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真人一夜未睡,早早提着菜刀去后院的菜园子逮了几只鸡,看了眼用拇指粗细空心竹围成的小别院,花有十种,向阳而开,颜色各异,搭建的别出心裁。为此,邋里邋遢的玉清真人可谓是掏空了心思,珍珠鸡很娇贵。
“唉,秦佑年和他爹一个德行都是狼子野心,过几天宗门论道不去了,守着鸡,现在又吃不得。实在不行就搬来别院和鸡同吃同睡,鸡若没了,老道我死了都不甘心。”
玉清真人三步两回头,怨天尤人的模样可谓是把玉鼎宫正峰的几个老家伙恨的牙痒痒,要不是他们搞出儒道一脉一事,又怎会有此烂摊子,凭白招来两个得罪不起的杀神!
回到院子,烧水烫毛,架火烤鸡,动作不是很熟练,倒也有模有样,倘若叫门下的弟子见了去,岂不惊掉他们的大牙!堂堂一代山主蹲在地上委身给晚辈烤鸡,传扬出去像什么话!
幸好玉清真人有先见之明,秦佑年三人来了大卧山之后,他便下了一道未得传唤,不得上山的命令,否则也不会端着小竹凳上安心烤鸡。
连着烤了好几只鸡,整个院子飘香满怀,睡梦中的王鼎鼎一脚蹬被子下床,吧唧吧唧嘴,嘴角流出了哈喇子,未醒。
秦佑年已养成太阳初升时起床,穿戴整齐,背上剑匣子和李阴山同时出门,主仆二人对望一眼,笑着走向埋头烤鸡的玉清真人,小卧山那怪老头的邪威好生厉害。
坐下后,秦佑年示意李阴山去叫醒王鼎鼎,看着火堆上烤的滋滋冒油的烤鸡,笑着说道:“小卧山的老前辈今天有口福了,能吃上浩然天下山主亲手烤的鸡。”
玉清真人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转动架子使烤鸡受热均匀才能充分烤出鸡体内多余的油脂,使鸡肉吃进嘴里鲜香滑-嫩不油腻,才是炉火纯青,口感最佳。玉清真人想了想,叹了口气,见李阴山和王鼎鼎还没出来,偏头问道:“秦公子能否看在老道任劳任怨的份上,在小卧山那位前辈的面前,多多替老道美言几句。”
秦佑年想也没想,脱口道:“那是自然,我和我爹来浩然天下白吃白喝白拿,都是前辈照顾前后,左右张罗,吃水还不忘挖井人呢!还请前辈把心放肚子里,北国神符晚辈一定给前辈要来。”
玉清真人低头,凌乱的头发正巧挡住秦佑年望来的目光,露出一抹莫名笑意,转瞬即逝,摇头道:“老道在乎的不是北国神符,而是藏在小卧山三十六洞天里面,八首相柳的内丹。”
秦佑年眸子亮起一道很难捕捉的光芒,佯装出一副吃惊的模样,小声道:“八首相柳是上古凶兽,更何况凶兽内丹煞气太盛,连药都不能入,否则以前的那些练气士又怎会放过此等宝物!至于炼化凶兽内丹为己用就更加的匪夷所思了,不知玉清前辈要来有何用?”
玉清真人没想过骗秦佑年,如实缓缓道:“老道有一位朋友,沉睡棺材三十年,秦公子若是能替老道向那位前辈要来八首相柳的内丹,老道我从今以后唯秦公子马首是瞻。”
秦佑年挑眉,嘴角向上弯曲,说道:“玉清前辈的心上人!”
