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脸鄙夷的望着我,仿佛在这里相遇是命中注定一般。
“我们认识吗?”
我眼神冰冷的盯着他,不想跟这种毒贩纠缠下去。
“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中年男子冷笑一声,怀中的白衣女孩被他抱得更紧了。
“对不起,没印象。”
我径自躺在床铺上,侧过身,躲过他挑衅的目光。
列车越往北行驶,气温就降的越快,我盖紧被子,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梦中,我飞翔在云朵之间,细细的薄雾迎面扑来,让我感到异常舒爽,俯瞰大地,远山层峦叠嶂,迤逦延绵,一条大河冲出山涧,奔流在绿色的草地上,草长莺飞,群蝶飞舞,好一派安静祥和的画面。
忽然,云朵冰凝成雪,片片雪花撒落下去,遮盖了碧绿的野草,凝固了娇嫩的黄花,不出片刻,大地就变成了苍茫的雪海,像圣诞老人的家乡,也像挪威那广袤无痕的白色荒原。
远方有一个黑色的小点在缓慢移动着,我像一阵山风,快速飘了过去,黑点越来越近,仔细观看,是一个行走在雪地中的旅人,面部被蒙的严丝合缝,只留一双深邃的眼眸露在外面,氤氲的雾气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凝结成霜,他用手拧了拧冻红的眉宇,继续艰难前行。
他身穿羊皮棉袄,锃亮的皮子露在外侧,头戴一顶灰色毡帽,黑色翻毛长裤,脚蹬一双羊皮长靴,整个人显得很臃肿,他步履蹒跚,踽踽独行,远远望去,很像一个塞外来客。
他来到一片碑林,摘掉头上的帽子,解开缠在嘴上的围巾,看清容貌后,让我大吃一惊,这,这不是我自己吗,我在这种地方干什么?
梦中的我站在碑林前,双眸犀利,炯炯有神,他看着周遭的白色雪原,皱起了眉头。
片刻后,碑林移动,发出卡拉卡拉的声响,最后石碑排成了半圆形,圆圈中心出现一个漆黑的洞口,一条长长的石阶通向洞中,一阵风吹过,洞里发出恐怖的声响。
他揉了揉有些冻僵的脸颊,轻咳一声,便向洞中走去。
我像一个漂浮不定的魂魄,随着梦中的自己轻飘了进去。
洞中石壁上挂着经久不息的长明灯,昏黄的烛火照亮了布满青苔的石阶,通往洞内的路很长,大概走了一刻钟左右,我感觉全身都被冰冷的空气包围着,而梦中的自己,似乎早习以为常了这种寒冷的气候。
走进洞底,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无法呼吸,那满地的金银珠宝,在昏暗的灯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墙角的古钱币、珍贵的青花瓷器、叫不上名的奇珍异宝,种类繁多,堆积成山,数不胜数。
我仿佛来到了中世纪海盗的地下藏宝库中,这里堆积的财富可以挽救一个国家的财政危机,但为何睡梦中的自己会来到这种地方呢?我跟这数不尽的财宝又有什么瓜葛呢?
我正诧异之时,前面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他慢慢向我这边走来,朦胧的面孔愈发清晰,走近后,我才惊讶的发现,来人正是孙凯,他穿着一身得体的深蓝色西装,高高的身材挺拔有型,梳着一个利落的背头,冰冷的脸颊上看不到一丝表情。
“王涛,你想好了吗?只要你答应我,这些就都是你的了。”
他冷笑一声,掏出一条白色手帕,按在冻红的鼻尖上,阴恻恻的看着我。
“别做梦了,人是有底线的,我绝不会跟你一起做触犯道义,违背良心的勾当。”
我毅然决然的反驳他,拧着眉宇,冰冷的脸颊上挂着厌恶之情。
孙凯听后,背过手,不以为然的说:“王涛,你知道为什么自己不能成功吗?”
