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可以叫你哥吗?”
“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
第二天上班就加班的涂栖心里不停默念着这句话。
若不是老板的买卖,他就不会在这个郊区的小车间里守着工人们组装仪器,给他们送饭打水,一直到晚上七点还没有离开。
七点半,整个车间突然断电了。
涂栖满脸无知手忙脚乱的时候,工人们已经拿着各式各样的手电筒,收拾起东西下班了。
他疑惑地拨通了老板的电话,张深深也就四十岁,声音却像六七十岁。
“老板,车间断电了,工人们都要走了。”
“我知道啊,你也可以下班了。”
“啊?”
“怎么了?哦,找不到路回不来是吧,你找那个叫老陈的,他家住东坪,你让他捎你一截,然后公交车坐103路再坐地铁三号线就可以了。”张深深说完就挂了电话。
涂栖压根儿没弄清楚什么和什么,不过反应很快的开始找老陈了。方法也很直接,扯着嗓子就喊:“老陈!老陈!”
他粗略估计了一下,回答他的有十个人左右,整个车间的工人也不过十五个人。于是他又喊:“家在东坪的老陈是谁?”
有个不属于“老陈”的人说:“东坪又叫陈家湾,他们家都在东坪,小哥你找谁?”
涂栖顿了顿,说:“张总说能把我捎到东坪的老陈是谁?”
这下终于只有一个人符合条件了。别的老陈家在东坪但是平时都不回家,就住在车间附近,坚持回家的老陈只有一个。
涂栖坐在小电驴的后座,手揪着老陈的衣服,整个人除了肚子都被风拍打教育了半个小时,到了陈家湾村口的公交站,再坐地铁。
一路辗转坎坷,其中辛苦数不胜数,这些都可以不提。搬进纯枝公寓以来两个晚上一天比一天精彩,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最后从层层画面中突显出来的还是杜振洋那张令人惊叹的脸。
回到纯枝公寓,值班室101的窗户竟然开着。涂栖第一次见到这里面的人。
一个几乎没有头发的老人,因为没有头发让人没法估计年龄,脸上的皱纹也不是很多。他盯着涂栖,直到看得涂栖直冒冷汗才徐徐开口,声音也不显老,就是语速格外慢。
“今天,有个人,找我要了701的备用钥匙,你记得还给我。”说完就关上了那个不能从外向里看的玻璃。
涂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杜振洋回来拿行李,心中微微一堵。
他回到701,打开门,一眼就看见还放在沙发旁的行李,连忙关门进屋,环视一圈却又没见着人。他有些烦躁的坐在沙发上,无意识的看着手机,想的都是杜振洋到底走是不走,钥匙又是不是他拿的。
没一会儿,门口传来响动。涂栖抬头,看见门被打开,杜振洋和余案有说有笑的站在门口,前者手里还提着一个外卖盒。
看见这两人凑在一起,就好像这两天的惊吓和烦躁凑在一起了。但是杜振洋那张脸又让他平缓了一点。
三人中余案反应最大,情绪最饱满的说:“哥,你回来啦,我们出去吃饭给你也打包了一份。”
杜振洋笑着点头,提着外卖像提着宝剑一样有气势,主要是人好看。不知不觉,从昨晚看见杜振洋开始,他好像已经在心里夸了他无数遍。
“来吃吧,哥。”他说。
尽管涂栖抱着“大家看起来都差不多大吧,为什么要叫我哥的”疑惑。身体还是接过了外卖盒,并且给余案找出一双不知道是前租客还是房东留下的拖鞋。
两个“弟弟”带回来的是普普通通的炒饭,涂栖也不挑食。
余案本来和杜振洋聊着702室的事情,不知道为什么转移了话题,对着涂栖说:“哥,我叫你哥没问题吧,你比我大吧。”
涂栖咽了饭,说:“应该吧,你多大?”
