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段缘分里,言先生可曾承担过什么?只因为你是一介凡人,城隍不曾怪过你,秦公也不曾怪过你,言夫人更是从未觉得你做的不够好。”
陈九欲言又止,见言文山依旧一语不发。
他心中微叹,若是这般,他也帮不到言文山什么了。
身后的橘树却是忽的颤了一下,只听一道声响从身后传来:“先生莫要怪言郎。”
只见那橘树之中走出来一位身着刺绣长衣的妇人,是那化形入凡的阮韵梅,更是言文山的夫人。
言文山愣了一下,口中唤道:“夫人……”
阮韵梅屈膝跪在了陈九面前,低头道:“言郎一介凡人,帮不上什么忙的,我也从未怪过他。”
陈九否认道:“做不到跟什么都不做可是两码事。”
阮韵梅摇头说道:“或许在先生眼中,言郎什么都没做,但在小妖眼中,言郎却是世上最好的郎君,我本为妖,但夫君却从未另眼相看,更是三十多年从未纳妾,心中也仅有我一人,
这三十余年来,也从未亏待于我,敢问这世上,又有几人能这般真情实意,他已经做到了几多世人都做不曾做到的事。”
“韵梅……”
言文山握住了她的手中,眼中是道不尽的情愫。
陈九看着眼前的一人一妖,半晌不曾开口。
狐九睁开双眸,却是什么都不说。
其实它一开始觉得这老挺好的,但听了先生这一席话,又觉得不怎么样了。
陈九开口道:“你腹中的孩子……”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阮韵梅打断道:“这是我的主意,与言郎无关的。”
她抿了抿唇,说道:“我嫁给言郎三十余载,却不曾留下香火……”
陈九抬起指来。
发梢剑的玉簪化作碧玉长剑。
“铮!”
一声剑鸣,那碧玉长剑化作青光,停滞在了阮韵梅的喉间。
“夫人!!”
言文山将阮韵梅拉了至了身后,挡在了他身前。
那柄飞剑就离他仅有一指,就在他的喉间。
“韵梅从未做错过什么,九先生要杀,就杀我吧!”
言文山毫无惧色,说道:“就如先生所说,文山从未承担过任何事,该死的从不是我那可怜的孩子,该是我才对。”
他首覆于地,说道:“只求先生不要伤我夫人!”
陈九不为所动,看向了其后的阮韵梅,冷声道:“若是我今日非要这孩子胎死腹中呢?”
“先生?”
狐九愣了一下,它不明白,先生为什么这般气愤。
这人莫非是之前得罪了先生?
阮韵梅低头道:“小妖自知敌不过先生,若是先生执意,那只能得罪了。”
陈九说道:“在此灵剑之下,你连一息都撑不住。”
阮韵梅却是说道:“那也要试试。”
她站起身来,玉指轻捻,冷眼望着眼前的陈九。
言文山抬起头来,拦着身后的阮韵梅,摇头道:“夫人,夫人不可,一切以你为重。”
阮韵梅却是说到:“言郎,这三十多年来,你都是听我的,再听我一次又何妨。”
“这不一样。”
言文山说道:“若非是夫人,我也不会苟活至今。”
阮韵梅心中一颤,“言郎你……”
一旁趴着的狐九有些不耐烦了,大喊道:“闭嘴,吵死了!!”
它可不爱看这些生离死别的戏码。
此言一出。
“咚!”
似有一声钟声响起,其中夹杂着些许流水之声。
在那细微之间,儒衣先生眨了眨眼,如有钟声敲响一般。
“咦?”
狐九看向眼前,眼前的一人一妖怔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样。
先生正坐在它在身旁,闭着眼,也是一动不动。
它在晃了晃爪子,眼前的人还是不为所动。
狐九的眉头微微皱起,疑惑道:“怎么都不动了?”
“先生?”
“先生?”
狐九唤了两声,心中更是不解了。
怎么都不动了?
小狐狸有些慌了。
刚才那一瞬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糟了糟了,先生中邪了。”
狐九挡在了先生身前,伸出利爪,喊道:“何方邪物,还不速速现身,不然我可要出手了!”
结果,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下手可没轻重哦……”
“还不出来?”
狐九打量着四周,却见一片落叶飘到了它的额头上。
“啊啊!”
狐九吓了一跳,害怕的躲到了先生的身后。
风吹落叶,气氛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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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镜花水月,梦入镜中,似真似假。
依旧是那棵橘子树下,好像一切都没有变。
陈九睁开双眸,眼前言文山挡在阮韵梅身前。
他们都不曾注意到,方才躺着的小狐狸已经不在了。
“说完了吗?”陈九问了一声。
橘树下的气氛有些沉默。
言文山看了一眼身前的女子,轻抚她鬓角的长发,柔声道:“这次换我护着你。”
阮韵梅心中一怔,就要阻拦。
而言文山却不管不顾,将那咽喉抵上剑尖。
言文山目光如炬,问道:“敢问九先生,我的命可否换我妻儿的命?”
陈九摇头说道:“从来没有抵命一说,就算你死了,我依旧还是会出剑。”
“你还不明白吗,这已然不是对错的问题,两情相悦得以包容,但错就错在,人妖结合之子,此乃孽障,不可多留,你们若是顾及这个孩子,就不该让他出生,不然又将是一场苦难。”
言文山神色暗淡下来,他的目光呆滞,像是还保有希望一般,说道:“当真留不得这个孩子?”
“留不得。”陈九点头道。
言文山踉跄后退两步,脸上却是浮现出一抹自嘲的笑意。
他忽的顿住了步子,问道:“九先生不似安良坊的城隍不讲情面……”
“你……”陈九话未说完。
言文山径直撞向了那柄悬着的碧玉长剑。
“夫君!!”
阮韵梅惊呼一声,却为时已晚。
噗。
碧玉长剑洞穿了他的胸膛,鲜血从他口中溢出。
长剑脱力,言文山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这么傻……”阮韵梅的眼中溢出泪水。
她伸手将言文山纳入怀中,想要为其疗伤,但长剑已然洞穿胸膛,她又被文气封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夫君的气息逐渐微弱。
言文山胸膛溢血,他看向了眼前的九先生,说到:“九,先生。”
陈九问道:“何必如此?”
“认识九先生时,老夫……”
言文山咳嗽了一声,鲜血已经浸透了他的胸膛,他吃力道:“老夫便知道,先生,是,什么样的人,先生无意杀我,但我若是,死了,以先生的性子,也会就此罢手,对吧。”
陈九叹了口气,说道:“你说的不错。”
言文山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说声道:“总得做些什么吧……”
总得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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