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玉清真人乃浩然天下的山主,门派之中他最大,面对兴师问罪的秦佑年更应该护短包庇才是,玉清真人却反其道而行怂恿外人揍门内弟子,只要不死,随便怎么折腾都行,话里话外的意思其实已经很明显了。
故意放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浩然天下的事和他秦佑年有什么关系,故此装聋作哑道:“也好,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活动活动筋骨有助于身体健康。”
王鼎鼎始终有些放心不下,浩然天下行事作风出尔反尔的实在太多,即使有四哥和李老保护,若是骂的太过火引起了众怒,浩然天下一众弟子愤拥而上,双拳加上双脚也难敌对方人多。
直面面对浩然天下的女弟子使出不经常使用的第五条腿,一鞭而起,女弟子见了唯有脸红羞愤的败下阵来。
反观浩然天下的男弟子势必眼红,咬牙切齿,指不定出什么阴招,比如猴子偷桃,仙人摘葡萄之类的下三滥手段,这样一来,断手断脚算是浩然天下有良心,鸡飞蛋打才最恐怖。
王鼎鼎一阵后怕,在别人的地盘上撒野得有什么倚仗在手,方能我行我素,吞了吞唾沫,轻声说道:“玉清前辈可否给晚辈一个能代表你的信物,这样晚辈在浩然天下散心遇见危险时,能让晚辈紧急避险。”
李阴山从进入浩然天下后就一直阴沉着的脸,被王鼎鼎一句话给逗乐了,揍人怕反被人揍,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尽往自己脸上贴金。
秦佑年不禁莞尔。
玉清真人笑骂道:“放眼苏姓王朝如你这般不在乎脸皮的官宦公子,富家少爷,无人能出你左右。”
说完,玉清真人在怀里摸索一番,掏出一块脏兮兮的木制令牌扔给王鼎鼎。
王鼎鼎眼睛笑成一条线,捧着令牌如获至宝爱不释手,也不怕令牌上脏兮兮的东西是玉清真人身上的泥垢,还是口水。
王鼎鼎动作轻柔放进怀里又拍了拍,松了口气道:“脸皮?是天底下最不值钱的玩意儿,家父从小便教育晚辈,人至贱则无敌,要脸皮连喝汤都没热乎的。咦………玉清前辈是如何知道晚辈的来历?”
简单。
玉清真人打了个响指,伸出手指,指了指秦佑年,说道:“是秦公子他爹告诉老道的,否则封山后的浩然天下凭你们三人能安然无恙的上来?不过,黄九勇的棋艺真不咋的,落子十颗,有八颗要悔棋,老道不依,他便把玉鼎宫给拆了,老道还是不依,他便扬言要一把火烧了百草园,老道妥协了,唉………”
爹叫黄九勇,凭着死皮赖脸悔棋的手段,向阳村里爱下棋的大爷们和蔼的称呼他为黄不毁。随母姓秦的秦佑年瞪眼,随后苦笑道:“我爹!”
李阴山深知将军脾性,悄然叹息,将军在战场上打赢了耻高气昂,带着兄弟们喝酒尽兴,若是打输了便叫嚣着让敌人等着他去叫人,当然这是玩笑话,为手足兄弟报仇杀他个回马枪,是将军睚眦必报的拳拳征言。至于那下棋,军中不乏棋道好手,不过碍着军令难违,故意输掉棋局的老兄弟,比打了败仗还难受。
玉清真人点头道:“黄九勇行事霸道是一尊大杀神,浩然天下除了老道我能与之过上两三招外,其他人敢怒不敢言,唯唯诺诺的表面功夫做的好。等黄九勇走了,老的不敢惹,小的来了势必给个下马威,所以才会有山下持剑少年拦路的那一幕。”
王鼎鼎挑眉,挪动屁股靠近秦佑年,侧身小声道:“父债子偿,四哥,他们没冤枉你啊,我们错怪他们了。”
秦佑年怒瞪一眼,轻声说道:“你是哪头的?”
