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清晨

　　阳光漫过屋檐。房间里，遮阳窗帘的缝隙里，一道带着温度的光线，斜斜地扫过床铺，蹒跚而上，爬上少年麦色的皮肤，似花瓣且嘴最勾起的唇，秀气挺直的鼻梁。阳光终于爬上他眼睛，他短短的睫毛轻缓地眨了眨，微微睁开了一只眼睛。阳光刺眼得厉害，他伸手挡了挡，闭上眼睛，慵懒地坐了起来。醒了醒神，少年再次睁开眼睛，阳光已经失去了不可直视的地位。

　　“阿姨早。”亚斯洗漱完下楼，看见闵姊玉抱着blingbling在客厅看着重播的综艺节目。

　　“早，这么早就起来了？”闵姊玉笑吟吟地看着亚斯，像是在欣赏一件非常了不起的艺术品。

　　亚斯看了看手表，以为房间里的时钟坏了你，讪讪地笑着说，“阿姨，九点了。”

　　“嗯，我知道啊。”闵姊玉一本正经的说完，又转一张嫌弃脸，“比起谦谦你起太早了，我刚去叫谦谦吃早餐的时候，他死活不肯起，非要多睡两个小时，我看他不肯起，也就没去叫。”

　　亚斯笑。

　　“饿了吧，我煮了点南瓜粥，我再给你煎两个鸡蛋？”

　　说着闵姊玉已经起身，亚斯连忙拉住她，“不用了阿姨，我想去老福建吃完云吞。”

　　闵姊玉甜甜的笑着，“行行行，赶紧去，一会老张卖完了懒得擀皮你又吃不到了。”

　　“好，那我走了，一会谦谦起来了问他要不要吃，我给他带份回来。”

　　“不用管他了，那只懒虫，一赖床就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了。”

　　天地良心，小谦谦是真的很无辜的。闵谦是喜欢赖床，上学的时候起床也比亚斯晚，但不上学的时候全家起床最晚的人通常都是亚斯，闵谦只是偶尔在闵姊玉不买菜或是大发慈悲的时候他才有时间赖床的。拿今天来说，闵姊玉七点半去叫闵谦起床跟她去菜市场买菜，她所说的刚刚其实是一个多小时以前。

　　闵谦昨晚被亚斯拉着打游戏到三四点才睡着，闵姊玉来叫的时候他顶着两只熊猫眼苦求再睡两个小时，毕竟是亲妈，还是勉强发了发慈悲让他继续睡。

　　亚斯换好鞋，blingbling摇着尾巴在他脚边蹭了两下，走到门口嘤嘤打着圈圈。他以为blingbling想跟他出去，一把把它抱了起来，打开门。

　　门铃声响了一下，门拉开了一半，blingbling在他怀里挣扎着，疯狂地摇着尾巴。

　　林熙看着亚斯一身白T搭着黑色休闲短裤，头发湿漉漉的耷拉在脑袋上，样子很乖巧可爱，特别是对着她笑的时候（所以知道为什么闵姊玉一早上看亚斯的时候就像是欣赏一件艺术品了吧）。

　　这一大早的，阳光，女孩，亚斯的心情此刻比阳光更灿烂。

　　“这么早？”亚斯笑着，把blingbling递到林熙面前。

　　“早。”林熙像是清晨刚露着半张脸的太阳，羞涩地接过blingbling。

　　“谦谦还没起床，你吃早餐了吗？我正准备去吃早餐。”

　　该怎么回答，说没吃是不是要邀请她一起共度早餐。可是她已经吃了一大碗拉面，一大杯珍珠奶茶，手上还提着四份，他们一家四口的，叔叔一般不在家，所以有一份还是她自己的。她纠结啊。

　　“熙熙来了，你俩已经认识了？”闵姊玉已经迎了上来。

　　“阿姨早，”林熙甜甜地笑着，“我们是同学，一个班。”

　　“这么巧！我们家小斯要上附中的时候我就想说让你来家里玩，让你俩认识认识呢！你都不在家，回来了也没来家里玩。”闵姊玉的脸晴一阵阴一阵，表情惊一阵，淡一阵的，一把年纪还总喜欢撅起小嘴撒娇。

