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呦呦回宫没多久,卫添便娶了她,并封她为皇贵妃,决定之果断、行动之迅速,令秦不羡瞠目。
写着她被封皇贵妃的圣旨,还是秦不羡从卫添手里接过后、亲自去凤栖宫去宣的。
凤栖宫是锦国历任皇后居住的地方,卫添叫鹿呦呦住在这里,其心其意,不用言表。事实上,他也差点要封鹿呦呦为皇后,只是大臣们不同意他立前任君主的妃子为皇后罢了。
鹿呦呦是美的,纵然历经朝盛夕衰,挨过流离颠沛,从滚滚大江里逃生,隐匿极东的村落,经历着普通妇人历经的柴米油盐生存琐事,可三十岁左右的她依旧有着叫同龄人嫉妒的容颜,更有叫同龄人艳羡却永远赶不上的好命运。
那一日,鹿呦呦跪在圣旨面前,身子伏在华重的裙摆上,发髻上簪的凤凰长尾华丽、口衔珠滴,十分好看。
她尚不是皇后,可她已经敢戴凤簪了。
皇上待她,已经不是简单的“恩宠”一词能表达的。
秦不羡紧紧攥着那道玉轴圣旨,宣道:“奉天承运,锦皇有诏,鹿氏呦呦,温良端方,恭谨淑慎,风姿雅悦,娴静周全。特封皇贵妃,暂领后宫诸事,钦矣。”
这圣旨念完,秦不羡心中已经酸涩得不得了了。
她想到东里枝看着那碗恨种,模样认真又可爱:“怎么是局外人呢,他是喜欢我的,我也是喜欢他的。见他难受我心中也不会愉悦,若是能用此法解他心中万分之一的难受,我也愿意试一试。”
场景变换,到了皇帝和贵妃大婚的那天,东里枝在寝宫里,从来不沾酒的她竟从清早喝到深夜,从窗口喝到床榻,她越喝越恍惚,握着茶衣的手,苦笑道:“他们现在应该……应该行洞房之礼了吧……他应该是觉得我脏的,他从来没有碰过我……因为我是风月楼里的姑娘啊。”
说着说着便沉沉睡去,眼泪倏忽而下,把枕头浸得潮湿。
就在东里枝沉睡之际,偶然听到脚步声。
酒气翻涌,意识也模糊,她只以为自己幻听了。可不多时就有人贴近她的后背,熟悉的檀香味道从身后探过,让她着实反应了很久,可她最后还是微微叹息,信此刻是一场大梦——
新婚之夜,新郎官怎么会到她这里来?
不可能的。
直到她耳边有微哑声音响起:“小枝,朕想你,给朕。”
她才从梦中清醒半分,回头望着他,茫然无措了很久,最后才晕晕沉沉地点了点头。
他便这样得到了东里枝身上最珍贵的东西,得到得毫不费力,东里枝不太适应,却也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
他终于有些心疼,轻吻着她的唇,抚着她的脸颊安慰:“难受便哭出来。”
又一路往上,从她鼻尖吻到她紧闭的眼睛,声音喑哑却动了情:“朕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十多年来,清清白白,未曾有一时一刻地放纵自己。今夜,你是朕的,朕会疼你。”
东里枝的心似是塌了一角——在这烟花巷柳之中,守护一具身子何其困难,况且这一守便是十年。风言风语她听得久了却未曾麻木,旁敲侧击她见得多了也未曾放弃,个中心酸和不易,她都撑了过来。
如今这国家的帝王轻柔地吻着她的眼睛,让她难受便哭出来。她难免不在这一场骗局里陷得更深,也难免不将真心付于这枕边人。
可自古深情总错付,就像南国府的将士浴血抵御宁国,南国府的人依旧低人一等一样,风月楼里的姑娘就算把自己尽数交付,后来的皇上依旧把她当做一个妓。
于是,某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东里枝在龙榻上不太乖巧顺从,半夜让卫添踢出来,被罚在门外淋雨,她来不及拿自己的衣裳,勉强抓了一件中衣裹在身上,可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这一件衣裳穿不穿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终于,羽林卫中有可怜她者,递给她一件旧衣裳。
但是当夜,卫添便把那个羽林卫送进了天牢,至于东里枝,则被他又抓回去。
本王那时并不知道,龙榻上的卫添压住那透湿的人儿,捏住她冰冷的下颌,神情狠厉地问她:“他是谁?为何给你衣裳叫你遮雨?”
东里枝勉强吐出一句话:“不相干……的陌生人而已。”
“陌生人?那朕叫这陌生人,永也见不到天日可好?”
这一句话令她惊慌到了极点,不住摇头:“求你,求别动他。”
可她不知道,为一个陌生人求情的她叫卫添更恨了。
卫添把她按在床榻上,用尽了手段,折腾了一遍又一遍,那费劲千辛万苦想压制住的声音,终究抵不过折磨,撕心裂肺的哭喊从寝宫传出来,穿过轰轰的雷雨声,落在耳中都叫人心里生出密密麻麻针扎似的疼。
她满脸是水,分不清是汗还是泪,嘴里溢出一阵阵的腥咸,不敢求饶也不敢顶撞,只是一遍遍重复:“没关系……我们没关系……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人罢了……”
卫添揩掉她脸上的水,又将她拉进怀里,咬住她的耳朵,叫她回过来一些神识,“小枝,你果然是个妓,处处招惹人的那种。”
榻上的东里枝,身上大片大片的淤青,瘫在榻上,无辩驳之力。
……
本王本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可不知为何,卫添同东里枝的往事竟惹得我难受不已,尤其是最后这一桩,他冷言冷语对东里枝在床榻上羞辱,如本王那连做四个多月的梦竟……竟如出一辙……
往事变成杂音一句一句涌入耳廓——
“本王若是真喜欢一个人,连那个人的一丝头发,一寸皮肤都珍重着……”
“昨夜这帐中景象如何、你痛或快乐,本王醉了记得模糊,而你应当体会得清楚……”
“你这身段生得当真不错,帐外将士千千万,要不要让其他人也尝一尝?”
“听到这么多男人要过来,你是不是欣喜得很?”
发丝缠于手上,那姑娘终于开口:“师叔,不要。”
我却肆意地笑:“来人,这个人本王赏给你们了!”
下一秒帐门大开,脚步声涌,日光如箭,悉数刺进我的眼睛。
我蓦地涌出一个心悸,打翻了手中那个玉瓶,惊慌失措地望住秦不羡。
她却没有察觉出我的异样,抬头望了望那刺目的光:“说起来,我常常生出些和东里枝同病相怜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她顿了顿,深深吐息了一次,“大概是因为,我曾遇到一个人,对我也不太好。那个人偏偏又是我的师叔。”
师叔。
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