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么。”
叶柠顺着陆修白的动作将手环在他的身后，瞥过他事出反常的举动，心中多了几分了然。
“是她吗，白枝。”
话音未落，叶柠就能明显感觉到眼前人的身体僵硬起来，凸起的喉结滚动几圈，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陆修白垂眸对上她的视线，手上的力道微微一松。
原本多年压在心头重若千钧的那个名字，竟也在她那般清冷平静的目光中轻松了瞬许。
“……3月20，是她的祭日。”
陆修白斟酌了半晌，才缓缓开口，却还是有些嘶哑的找不到自己声音。
“那天……”
无边的红色倏然从记忆中倒灌而出，沉闷的消毒水味，惨白的天花板，空荡的窗台，和那翻飞的帘纱。
那腐朽腥臭的血味沿着脊背攀缘而上。
高处跃下的背影，零落的蝶，扭曲的肢体。
鲜艳的花。
细瘦的身体仍旧努力温柔而残忍的微笑着。
[哥哥，我最爱的哥哥。]
[你一定是世界上最完美温柔的人，不然怎么会显得我如此丑陋恶毒呢。]
[你是天使，是照亮我的神明。]
[求求你，替我活下去吧。]
“嘘。”
修长白皙的食指轻贴在他紧绷颤抖的唇角边，冰冷细腻的触感几乎是瞬息间拉回他游离沉沦的神智。
暗沉塌陷的瞳孔里隐约映出叶柠皱眉的模样来。
“我……”
没事两个字还卡在喉咙，陆修白就只觉叶柠轻挑起眼尾，嘴角明明沉着温柔的浅笑，眼里却满是压不住的怒意。
“陆大医生，你可真是越来越不乖了。”
“看来今天你有点不舒服，准一天假，快回休息室休息。”
见陆修白还想说什么，叶柠直接没好气的横眉一瞪。
“今天那几个出院记录我写，老师那边也会帮你说一声，你这个状态去实习就是不负责任，听到没有。”
“嗯？”
她潋滟的眸子半眯起来，显得眼尾的红色愈发妖冶，明明是生的极媚的一对桃花眼，生起气来也是别具风情。
望着那几乎是威胁的眼神，陆修白轻揉着她柔顺的长发，败下阵来，认命般的道。
“好……我去休息。”
“你不要太辛苦了。”
送陆修白回休息室之后，叶柠没有回去写出院记录，而是和研究生师兄说了一声，便直接坐电梯上了顶楼。
推开院长办公室的门，那位坐在办公桌后的中年男人应声转过椅子，推了推眼镜，似乎对叶柠的到来并不意外。
“是小叶啊，见习遇到什么问题了？”
“虽然你父亲特意嘱咐过我不要对你特别优待，但一些小事还是可以帮你解决的。”
叶柠瞥了眼笑的慈祥的徐院长，心里暗道一声老狐狸，要自己真干了什么以权谋私的事情，这老家伙肯定转身就告诉自己老爸。
“没有，我这次来是想问您些事情。”
“你们这应该从十几年前开始，就一直是全市最好的医院吧。”
徐院长放下手中的文件，恍然的看了叶柠一眼，从手边的茶壶沏了一杯上好的龙井推到她面前。
“你要是想查十几年前的病历资料做研究的话，去旁边那台电脑上吧，正好最近有技术员把以前的纸质档录进系统了。”
叶柠接过茶杯时不禁有些哑然，仅是只言片语就被轻易看穿了心思，这种感觉，还真是不太妙。
“好的，谢谢院长。”
以陆白枝的情况，自小体弱多病，经常住院，大概率是什么无法治愈的疑难杂症拖垮了他们家庭。
作为Ａ市最好的医院，就算她不在这里住院也肯定在这就诊过下过疾病诊断。
顺着这条思路翻找十几年前的在院病历，依次输入姓名年龄关键词，再加上自杀。
回车键按下的瞬间，屏幕上很快显示出了唯一搜索结果。
叶柠顺着密密麻麻的文字一行行往下看，心也跟着一点点往下沉，直到看到结尾的那几句话时，连呼吸好像都要停止一般。
“复杂性先天性心脏病，法洛四联症，手术预后不佳，二期手术风险过高，建议保守治疗，心功能三级，建议不能从事轻体力劳动，定期复查。”
“Wiskott-Ald
ich综合征，湿疹血小板减少伴免疫缺陷综合征，X连锁隐性遗传，罕见病，以湿疹，血小板减少和免疫缺陷为临床表现，自身免疫病和肿瘤患病风险大。”
“需尽早进行造血干细胞移植，感染、出血、恶性肿瘤等并发症致死风险高，避免运动和受伤，建议远离人群防止感染。”
“……”
“患者意外自杀身亡。”
等叶柠推开院长办公室门停在电梯口时，走廊吹来的湿冷空气让她恍若隔世。
很难想象在温柔完美的陆修白映衬下，她的妹妹竟然出生就患有两种极为严重，且难以治愈的先天遗传病。
高昂的医药费，再加上日渐衰微的身体，那种等待死亡的感觉该有多么绝望。
虽然她很想知道当年的情形细节，可每每看到陆修白痛苦的模样，她又不忍心再让他再次回想起来。
“既然这样……那就只有。”
“问问她了。”
叮。
提示音响起。
叶柠掏出手机查看徐院长发给她的信息，赫然是十几年前请来给陆白枝当护工的那位阿姨的联系方式，有幸她如今还在医院工作。
“住院部……五楼。”
“能成为梦魇的人，该会是个怎样的女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