　　林熙咯咯地笑着，“相亲吗？”

　　亚斯一愣，他觉得自己听错了。那两只已经哈哈哈笑疯了。

　　亚斯一脸懵逼，大早上的就玩这么刺激的，什么情况？因为他在，两只笑了一会都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

　　林熙就那么习惯性一说，亚斯在国外的时候，闵姊玉就经常在她面前夸他们家小斯，就是妈妈给儿子相亲的那种夸。

　　“熙熙吃早餐了吗？”闵姊玉问。

　　“阿姨我吃过了，”呃~这会儿不用纠结了，对闵姊玉她没法说谎啊，只是转换一张谄媚的脸，“阿姨，我妈出差了。”

　　闵姊玉嗤笑，“哟，巧了，阿姨早上菜买多了！”

　　亚斯还在纠结林熙为什么突然要说她妈妈出差了，现在看她跟闵姊玉望着对方傻笑，他心里已有三个字的回答：蹭饭呢！

　　而且这招似乎都用出默契了。

　　他才知道，他的小仙女儿是这样蹭饭的。

　　林熙对闵姊玉、高正南、闵谦她早就没有什么不好意思了，但是毕竟亚斯就在身边，还是有些尴尬。

　　“阿姨我买了奶茶，”林熙把blingbling放下，拿出一份奶茶给闵姊玉，拿出一份给亚斯，“你还没吃早餐，要不要我先给你拿进去，你吃完早餐再喝，有点冰。”

　　“没事，刚好挺热的。”亚斯接过奶茶，出门。

　　林熙提着奶茶去到二楼，毫不避讳地拧开了闵谦的房门，打开一半，伸着脑袋往里面望。闵谦长袖睡衣长睡裤侧躺在床上，身上遮着一只被角。

　　因为怕黑，所以他从来不用遮光的窗帘。白色窗帘一点遮阳效果都没有，这会儿房间里充满光线。这家伙一只手遮着眼睛睡得很安稳。

　　林熙走了进去，屋子里竟然比走廊还热，她看了一眼空调内机。这么大热天的，外面太阳都挂老高了，这家伙没开空调还穿得那么多，竟然能睡得这么死？

　　林熙走到床边，果然，白嫩嫩的小脸油光锃亮的。她能感觉到他并不是输的很安稳，呼吸有些急促，眉心紧皱，嘴角下拉着。本来还想着让他好好睡会儿，看他这样子，睡着了还那么痛苦，干脆帮他解脱算了。然后她就把奶茶放在闵谦的脖颈边。

　　闵谦紧皱的眉头在睁眼看到林熙的那刹那得到解脱。

　　“做噩梦了？”林熙温柔地问他，他的心绪还在宇宙中遨游，没接茬。

　　不是没听清，只是不想说，加上被强制性冻醒的，是噩梦也忘记一半了。他只记得，他的梦里有林熙，有亚斯，梦里其实他是开心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感觉好难过好难过。

　　“几点了你就来了？”闵谦嫌弃地把脑袋埋进枕头。

　　“九点多了都，赶紧起来，”林熙大力地揉着他的脑袋，“练两小时琴，然后吃完中午饭我再帮你哥把政治补补。”

　　“我觉得我哥该补的是心。”闵谦刚醒，脑子迟钝，有什么就直接脱口而出了。林熙一懵，他瞥了一眼没在继续说下去。

　　随后，他慵懒地翻了个身，长叹一声，伸出一只手在林熙面前。

　　林熙一巴掌狠狠拍了过去，“自己起来！”那响声，清脆悦耳，比什么闹钟都管用。

　　闵谦痛得咧嘴，拼命地摔着手，“你这样子肯定嫁不出去！”

　　林熙嘚瑟一笑，“要你管。”

　　闵谦看着林熙，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然后爬下床。抓起床上的小背心和大短裤摇身往卫生间去。背对着林熙的时候他笑了，阳光又重新照进了屋子里。

　　确实挺冰的，杯壁一层水珠子，手拿着湿哒哒的。再看下店家logo，从商业街带过来的，到现在还浮着半杯的冰块，这得加了多少冰块啊？

　　“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哥，我哥这人善良应该勉强能接受你，要是真嫁不出，我也可以考虑考虑。”闵谦回过头，闵谦的语气，他的眉毛都是充满玩味的。

