷子要夹菜时,阮纠拍打了一下他的手背。
他怔怔地扭头看她,阮纠一声不吭地拿过他的杯子和碗碟,接过他手里的筷子,倒了些热水,简单清洗了一下,而后,推还到他面前。
“这样干净些。”阮纠说。
周利:“……谢谢。”
“客气。”阮纠瞥了他一眼,说道。
这顿饭吃的很热闹,大家玩的都很开心,基本吃饱喝好后,就到了八卦环节了。
开始的时候还只是八卦一些学长学姐的爱情故事,到了后来,这火就烧到了小干事们身上。
作为外联CP的周利和阮纠自然被推到了八卦中心。
阮纠当然是不承认她和周利有猫腻,她笑着说:“我们两不适合,当兄弟还行,做情侣肯定不行。”
说着,像是为了证明这话的真实性,阮纠大大咧咧地伸手揽着周利的肩膀,活脱脱的兄弟情。
“你们看看,我们两像不像海尔兄弟?”阮纠开玩笑说道。
她们说:“真不行?我们真觉得你们很配啊,欢喜冤家,多好的人设。”
阮纠收回手,说道:“真没,我们两就是日常互怼,互相嫌弃那款的,再说了,周利都要脱单了,别给我们瞎凑了。”
“啊,他有女朋友了啊?”
周利摇摇头,说道:“别听阮纠的,我还没呢,异地,女生还有点犹豫。八字都没一撇,她天天跟人说我要脱单了。”
阮纠瞪大眼睛看他,说道:“???不对吧,上次那个明明是学校的。卧槽,你又换了!”
周利说:“那个都分了三个月了,你才知道?”
阮纠哼哼说:“我有病啊,天天盯着你谈恋爱。我哪知道你什么时候分的。”
某八卦女生出声,“打住,你们两别这么说话,在我们眼里很像打情骂俏。”
阮纠:“?”
周利:“……”
阮纠和周利沉默。
周利突然开口,“阮纠,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男朋友啊?”
阮纠说:“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其实我谈过恋爱,但是结果不太美好。”
“没。”
阮纠:“那我简单说一下吧,他比我小,长得挺帅,但是我就是跟他擦不出来火花,后来还是掰了。”
她顿了顿,接着说:“所以,我觉得,我肯定是不喜欢比我小的,我会有心理暗示,就是暗示自己,他年纪小,像弟弟,不像男朋友。像以前也有朋友问过我,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我说像一棵树,现在你问我,我也还是这个答案。”
“树?”周利不懂。
阮纠说:“嗯,树。踏实稳重,有安全感,永远在那,不离不弃。我跟你恋爱观不一样,你只在意现在,而我在意未来。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谈恋爱又不是结婚,想谈就谈呗,不合适就换。我也觉得你说的有道理,但是我过不了心里那道坎。我想从一而终,虽然吧,这个已经不能实现了,那就从以后谈的那个终下去。”
“你还是没说喜欢的类型。”
阮纠:“说了啊。”
周利说:“不是,我说的是长相那方面。”
“哦,长相啊。我个矮,所以为了后代,必须找个高的中和一下。外貌嘛,只要不是丑的不能见人,我都可以,身高可以抵消很多不足。性格方面,对我温柔,有上进心,稳重,顾家。差不多就这些。哦,不,还有个最重要的,谈恋爱要以结婚为目的,就算最后没成,至少曾经也是奔着结婚去的。”阮纠侧抬着头想着说道。
周利有些尴尬地说:“我怎么感觉你最后一句话是在内涵我。”
阮纠笑笑,“听出来了?哈哈,其实没有内涵你的意思。我这是内涵很多人。毕竟像你这种只谈恋爱不问结婚的男生很多,当然,女生也不少。你们都只图一时快活。我不是,我有精神洁癖,我嫌脏。”
周利说:“那你单着吧,你又想找比你大的,又想找没谈过恋爱的,哪有那么容易。”
阮纠:“我什么时候说要找没谈过恋爱的?”
“你不是精神洁癖,嫌脏?”
阮纠:“我也没说谈过恋爱就脏了啊,我的意思是,有些人不是那种因为爱情谈恋爱,而是只想那个,你知道吧,我说是这种的脏,你想什么呢。”
“哦哦哦,我说呢,还以为你那么封建,谈过恋爱都不行。”周利说道。
阮纠:“呵呵,我倒是想,能吗?我自己都谈了一次恋爱了,哪来的脸要求未来的另一半初恋是我。”
周利:“也不是不行,你可以去小学守着,不不不,现在小学生早熟,你去幼儿园守着,十几年后,你就可以做他的初恋了。”
阮纠瞪他,“滚蛋!”
周利继续说:“只要保养的好,男朋友在高考。只要胆子大,男朋友在幼儿园。不不不,还有更狠的,男朋友还没出生。”
阮纠被他气笑了。
学长打断他们两关于择偶的谈话,“谁的男朋友没出生?这么狠。”
周利忙说:“阮纠的啊。”
阮纠伸手掐了把他的腰间,“去你的,别胡说八道。”
“啊啊啊,你松手,疼,我不说了,哥,姐,妹妹!”周利嚎道。
“好了好了,放手吧。”学长说道。
阮纠放了手,为避免周利报复,她马上溜到了周利对面坐着。
学长说:“周利,你唱首歌呗,听说你是十佳歌手呢,让我们听听十佳歌手的歌声,受受熏陶。”
阮纠接话,“这是真的,周利虽然别的不行,但是他唱歌绝对是一绝。”
有个学长调侃道:“别的不行?哪方面不行?”