王鼎鼎拍着胸膛,认真道:“我当然是四哥这头的,好,我不说话了。”
秦佑年对玉清真人拱手道:“让前辈看笑话了。”
“无妨,少年时的真性情,敢作敢为最是宝贵。”玉清真人抚胡须的手突然停住,问道:“秦公子是否会去烧了百草园?”
秦佑年神色一僵,尴尬道:“是有这个打算,不过现在不想烧了。”
玉清真人笑道:“又把注意放在无字碑上了?”
秦佑年点点头。
罢了,罢了。
玉清真人起身向着屋子走去,边走边说:“无字碑本就是儒道一脉的东西,只不过和秦公子无缘带不走,打不碎。等秦公子把那个小丫头带来,老道我亲手劈开无字碑,第九峰后见神仙啊。”
玉清真人口中的小丫头指的是楚蝶衣,元老头的唯一徒儿。
秦佑年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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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
先前的那六位弟子按照山主的吩咐端上比较丰盛的菜肴来大卧山,至于酒,玉清真人有自己酿造的好酒,取名“一口喷”。
何为一口喷?
刚喝此酒的人不管以前酒量有多好,当第一口酒入喉时便如同被人扼住喉咙难以下咽,直到面色涨红,喷出酒液,喝不下的第一口酒,故而得名,名字虽然俗气了一点,好在通俗易懂。
“哇……这什么酒啊?这么烈!”
王鼎鼎刚喝一口,并未入喉就吐了出去,酒液辣口很上头,赶紧伸出舌头用手使劲扇风,大卧山上的山间夜风被八间房屋阻挡了大半,不足以让王鼎鼎一下清凉。
秦佑年入喉一分,实在忍受不了那种辣到极致的刺痛感,皱眉吐出。
李阴山要比比秦佑年慢了几个呼吸。
由此可见,武道境界越强的人,一口喷的入喉时间便会长上一些。
纵马江湖,喝过劣酒,好酒,一口喷是一种仅见的奇酒。
玉清真人面露微笑,喝一口喷似喝水般容易,笑道:“当第一口吐出来就好了,接下来就会顺其自然的入喉下肚。”
真有这么神奇?
不信邪的王鼎鼎在酒碗里倒了一半的一口喷,想了想重新拿了一个碗就倒了碗底那么一点,拿酒碗的手在空中停顿片刻,一咬牙,仰头一饮而尽。
第二口的一口喷,酒液柔滑了许多,顺喉直下肚。
紧紧皱眉的王鼎鼎片刻后舒展眉头,放下酒碗惊呼道:“果然如此,真是奇酒,玉清前辈,这酒能否卖给晚辈一些?”
玉清真人啃完鸡腿还不忘吮吮手指,淡淡道:“不卖。”
王鼎鼎失望,猛喝了几碗一口喷,买不到,那就在此地喝个尽兴也好。
秦佑年一边吃菜一边和玉清真人闲聊,得知浩然天下共有三座峰,第一峰是脚下看着不起眼,格局又小的大卧山,平平无奇。第二峰是小卧山,第三峰便是玉鼎宫正峰。
玉鼎宫正峰是浩然天下弟子习武打坐,念书识字的地方,来大卧峰时远远能见玉鼎宫的大致规模如何,可第二峰,小卧山!玉清真人好言劝说秦佑年不要轻易上去。
秦佑年问道:“玉清前辈,我爹去过小卧山吗?”
