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萧晴打来的,自从上次她通知我已经回国后,就一直没联系了。
她说婚礼定在下个月初,今天是十月二十八号,还有几天就到十一月份了,看来得在婚礼之前把这边的事情处理好。
“喂,萧晴。”
我接听了电话。
“小涛,忙吗?”
我四处张望了一下,薛欣妍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杜宸宇站在阳台边看着外面,我走进一间卧室,轻轻把门关上。
“不忙,你婚礼筹备的怎么样了,日期定下来没?”
“嗯,正要通知你呢,定在十一月二日,一定要提前回来哦。”
电话里萧晴的声音愈发甜美清脆,婉转动人。
“好的,我一定提前。”
又聊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薛欣妍开门走了进来,她打量了一下卧室的布局,漫不经心的说:“弄这么大的房子,两个人住有点浪费空间了。”
她走到床边坐下,看着我说:“刚才谁打电话来?”
我把手机塞进裤兜,笑着说:“是萧晴,她结婚日期定下来了。”
“哦,几号结婚?”
薛欣妍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双唇,由于昨晚陪床,一夜都没休息,此时的她满脸倦容,疲惫不堪。
“下个月二号,还有不到一个星期时间。”
我把她散落在额头上的一绺刘海捋在耳后。
“跟我一起回去吧,你也好久没回家看看了。”
我拉过她的手,语气很温柔,因为上次孙凯结婚就是自己一个人回去的,那场婚礼办的索然无味,平淡无奇,加之孙凯酒后失态,使得整场婚礼下来都不冷不热的。
“看看她的病情怎么样,如果稳定了,可以出院了,我就陪你回去,如果还在危险期,我不能直接就走,你理解我吧。”
我听后,心领神会,怪自己太自私,什么事都不为别人考虑。
“好,我也很希望她早点出院,她要是病倒了,就没人逼我铆着劲奋斗了,呵呵。”
薛欣妍听后白了我一眼,揶揄道:“是不是她给了一套房子,还不用还贷款,你就向着她说话了,怎么没有以前那种横眉冷对的气势了,切,低俗。”
她怒着小嘴,不屑的瞄了我一眼。
我听后扑哧一笑,掐着她的腰,稍一用力,就把她抱在我的腿上,又在她脸蛋上狠狠亲了一下。
“哎呀,你干嘛…”
我坏笑着说:“小两口乔迁之喜,当然要来一个热吻了,哈哈。”
“滚开,放开我,谁说要跟你乔迁了。”
她在我怀里轻轻扭动着,并没有用力挣脱,憔悴的脸颊上闪过一丝娇羞之色。
我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欣妍,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我吗,我王涛是那种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的人吗,这个房子咱俩先暂时住着,等以后有条件了,房钱我一定会如数奉还的。”
“那出国学习的事?”
她慢慢抬起头,询问我出国进修的打算。
“出国的事就算了吧,别说出国了,就是把我送进最好的大学读书,我也不是那块料,与其浪费过多的时间读书,不如争取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专心挣钱,也不枉你老妈对我的一片苦心。”
我信誓旦旦的说着,我看到了卖货摆摊这个行当的利润,以及未来市场的发展走向,如果形成系统化,规模化,正规化,打造一支高素质,有技术,高质量的营销团队,那么以后在这个城市发展下去,肯定能打捞到一桶满意的黄金。
咚咚咚,杜宸宇站在卧室门外,轻轻敲了几下门。
薛欣妍急忙在我怀里站起身,开门走了出去。
“时间不早了,夫人还在医院,你先回去休息一下,什么时候搬家通知我一声。”
杜宸宇站在门口,眼袋处挂着两个醒目的黑眼圈,看来我们三人都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我轻轻点了点头,走出卧室。
“这是房子的钥匙,你收好,水卡电卡还有一些常用发票,都在茶几上的文件夹里,需要什么在那里找。”
杜宸宇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拿着钥匙,他把钥匙递给我,交代着一些日常水电费的事情。
“杜大哥,我俩还没想好什么时候搬过来,要不这把钥匙你就先拿着吧,我俩不着急入住。”
薛欣妍走到杜宸宇身边,打了个哈欠,有气无力的说着。
“是呀,我俩先不搬家,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这把钥匙你先代管吧,什么时候需要了,我俩在联系你。”
我本来就不想马上搬来,贵妇人还在医院躺着,渣哥那边的地下室还有半年的房租,要想退租金相当费事,加之萧晴几天后要结婚,我还要回一趟老家,房子钥匙给杜宸宇保管正合适,他闲来无事的时候,可以过来浇浇花。
“不好意思,这个钥匙我不能帮你俩保管,夫人说了,既然你倆同意要这个房子,那么这个房子的所有权就是你倆的,我无权拥有这间房子的钥匙。”
杜宸宇话语坚决,字里行间都透着不容置疑的语气。
他再一次把钥匙递到我的面前,两眼炯炯有神,表情严肃冷酷。
我看了眼薛欣妍,她努了努嘴,示意我拿着。
我接过钥匙,喃喃地说:“谢谢,这个房子的钱我一定会还给她的。”
杜宸宇听后,先是一愣,盯着我看了几秒后,又干笑两声。
“好,那我拭目以待。”
说完便转身出了房间。
我和薛欣妍坐在车的后座上,杜宸宇专心的开着车,不时透过后视镜查看我和薛欣妍的表情。
“你不要有什么压力。”
杜宸宇突然说,我和薛欣妍都满脸疑惑的看着他。
他用手楷了下鼻尖,继续说道:“夫人既然把房子送给你了,你就心安理得的接受吧,夫人最近常说你的好话,跟之前相比,他更喜欢现在的你。”
“可是现在的我也没什么不同啊。”
我疑问着说,又看了薛欣妍一眼,她正闭目养神,脸颊上挂着极深的倦容。
杜宸宇没有回答我,他沉默无语,继续看着车,片刻后,他看着后视镜,问道:“夫人让你留学的事想清楚了吗?”