经过大学大半年的染色,阮纠也是污界一把好手,丝毫不羞涩地说道:“就我能知道的,那肯定是成绩不行。我不知道的那方面,你得问他女朋友,这个触及到我知识盲区了。”
见阮纠见招拆招,学长笑笑,“阮纠,看不出来啊,曾经刚进咱们学生会那个乖巧可爱的小仙女被你弄成了潇洒霸气的小污王。”
“过奖过奖,承让承认,都是学长学姐们教得好。”阮纠挑眉道。
学长:“……”
周利终于找着机会说话了,“你们两调侃我,还当我不存在啊。阮纠,你说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就不能纯洁一点,大庭广众之下,公然开车。”
阮纠不甘示弱,“我怎么不纯洁了,我说话污,可我灵魂干净着呢,这叫什么,网上有句话说的好,嘴上污是为了掩盖内心的正直。这说明什么,说明我很正直。”
眼看着又要怼起来,学长连忙把麦克风塞到周利手里。
麦克风都在手上了,周利只好起身去点歌。
点好了歌,他就近坐在了那边的高凳子上,随着音乐伴奏响起,他仿佛置身其中,歌词从他的嘴里缓缓唱出。
“没有谁能够想到
你会出现我身旁
也许是命运开的玩笑
不敢太靠近你的身边
……”
是周思涵的《过客》。
周利嗓音低沉,给这首歌更是添了几分悲伤的气息。
可能是他唱的太动情,大排档这么热闹的地方都瞬间安静了下来。
阮纠觉得,此时唱这首歌的周利好像跟以往不太一样,没有平日里那种吊儿郎当的气质了,反而显得有些落寞。
阮纠甚至觉得,他唱这首歌像是在跟谁告别。
可能是哪个爱而不得的妹子吧。
真惨。
“不奢求你多好
给我多一点微笑
你只是一个过客
从我的世界路过
我不敢太多不舍
怕你看出我难过
也许我想的太多
却不能给你什么
……
你想要什么你说
只要我现在有的
点点滴滴
我一直都记得”
一首歌完毕,掌声四起。
还有人起哄,“帅哥再来一首啊。”
周利起身,放下麦克风,恢复平时玩世不恭的样子,说:“不了不了,这样的歌唱一首就够了,多了伤心啊。哈哈。”
周利回了座位,阮纠也从对面挪了回来。
周利半开玩笑问道:“怎么样,被你利哥这首歌感动到没?”
阮纠点头,“这歌没跑十来个女朋友,唱不出这种感觉,你好惨。”
周利:“……”
卖惨也不是没有收获的,这不,才过那么一会儿,就来了四五个妹子加他微信。
他还贱兮兮地冲阮纠挑眉。
阮纠:挑吧,挑吧,等这些也跑了,你这歌唱的就更有味道了。
晚上11:03。
有些同学先走了,这时,大概50人还剩下十几人。
阮纠和周利坚守到了最后一线。
以至于两个人都喝的晕乎乎的。
但阮纠人醉嘴不醉,还diss周利,“你不是东北的吗,怎么也醉了?”
周利从鼻子里嗤了声,“你搞搞清楚,讲点道理,我这是第二场了,不然你以为我怎么迟到,同学生日,我已经喝过了,因为早退他们的,还硬灌了我几瓶。”
阮纠说:“你其实可以不来这边的,反正也有人没来。”
周利说:“我不来,你怎么办,我得负责把你送回宿舍。”
阮纠承认,这句话,说的她确实暖心。
刚想夸夸他的时候,周利又说:“要不然,你醉了在路上撒酒疯,多丢咱们部门的脸,我在那,还能捆住你。”
阮纠:“……”
就不该对这个玩意儿有什么期待。
尽管周利是抱着送阮纠回宿舍的目的来的,但是,他实在是喝的有点多,路都走不直。
那些个学长们也喝的挺多,因为要退部门了,感伤吧。
最后,也确实是阮纠和周利一起,只不过,角色换了一下。
阮纠虽然也喝的不少,但是她醒酒快,加上频繁去卫生间,早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周利人高马大的,醉了就赖着不走,阮纠好说歹说,才把他从凳子上说站起来。
阮纠挽着周利手臂,一路晃晃悠悠地回了学校。
好在周利的手机没有密码,好在他的室友还没睡,好在接到了电话,他的室友能马上下来接他。
更好在,她自己还是清醒的。
他的室友说要送阮纠回宿舍,阮纠连忙拒绝,“不用了,不用了。”
然后,头也不回的跑了。
开什么玩笑,她轻微恐男好嘛,跟这个室友又不认识,她会很不自在的。
第二天,阮纠头痛欲裂。
一看手机,11:36。
睡得够久的。
手机上还有几条未读消息。
点开看看。
7:30。
大学周利:你送我回来的啊?
大学周利:还没醒?
大学周利:我没发酒疯吧?
大学周利:我室友夸你厉害。
阮纠挑了最后一条消息回复:跟他说,过奖。
大学周利:才醒?
阮纠:嗯。
大学周利:弄点蜂蜜水喝吧,蜂蜜应该有吧?
阮纠:有。不说了,我去洗漱。
阮纠放下手机,用手掌下面敲了敲太阳穴,呼,舒服多了。
突然,她想到,可不能让陆淡鸣知道,不然会被骂死。
想到这,她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怎么那么怂啊,阮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