李阴山见少主的酒碗空了,起身倒完酒便坐下继续吃,食不言寝不语,静静吃着,静静听着就好,至于将军,跟在少主身边,迟早能见到。
玉清真人在破烂道袍上擦了擦手上的油腻,说道:“黄九勇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回来后悔棋十八颗,艰难赢下老道便得意的下山去了。”
王鼎鼎眼珠子乱转,琢磨某些事情。
秦佑年暗自思量,然后打定主意,笑道:“既然如此,那小卧山晚辈还真想上去看一看,能让我爹败兴而归的地方可真不多。”
玉清真人手一抖,沉声道:“去吧,去吧,老道我阻止过,也拦不住。秦公子可要注意,黄九勇去的时候玉鼎宫那些人迫于他的强大境界,敢怒不敢言却还颇有微词,你又刚好是黄九勇的儿子,怕是连小卧山百步都进不了。”
秦佑年笑了笑,给玉清真人夹了一块他认为好吃的火炙牛肉,轻声道:“玉鼎宫的人不让去,大卧山的山主让去不就行了,骂人说坏话任由他们说去,晚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权当没听见,自然有人与他们打那口水仗,喷唾沫星子。”
低头吃肉喝酒的王鼎鼎,抬头一笑,然后继续低头喝酒吃肉,填饱肚子是实打实的,至于其他,吃饱了才有力气舌战群儒。
玉清真人丝毫不顾手上残留的油渍,一个劲儿的挠头,左边挠了再挠右边,怕不是有跳蚤?随后笑眯眯道:“都说黄九勇只是一介莽夫,只懂带兵打仗冲锋陷阵,不懂水榭亭花的人情世故,而秦公子不一样,玲珑七窍,心思颇多。”
秦佑年耸耸肩,“江湖是打打杀杀,更多的却是人情世故,能应对不容易,学点粗浅皮毛心思不至于吃暗亏才是王道。”
玉清真人叹息道:“那些识文断字的人能有此般想法,也不至于全把心思放在算计上,武道境界不进一寸,让浩然二字不再浩然。”
事无巨细,人非圣贤又孰能无过,不说犯错受罚是咎由自取,也该是自食其果,当浩然不再浩然,天下便没了天下!
玉清真人活的明白。
秦佑年拿起酒碗,叫上王鼎鼎,李阴山和玉清真人碰碗,仰头一饮而尽,放下酒碗说道道:“当年浩然天下焚尽儒道一脉的古籍,这让本就如日中天的浩然天下跌落有望力争剑道第一宗的崇高地位,吃力不讨好的事也干,害人终害己。”
继悬山剑宗被灭宗之后,江湖上属于后起之秀的“聚散流沙”,“浩然天下”,“气运连山”三大宗门之中,浩然天下稳居第一,势头迅猛,当仁不让!其主要原因便是有儒道一脉的三山五岳震住两宗剑道锋芒,让两宗不敢冒头。
玉清真人突然谩骂一声:“老道我在当时顶风上位,威望不高,权利不大,阻止不了。谁知那些人被猪油蒙了心智,为了点蝇头小利自断双臂,落得现如今的这个下场,活该!成也儒道一脉,败也儒道一脉。”
秦佑年嗯了一声,说道:“后不后悔晚辈管不着,等疯丫头来浩然天下取石碑时,灭宗!祭奠拿命让儒道一脉挺直脊梁的元老头。”
玉清真人蓦然颓废,之后脸上又挂上笑容,“要灭浩然天下,首先平掉小卧山,等秦公子再来时,老道我应该云游天下去了,这劳什子山主当的太憋屈了。”
继王鼎鼎之后,秦佑年摊开手掌,笑道:“玉清前辈可否给个信物,能让晚辈去小卧山逛逛,怎么去的小卧山,就怎么走出小卧山。晚辈想走遍浩然天下的每个角落才会下山,这段时间叨扰玉清前辈了。”
“给给给………就两块令牌,都给你们了。”玉清真人咕哝一句,扔给秦佑年一块青铜无字令牌,悠悠道:“如此说来,秦公子要去藏经阁?”
秦佑年点头道:“去藏经阁看看名家剑谱,听说里面有《年长一剑》的孤本,晚辈观百家书,集百家长,才会有别样的剑道感悟,比闷头苦修要少走很多弯路。”
黄九勇雁过拔毛,
秦佑年毛过拔雁,
不愧是父子,都他娘的一个德行!
玉清真人面色苦闷,挥了挥手,“看吧,看吧,看完了最好,免得天天惦记。”
官方吐槽:(小卧山上有什么,有吃的?有姑娘?有人?有神兽?有凶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