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开口的是夏柚。

　　她的声音像是整个人刚才冰水里给打捞上来，牙关都打着寒颤，她难得忐忑地用余光瞄了眼安礼绪，但又很快把视线放到了别处。

　　“我其实在回国的时候一直都在思考那件事，自从和你在一起后，我就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你。”她红着眼睛，边说话边把双手背在身后，活像个做错事等着挨批的小孩。

　　安礼绪没说话，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因为我害怕！”夏柚像是突然打开某种开关，泪水突然涌了出来，这段时日，她状态压抑，面对任何询问都只是低声地、含糊地，而现在她终于再也不用去隐忍了。

　　“在日本……每天早上总是被恐惧压得迈不出脚步……所以我每天都在努力……保持冷静……因为我知道这并不是我的错……可是可是……”

　　这个二十三岁的女孩断断续续地说着，像是为了自己的失态感到抱歉，“可是，在那里，我没有任何勇气……因为你不在那……”

　　“对不起……”

　　眼泪止不住。

　　傻瓜，你在道什么歉。安礼绪心疼地把她揽进怀里，闭上眼吻着她的额头，在心里暗暗发誓，我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包括我。

　　“对不起，我好没用，总是只会依靠别人……总是只会逃避……对不起……”她浑身发抖，哭得是那么的难看。

　　安礼绪更紧地抱住她。

　　“安礼绪……”夏柚怔了一下，意识到安礼绪的情绪后，她不再说话，慢慢伸出手，沉重地抱着他。

　　那些话一经说出口，安礼绪反倒放松下来。他耸了耸肩，逐渐又恢复起了往日本色。他双手放在夏柚的肩上，迫使两人视线交融。

　　安礼绪的目光炽热且大胆，以往未曾说出的爱语，此刻经由出柜的勇气，恨不得全部喷发出来。

　　“我真的很庆幸喜欢的是你，也一定要是你，夏柚。因为只有你才可以对我不抛弃不放弃。”

　　“那我要是说我今晚真的差点放弃了呢。”

　　“你不会的。”安礼绪笑了起来，眼底满是自信，“我有这个信心。而且你真要放弃了，我也会死缠烂打地纠缠着你。我要纠缠你一辈子。你可以骂我，但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他的声音越放越低，最后成了呢喃般的耳语，萦绕在夏柚的耳畔。安礼绪用额头抵着夏柚的肩膀，双手依旧抓着对方的肩膀，一遍一遍地重复着最后一句话。

　　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好不好？

　　夏柚仰着头，吸了吸鼻子。他突然就想到可能这真的是一生都解不开的孽缘吧。无论他们中的哪个换成另一个人，可能结局都会变成理智的告别，或者不理智的老死不相往来。

　　他恨安礼绪的幼稚，却又爱安礼绪的幼稚。恨他的轻狂，却又爱他的轻狂。这份自相矛盾的爱恨，换成谁都不行。夏柚想，因为只有安礼绪，只有安礼绪才会不论发生了什么，但最终都会锲而不舍地追上来拉住他的手让他回头。

　　看起来最糟糕的组合，实质却是最契合的搭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