　　林熙的嘴角先是笑了一下，然后扬起傲娇的下巴，“切，我可不喜欢小屁孩儿！”

　　闵谦勾勾嘴角，转身走进卫生间，关上门。

　　这样的话他已经跟她说过很多次，每次她的回答都一样。只是，这一次她笑了一下。

　　闵谦洗澡的时候，房间里已经响起的琴声，一首他没听过的歌，不过在林熙手上弹出来很好听。

　　他听到一半突然笑了，有甜蜜也有苦涩。林熙弹的这首歌旋律越来越熟悉，越来越熟悉，他才发现，这首歌原来是亚斯的手机铃声。

　　闵谦洗了很久才出去，出来就是林熙幽怨的眼神。

　　“你是刷牙、洗脸、洗头、洗澡外加大号也一起蹲了吗？”

　　“你管我。”闵谦没看她，走去窗边把窗和窗帘拉开了，阳光卷着一股热气袭来。“这么热的天你坐在外面不会开空调啊？”

　　林熙无语，“这么热的天不开空调你都能穿那么多睡得跟头猪一样，我需要开什么空调？”

　　闵谦气势一下子弱下来，无力地还击，“我睡着了冷，开空调还要盖被子，浪费电。”

　　林熙笑着“呵”了一声，“没看出来啊，你还挺知道环保的呀？”

　　“我本来就是很环保，很有爱心的五好少年。”

　　林熙赏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

　　“你刚弹的是我哥的手机铃声吧。”闵谦看她样子，坏坏地来了句。

　　林熙无从接。只是轻轻地“哦”了一声，然后转移话题，“对了，你哥刚出去吃早餐了，你要不要让你哥给你带早餐回来，离吃中饭还早着呢。”

　　闵谦继续坏坏地笑着，“你就想让我打电话给我哥，让他带早餐是不是？”伶俐的眼睛凑近林熙的脸，眼神和语气都带着压迫感。

　　林熙本来没这个意思，被闵谦那么一问整了个大红脸。

　　“你是不是喜欢我哥？”闵谦笑得前仰后合。

　　“我喜欢你。”林熙不情不愿地说。

　　当然不是真的喜欢闵谦，只是这样说比较能让他赶快闭嘴，不然她的脸离烧红的煤球就不远了。

　　闵谦愣了一下，然后噗嗤一下笑了，“哥，你回来了。”

　　林熙压根不相信，以为闵谦故意涮她，往他腿上踹了一脚。

　　亚斯沉着脸走进房间，“给你带了碗混沌，趁热吃。”

　　直到亚斯提着混沌走进屋，把混沌放在书桌上再走出去关上门，林熙都保持着一个姿势。

　　在林熙的脸变成煤球之前，闵谦的脸先完成了型变，憋笑憋的。

　　闵谦端起云吞走到林熙身边，舀了一只，“吃不吃？”

　　林熙幽怨地瞪了他一眼，他悻悻地把云吞塞进自己嘴里，嚼了两下又问：“诶，你到底是不是喜欢我哥？”

　　“吃你的云吞废话那么多？”林熙脸上的红已经退去，糟心。

　　“那你喜欢我还是喜欢我哥？”闵谦又问了一句。

　　“你给我滚！”林熙抿着嘴，脱掉一只拖鞋作势要丢他。

　　“我滚了，找我哥去。”闵谦呵呵笑着，“我要跟他说……”

　　话没说完，一直鞋子划出一条完美弧度，落在他的脖颈上。

　　“你敢说什么我就灭了你。”

　　闵谦没有回头，打开门，关上门，然后靠在墙壁上，手放在左胸口，感受着心脏的抽动。

　　那只鞋子砸的不是他的身体，是心。所有人都当他还小，所有人都当他在开玩笑，其实他很多话都是真的。

　　一年前他稚嫩的心第一次因为一个女生走上不正常的轨迹，他纵容着它在不正常的轨迹上生根发芽，甚至期待着哪一天他也能让那个女生的心因为他而走上不正常的轨迹，可是一年后，他发现他没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