都一把年纪了,“心上人”三个字还真当着晚辈的面说不出口。玉清真人难得腼腆一笑,点头嗯了一声,他有过一种痛楚,双手抓着脑袋,喃喃道:“那年的老道曾是十里八乡的俊俏后生,只可惜出身寒门,身世清苦的我爱上了遥不可攀的大家闺秀,回去后说于好友听,却被笑话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是痴心妄想。
熙熙攘攘人群中的惊鸿一瞥,陌上颜如玉说的便是那位大小姐吧!雪中寒梅傲枝丫,一抹黄艳压群芳,也比不过她睫毛上的一滴晶莹剔透更能穿透心窝。
奈何爱而不得,处处受阻,心灰意冷下,醒悟苦读诗书不如行万里路,老道我便弃笔从戎,只身踏入江湖,心高气傲想闯出一片为了她才握剑的一片天地,正是因为如此,老道我和那位大小姐才会真正的相识。
后来的后来,哈哈哈……………”
玉清真人模样痛苦,手背上青筋爆起,可见他抓自己的头发很用力,一个上了年纪的浩然天下山主竟当着晚辈的面,落泪了。
秦佑年皱眉,沉默不语。
从古至今便流传着这样的一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敢爱敢恨,哭了也是个爷们儿。
听见王鼎鼎,李阴山两人出门传来的脚步声,玉清真人埋头小心擦去眼角泪痕,小声道:“突生伤感,让秦公子看了笑话。”
秦佑年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谁家不是一地鸡毛,未经他人苦,不劝他人心向善,不管玉清真人说的真是假,“爱”这个字很短,一撇一捺都很圣洁。叹息一声,说道:“晚辈尽力而为吧,能不能要讨来八首相柳的内丹,看天意。”
“老道我做事虽然不光明磊落,但刚才说的话,作数!”玉清真人诚挚丢出一句话便闭口不言。
王鼎鼎,李阴山出来的正是时候,鸡熟了,可以大展口腹之欲,谁吃的文雅指定饿肚子,四个人围着火堆坐下,吃相一个赛一个难看。
吃饱了,
秦佑年右手拿着两只用黄色油纸包裹好的烤鸡,左手提着两坛一口喷,嘱咐王鼎鼎一声“见机不对,立马就跑。”便去了小卧山。
玉清真人晃晃悠悠,来到后院养珍珠鸡的别院,负手而立,望向远方,怔怔出神。
李阴山刚要抬脚四处溜达溜达,再去刀剑池看看,听说那里有女弟子的洗澡池,水都是香的。却被王鼎鼎一把拉住,说道:“李老,你没事的话跟我去玉鼎宫走走,四哥说挑选几副名家墨宝好挂在茅房。”
李阴山沉吟,之后点点头,说道:“也好,老奴就随王家少爷去开开眼,见识一下你是如何喷唾沫星子骂他们的。”
王鼎鼎胸膛拍的直响,谁知力道用大了,把胸口拍痛了,促使他面色涨红,一阵急促咳嗽,缓过劲儿来,笑道:“李老你就瞧好吧,玉鼎宫正峰有几位样貌身段都是上上之选的女子,着实养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多看上两眼我们又不吃亏。”
去往玉鼎宫正峰的下山路上,李阴山知道王家少爷得意哪口,和他有一个共同的性趣,四下看了眼见别无他人,小声道:“老了,老奴心有余而力不足,多看上两眼裤裆湿了可咋整?丢脸丢去姥姥家了,何况老奴又不会说话,影响王少爷勾搭漂亮女子就不好了。”
“勾搭”二字,用的很是精髓!足以见李阴山熟知王鼎鼎。
王鼎鼎拍了下李阴山的肩膀,伸出三根手指说道:“李老,勾搭……呸!追求姑娘小姐无外乎就三点。”
李阴山转头,问道:“哪三点?”
王鼎鼎笑着教道:
“第一,坚持。第二,不要脸。第三,坚持不要脸。宁可错杀也不要放过,浪费很可耻!
不管长的好看与否,吹灭了蜡烛躺在床上都一个样,只是大小之分罢了。
至于怎么夸姑娘小姐她们才会心生欢喜娇羞一声“讨厌”!遇见漂亮姑娘就使劲儿夸赞她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不那么漂亮的姑娘,就说好看极了。难看的姑娘,好歹也要说上一句秀气,乖巧懂事什么的。”
李阴山恍然大悟,一拍手,懊恼道:“以前在军中直来直去惯了,将军给老奴说了门亲事,人家姑娘家境挺好,是个黄花大姑娘,体态丰腴长的有点胖,老奴想着初次见面夸她一两句,逗姑娘笑笑,谁知那位姑娘听了便黑着一张脸,打了老奴一耳光,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鼎鼎挑眉,挤眉弄眼道:“李老,你说了啥?莫非是勾栏遇见粉头花魁的那套辞旧说辞!”
