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书吏走出营帐远远看向王弃的时候，就发现这孩子正抱着个小碗在一个火盆边上不断地尝试施法。
看那专注的样子，倒是挺让人感到欣慰的。
但是他还没做什么反应的，边上却是忽然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这净水咒是你教给他的？”
赵书吏闻言转头看去，却见正是那银面锦衣的林校尉。
他笑着点了点头道：“没错，本来是白天看他特意绕到山上汲取山泉有些太矫情了一些，于是想以这净水咒代替战技奖励给他，给他个教训。”
“但谁知道，似乎还正中他下怀的样子。”
他对此也是哭笑不得，本以为少年信心，到了军营肯定会追求各种战技……结果这王弃的性子可真是太让人难以描述了，对一项‘生活技能’这么上心。
而林校尉则是语气十分怪异地说道：“还好你教他的只是净水咒这种比较安全的……照他这个折腾法，稍微危险一些的咒法都可能会让他把自己给折腾死。”
赵书吏讶然：“怎么回事？”
林校尉则是捂着额头有些头痛模样地说道：“正常人习得一门咒法并且反复练习本没有错……但是这小子……”
“他第一次成功之后，第二次就开始尝试舍弃咒语直接默声发动咒法。”
“这是还没会走就直接开始练跑！”
听着林校尉的意思，应该是在王弃开始练习的第一时间就赶了过来……这感应还真是敏锐。
赵书吏对此却并不奇怪，只是好奇地问：“那就难怪了，也就是净水咒这种没什么杀伤力的咒法可以被他这么折腾……不过他还真有够执着的，一直都在尝试默发这净水咒吗？”
林校尉叹息了一声道：“如果真是这样，我早就过去好好教训他一番让他别那么好高骛远了。”
“如今我还站在这里，就是因为他在失败了四次之后竟然就成功了！”
这下连赵书吏都是愣住了，能够在快速习得净水咒并且很快就舍弃咒语变成默发，这种事情本身倒是并不少见，帝都或者那些隐世门派中培养的天才术士们基本也都能够做到。
但是他惊讶的地方还是在于，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山野村夫之中找出这么个拥有术士才能的少年来。
因为术士的学习很需要灵动的心思以及学识的积累，所以术士门派都喜欢从小培养弟子或者干脆直接是以世家形式存在……野生的能有这种天赋就真的很少见了。
但是林校尉的话还没说完，他继续道：“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吗？”
赵书吏摇头。
林校尉说道：“他在成功地默发了咒法之后，又开始想要尝试瞬发了！”
“当然他失败了，但是这次连续两次失败之后他就放弃了继续尝试瞬发，转而开始现在这样的尝试……”
赵书吏问：“现在他是……”
他仔细地看了眼远处的王弃，却见这少年正一手端着水碗一手则是不断变幻着各种手势……这仿佛是手印指决，但是看那扭曲的姿势一看就知道肯定又是不正宗的野路子。
然后赵书吏把话说完了：“他在琢磨指决印法？”
林校尉道：“没错，在发现自己还无法做到瞬发之后，他就开始琢磨以手势代替口舌来施咒了。”
“现在已经是第十一遍尝试……虽然净水咒的消耗很少，但是他的气脉还真是悠长。”
赵书吏闻言摇了摇头，没有再和林校尉说什么，而是直接走了过去……
王弃正在进行自己的第十二遍尝试，他觉得自己已经隐约有些把握了，但始终难以找到那个窍门……实在是有些难受。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只觉得身边来了一个人。
连忙回头看去，却见是赵书吏来了。
“大人，您怎么来了？”他连忙倒了碗里的水并且藏在身后然后笑着打招呼。
这模样就像是偷玩时被先生抓住了现行的顽童，惹人生笑。
赵书吏看着他没笑，只是很严厉地说道：“路还没走好呢，就已经想着要跑了？你觉得咒语是可以随意舍弃的东西？好好多练练吧，别妄想一步登天。唯有基础夯实了其他事情才能水到渠成。”
王弃连忙点头应是，唯唯诺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然而他心里面怎么想的外人却又不知道了，赵书吏只是不想看一条好苗子走上歧路才忍不住出来提点一句……而且林校尉可能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他自己的身份不太好出面单独指点一个小兵罢了。
“现在你什么都别想，回营休息去吧。”
赵书吏见他的样子也懒得多说了。
王弃连忙告辞，然后转身回到了营帐中看似要去睡觉……
赵书吏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回到了林校尉那隐蔽的角落……
“你怎么还在这蹲着？”赵书吏奇怪地问。
但是林校尉却是让他噤声，然后示意他继续看着那营帐……
赵书吏知道这肯定又是王弃的事情……他就觉得，这小破孩怎么这么麻烦的？
果然，没过多久，他们在这隐蔽的角落里就看到了那营帐又被悄悄掀开了一角……王弃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脑袋左右张望了一下，然后蹑手蹑脚地从里面又钻了出来。
赵书吏和林校尉见状都是一阵无语……这个兵是很聪明也很有灵性没错，但这也意味着能折腾！
一般意义上，这就是个刺头。
但他们又实在是怜惜王弃的天赋才华，一时间竟然也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好……军中夜游，这可是很犯忌讳的一件事情！
但是王弃很快就打消了他们的怀疑，因为他真不是夜游，而是就在营帐一侧的角落里盘膝坐了下来……看那样子，是在练气。
林校尉和赵书吏见状都是反而叹息了起来……因为他们从王弃的举动上发现了这军营之中练气的一个缺陷……那就是在大通铺中其实并不适合练气。
林校尉低头沉吟一下道：“这倒是个问题……回头让人重新立几个营帐，让学习练气的新兵伍长们都分出来过夜。”
“还有识字班也要开设起来了，不需要认识太多字，只要能让他们看得懂战技和功法上的文字就行……赵季兄，这事你要替我操点心。”
赵书吏点点头说道：“行，明天操练结束之后就让他们来找我，我保证三天内让他们把这‘烈阳气’口诀都背下来。”
林校尉只是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但双手食指则是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对于他来说，先前听王弃念诵那么久的‘净水咒’还是挺折磨的一件事，还好现在暂时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