我死死的盯着他,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轻微颤抖,仿佛在这个没有生命气息的世界里,自己很难活过明天。
他见我没有接话,便又径自说着:“因为你这种人根本不配成功,你不会审时度势,抓住机会,想要在这个世界生存,就要想尽一切办法去争取,就要挖空了心思去算计,而不是像你这样,永远当一个市井小民,眼光短浅,活在城市一隅,苟且偷生,坐井观天。”
他凑到我的面前,我甚至能感觉他的鼻息,他阴冷的笑着,刺耳的笑声响彻洞底,听的我头皮发麻,直冒冷汗。
“所以,你只有听我的,跟我合作,才能走出那污秽不堪的地下室,得到你曾经想都不敢想的财富。”
“听好了,你永远也别想在我这里拿走半点东西,什么都不行。”
我攥紧拳头,咬牙切齿的看着他,皱着眉头,脸色铁青。
“哈哈哈哈,那你就永远沉埋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吧。”
他大声狂笑着,举起双臂,棱角分明的五官已经扭曲变形,看不清原来的面貌。
他的身体变成了气泡,飘散在阴暗的密室中,落在石壁上,爆裂开来,最后彻底消散在黑暗之中。
突然,洞底剧烈摇晃,梦中的自己踉踉跄跄的向外跑去,但震波太强,没跑几步,便摔倒在地,巨大的石块轰隆一声砸了下来,压在我那渺小的身躯上,寒风刺骨,冰冻着我的脸庞,整个身体很快就失去了知觉,任凭那无尽的冷风侵袭,最后,我闭上了眼睛,整个意识都飘散在黑暗中,湮灭了希望,斩断了相思。
我被薛欣妍晃醒,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冰凉的铁皮地面刺激着我的皮肤,被子也随我滚落在地上,床铺下一片狼藉,杂乱不堪。
“你怎么了小涛,是不是做噩梦了?”
薛欣妍满脸担心的望着我,把掉落在地上的被子捡了起来,放在铺位上,又伸出一只手,把我拉了起来。
我恢复了意识,但那个长梦却变的有些恍惚,我坐在床铺上,想着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不着边际的梦。
薛欣妍坐到我的身旁,抓过我的手,轻轻的说:“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她把手放到我的额头上,感受着我的体温。
“呃,没事,只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洗把脸就好了。”
我看了看对面,发现中年男子和白衣女孩不见了,急忙对薛欣妍说:“欣妍,对面的人呢?”
“前两站就下车了,你认识他们?”
薛欣妍满脸诧异的看着我。
“哦,不认识,之前坐火车的时候见过一面。”
我站起身,走出车厢,来到吸烟处掏出烟盒,正要点着时,发现身后有一名个子很高的男子盯着我看,他高高的鼻梁,丹凤眼,耳朵出奇的尖,很像中古时代的精灵,穿着一套黑色的运动装,白色运动鞋,毛寸短发。
我没在意,别过身去,点燃了手里的香烟,刚吸了两口,就感觉身后的男子向我走来。
我瞬间绷紧了神经,警惕的侧过脸,用眼睛余光瞄着他。
天色已晚,夜幕降临,透过车厢的玻璃,外面的景色被黑暗笼罩着,只有几盏灯光落在远方,星星点点,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越往北白天越短,气温也越低。”
他站在我身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特意说给我听似的。
我慢慢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没有搭话。
“你在哪里下车?”
他吸了口烟,眯着眼睛,迷离的表情中透着一丝沧桑感。
“青岛。”
“哦,那是个好地方呀,出差吗?”
他继续追问着,在壁挂的铁质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
我正了一下打着石膏的胳膊,看着窗外说:“旅游。”
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距离到站还有不到三个小时,不知薛欣妍吃没吃饭,我掐灭手中的烟,打算回到铺位中去。
谁知刚走两步,他便急忙把我叫住,低声说道:“兄弟,想不想挣大钱?”
他眼神里飘散着兴奋的光芒,直直的看着我。
“什么意思?”
我皱紧眉头,不明所以的问他。
“我这有个百无一失的好项目,现在还没在市场推广,需要合伙人,放心,挣个钱后咱俩对半分。”
他眉飞色舞的描述着,像个演说家,说的每个字都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我转过身,疑问道:“项目?什么项目?”
他见我来了兴致,便开始把他的理论学说灌输给我:“你知道成功学吗,像美国的成功学家卡耐基,还有奥格•曼狄诺等等,他们创建的成功学是当代很多人追捧和学习的标杆。”
他说的绘声绘色,手舞足蹈。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有些不耐烦,皱紧眉头看着他。
他轻咳一声,继续说道:“我们把这种营销模式,传输给企业和个人,培训他们怎样成功,帮助企业怎样盈利,每天都开讲座,有金牌讲师给他们授课,让每个人都知道成功学的伟大,要是能组织更多的人把我们的学说传递下去,那以后还愁没钱赚吗,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项目,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加入?”
他满脸期待的看着我,由于讲的很激动,他身体竟轻微的哆嗦着。
我冷笑一声,这特么不就是传销吗,还美其名说是成功学讲座。
我懒得搭理他,直接转身走掉了,他快步跟了过来,在我身后急促的说:“喂,兄弟,你考虑一下,真的可以赚很多钱。”
我怒火中烧,愤怒的回过头去,大声骂道:“滚,滚远点,不然揍死你。”
他见我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便战战兢兢的走开了,嘴里嘀咕着不堪入耳的脏话。
我回到铺位后,却发现薛欣妍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