李阴山瞪了他一眼,摇头道:“当然不是,那可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老奴夸那位姑娘,长的像花苞,瘦的不明显。”
花苞?盛开后万一长残了?女子可是很会钻牛角尖,话里话外挑刺!
王鼎鼎哈哈大笑道:“那位姑娘不打你才怪。”
李阴山挠挠头,唉声叹气道:“老奴当年要是有王少爷这等唇舌功夫,三妻四妾,大被同眠也就不再是梦了。”
军营里面都是老少爷们儿,一个个自己都没续上个媳妇儿,闷头藏在被子里看那些彩色插图的禁术,再练左右手互搏之术,床直晃悠。叫他们上战场杀敌,一个赛一个生猛悍勇,让他们说些好听顺耳的话,半晌都憋不出一个屁来!哪能给李阴山出谋划策哄姑娘开心,将军夫人倒是有心,叮嘱过两句,岂料李阴山一转头忘了个干净。
王鼎鼎安慰道:“李老,放心,等回了京城我给你说个媳妇儿,老来得子是人生大喜。”
李阴山沉寂许久的心逐渐活络,细下一琢磨,摇头道:“算了,老奴要跟随少主左右,可别耽误了人家。”
王鼎鼎眨眨眼,怂恿道:“李老,你就不想给老李家留个火苗?我给你说的亲事,可让你从外面回来时有人给你暖被窝,出门在外时媳妇儿不说闺怨话,放心跟着我四哥就行。”
李阴山搓手,嘿嘿道:“提上裤子不认人?”
王鼎鼎白了一眼李阴山,怒其不争道:“什么话到你嘴里就变成一股子风花雪月,胭脂楼的味道。”
李阴山不辩解,嘿嘿憨笑。
王鼎鼎做主道:“李老,就这样决定了,你的喜酒,我四哥可是很愿意喝的。”
李阴山嗯了一声,竟然羞红了老脸。
王鼎鼎一愣,不再多说,穿过铁索桥,脚下不停,直向玉鼎宫走去。
演武场上,浩然天下的弟子日复一日的在此练剑,脚下石板都站出了微微塌陷的脚印,基础剑招可谓是再纯熟不过。
王鼎鼎巧妙的绕了一个大圈子路过演武场,毫不掩饰赤-裸-裸的目光,一直盯着当中几位模样好看的女弟子,看的太入神,不小心走了歪路,膝盖碰到演武场的石阶,疼得龇牙咧嘴,抱着膝盖直跳。
演武场中的弟子被诸位长老叮嘱过,不要招惹那位蹦跳似蛤蟆的黄衣公子,否则出丑丢了玉鼎宫正峰的脸面,脱衣还剑,被贬下山是轻的。那几位一直被盯着看的浑身不自在的女弟子皱眉,口鼻冷哼一声,可算是出了一口胸口恶气,别过头,不再看那黄衣公子,安心练剑。
王鼎鼎不再蹦跳,皱眉小声道:“李老,快来扶我一把,好疼。”
“好嘞。”一直跟在王鼎鼎身后的李阴山笑着上前,搀扶着王鼎鼎,一瘸一拐踏上玉鼎宫山的三十层白玉石梯。
玉鼎宫正门外,孙阙左手负身后,右手轻抚胡须,温和笑着,静候那黄衣裳的小王八蛋上来,新仇旧恨一起清算,不让那小王八蛋脱层皮,他把名字倒过来念。
王鼎鼎艰难上了石梯,孙阙露出让人如沐春的笑容迎了上来,柔声道:“小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老夫想念小友的紧。”
黄鼠狼给鸡拜年——哪有什么好心!王鼎鼎直接甩出一个爱谁谁的高傲脸色,说道:“谁在说话?等我走近一点,哦……原来是孙阙先生,小爷还以为是谁家的畜牲没栓好,四处乱吠。”
你!
再好的脾气,也敌不过王鼎鼎的这番话。
官方吐槽:(王家少爷,作者奉劝你一句,不作死就不会死,不要以为有那啥,就能那啥了,变数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