“我二十。”
“确实比你大,我今年二十二。”
余案声音陡然拔高,说:“哥你才二十二?”然后看向杜振洋说:“哥,你才是最大的啊。”
闻言,涂栖也看向杜振洋,杜振洋说:“我可能是看着小一点,我今年二十四。”
余案点头又看着涂栖说:“对对对,刚好相反,哥你长得挺成熟的,还是那种中年秃头的大叔才会选择的寸头,就容易让人搞不清楚。”
说完这句,两人又撇下涂栖,继续聊以前住在702室,杜振洋称作姐姐的苏偲偲。
一直等到涂栖吃好了两人都没聊完,涂栖也不插话,就在旁边听。直到杜振洋委婉的提出余案可以离开的时候,余案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送走了余案,关上门,空间里现在只有两个人了,涂栖又有些紧张起来。
“我还是叫你哥吧。”杜振洋开口了。
“啊?”涂栖面色僵硬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到底走不走啊?都知道我比你小了,还叫哥你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行吗?”杜振洋继续追问。
两人都坐着,视线上没有高低,但是杜振洋细软的棕色头发末端就搭在眼睛附近,瞳孔有些湿润,颜色也和发色一样比较浅,皮肤又比较白,确实是小男孩的样子。
涂栖像着了迷,也不知道盯着他看了多久,回过神明显底气不足的说:“行吧。”他确实是被蛊惑了,莫名其妙的答应了。
杜振洋笑了,喊了声:“哥。”
涂栖怪不好意思的应了一声,心里催促着他赶紧说正事儿。
“哥,你这屋子能住几个人啊,我看还有一个没用上的房间。”杜振洋说话的时候脑袋优雅的小幅度移动,但眼睛一直看着涂栖。
涂栖移开视线,看向杜振洋说的那间屋子,和他现在睡的主卧,两扇房门正面相对。
他总是想很多又想很远,但他不能否认他想让杜振洋留下来。
他隐隐期待着这种小说一样的情节,莫名其妙捡到的同居者可能会擦出爱情的火花,同时他又害怕这种在心底摇曳不灭的火苗会燎着自己。
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他恋爱的次数少的可怜。唯一值得作为经历说与人听的不过是一场长达六年的单恋。
“你想住在这里吗?房费水电平摊?”他还是没有过脑子的说了这句话,尽管有前情种种,心中百绕千转,男性本能战胜了这一切。
杜振洋短暂的愣了一下,又反应很快的微笑点头说好,顺从的像是卖身葬父的好人家姑娘。
几乎没有停顿的回答让涂栖不舒服,仿佛会因为这种事情纠结的只有他自己而已。
两人谁也没继续说话,涂栖拨弄着手机,看向小媳妇模样等着他开口的杜振洋,说:“备用钥匙是你拿的吗?”
杜振洋:“今天早上我出门之后发现我没带钱包,回来你不在了......”
他话没说尽,涂栖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他已经开始后悔自己留杜振洋住在这里的行为了,他真的很讨厌因为这种和不和别人合租的小事情就心里摇摆不定的自己。
“在你那里就好,我这里还有一把钥匙可以给你,你明天记得把备用的还到101去。”
“好。”
“那我先洗澡睡觉了......”涂栖顿了一下,又说:“你也早点休息吧。”
“好。”
杜振洋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身体放松向后,双眼微眯。
看上去是“天塌地摇我自岿然不动”的样子,心里却一个劲的叹气。他看出了涂栖防御的状态,果然就是别人会对他的着迷不过是因为他的能力罢了。
......
人的思维在洗澡的时候会飞的很远,涂栖难得揪着一件事情想了很久。
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敌不动我不动,敌动了我也不能动,因为我太平凡,动了就要命。这个动,是动心的动。
这个结论可以简单的应对他能想到的大部分和杜振洋合租之后的事情,这样就算是想通了,心情也舒畅了,从浴室出来看见好像已经在沙发上睡着的杜振洋也可以肆无忌惮的欣赏他的脸了。
因为从现在开始,杜振洋不过就是很符合自己审美的室友了,室友能不能发展成别的,随缘就好。
只要我不动,就没人能伤害我。——涂栖今日最佳哲思
他轻轻拍着杜振洋的肩,“去房间里睡吧。”
杜振洋睁开眼睛,眼神清冷,没有睡着。
涂栖没看出来,他是一个敏感的人,一个站在自己的立场上靠直觉敏感的人,并不是善于通过微小动作和眼神揣摩别人心思的人。
要说揣摩别人的心思,还是杜振洋更擅长一点,因为鸡肋的能力和身份的显贵,他要学习的东西非常多。一直到二十岁才勉强达到要求。
“我去洗个澡。”在涂栖感受到他的冷漠之前,杜振洋的情绪已经调整回之前温柔优雅的状态了。
涂栖点头,回了房间。专心听着浴室里响起了水声,他轻声慢步的到杜振洋要睡的那件屋子,从衣柜里拿出床单等东西,帮他把床铺好了又迅速溜回自己房间。心里想着这算是弥补了刚才有些差劲的态度。
杜振洋的心情也很不好,太多的事情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从小他觉得压力大或者很累的时候就会不停的搓弄属于他的“石头”,现在也是。
一手搓着石头一手推开在701属于他的房门,看见一张规整普通的床。杜振洋突然放松下来,他觉得这张床一定很适合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