“哦,那个,我不去留学了,我不是那块料,你帮我告诉她一声吧,谢谢她的好意。”
我身体后倾,长吁一口气,觉得自己全身乏力,疲惫不堪。
“这话还是你自己当面跟她说吧。”
杜宸宇歪着嘴角,看到前方道路施工,路中间摆满了警示牌,施工车辆穿梭不息,便皱起了眉头。
“你就停在这吧,这离我住处不远,我走回去就好了。”
车子停到路边,下车前我又看了眼薛欣妍,她已经睡得很沉,诱人的小嘴微微张开,双眼紧闭,一只胳膊搭在车窗上,支撑着头部,一只胳膊放到腿上,白嫩的小手攥着他那粉色的小包,手腕上挂着一条银色手链,咦?这不是我和她逛曲阜的时候,在广场上打气球赢来的吗,没想到这种廉价货她还带在身上,我感慨万千,唏嘘不已。
“喂,你把车门关上,她马上就是你老婆了,还没看够啊?”
杜宸宇不悦的扭过头,示意我关上车门。
我急忙把车门关上,车子掉了个头,消失在楼角一侧,不见了踪影。
我绕过那片施工区,朝地下室方向走去。
一路上我都在想,自从我在八年睡梦中醒来,我为薛欣妍付出过什么?我又给予了她多大的关怀?我又给她买过什么像样的礼物?
这些问题我从来都没想过,虽然自己身无分文,屌丝一个,但薛欣妍从未埋怨过我,她永远把我当成最真实,最正直,最坦诚的一个人,但我自己却在短短几年中,分化出两个完全不同的王涛。
光明中的我充满正义,追求自由,喜欢挑战,无畏失败,是一个积极向上,毫无怨言的人。
但阴暗中的我,却充满了自卑,胆怯,懦弱,甚至愚昧,顽固,教条,讨厌新鲜事物,逃避生活责任,毫无激情可言。
我恍然大悟,这正是现在的我,我揉了揉眼睛,停住脚步。
跌跌撞撞这么久,我却忘了自己的初心是什么,从何时开始我就迷失了自己,是刚来到这个城市的时候吗?还是我大梦初醒,那些曾经的朝歌彩霞,一米阳光,早就丢失在那永无止境的梦中了。
前方有一处上了年纪的老楼,年久失修,墙皮已经脱落过半,看不出当年的风采,墙角下生长着一片爬山虎,由于地处阴暗,不见阳光,加之天气转凉,气温骤降,那片爬山虎也接近枯萎,它们放弃攀爬,纷纷抖掉叶子,一条条粗细不一的枝干留在墙上,远远望去,像一个乱糟糟的渔网挂在那里似的。
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一片黑云,厚重的云层相互挤压着,彻底遮挡了城市上空最后一缕阳光,我抬头观望,一滴雨水打在我的脸上,冰凉刺骨,这让我忽然想起辛弃疾的一首词,《丑奴儿•书博山道中壁》。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我长叹一口气,好一个深秋的雨,冰冷了前世今生,冰冷了世俗凡尘,冰冷了喧嚣过往,冰冷了一往愁云。
我走到院子的时候,小雨已经稀稀拉拉滴落下来,记得刚来这个城市的时候,打在身上的雨滴还是温热的,现在确是冰凉刺骨,毫无温度,正如刘教授所说: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时光匆匆,白云苍狗,倥偬岁月,飞逝何惜。
我走进地下室,直接趴到床铺上,只觉得全身酸痛无力,异常疲惫,轻声嘟囔着:成长好累。
慢慢的,我睡了过去,睡梦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对我说:“没人替你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