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有形?三千大道?量变质变?”
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院落门口的枯禅低声咛喃着,一遍遍重复着裴文德刚刚说的那些理论。
身为一位半只脚踏入佛门的妖怪,枯禅对于道家的命术并不感兴趣。
可是裴文德刚刚那段有关于“哲学”的描述,却如醍醐灌顶般打通了它心中的蒙昧与痴愚。
尤其是那段有关于“道”的讲述和分析,更是让枯禅如梦初醒般瞪大了双眼,一扫过去的苦痛与郁闷。
因为与后面的命术相比,这些理论虽然没有涉及到具体的术法,却是类似于“总纲”一样不可或缺的东西。
正所谓一法通万法通,独自一人潜心修行了那么久,枯禅缺的就是这种能够重塑世界观的“总纲”。
在明悟了这一点之后,困扰枯禅已久的瓶颈顿时不攻自破了。
原本独立于妖躯之外、单独在其腹部形成的“金刚怒目之相”亦随之融入其本体。
“谁说佛、妖不能共存的?”
“既然前程无路参考,那我便是点亮后辈之路的火炬!”
“佛也好、妖也罢,都不过是‘枯禅’的一部分。”
“佛有法相、妖有原形,二者合一方为‘枯禅’!”
一声大笑过后,枯禅也不顾院内裴文德、萍翳、鼠贰等人讶然的目光,直接盘腿便在门口打坐了起来。
轰隆!
霎时间,一尊猴妖怒目的法相自枯禅背后缓缓升起。
那尊法相身披袈裟、颈带佛珠、手持法印,臂弯之上还横放了一根戒棍,看上去就好像真正的诸佛菩萨一般。
然而那尊法相的面部却是一只龇牙咧嘴、面目凶狠的猿猴形象,宛如从九幽来到人间的混世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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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的‘法缘’吗?”
缓缓从院落的阴影处走出,同样听完了裴文德那番理论的老岂却只能面露羡艳之色。
因为它虽然同样也听到了那些理论,但受限于自身的修为,比之早已遇上瓶颈多年的枯禅还是差了太多。
相较之下,老岂更想听裴文德继续讲下去,彻底讲完这堂名为“哲学”的特殊课程。
毕竟仅仅只是一个开篇便如此的气势磅礴,完全解析了万物之间的基本联系。
那么接下来的课程之珍贵就可想而知了。
老岂作为一名修炼“千眼神通”的修行者,走的是看遍万象、洞彻因果的路子,恰好就缺这么一篇能够涵盖自身所学所思的理论。
“猴子?”
“癞蛤蟆?”
看着突然出现的枯禅与老岂,裴文德和萍翳还没有什么表示,鼠贰的两颗头颅就流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偷听的?”
“盗法之罪乃泼天因果,尔等小辈安敢窃听?!”
充满杀意的嘶吼充分表明了鼠贰的态度。
在如今这个读书识字都能改变阶级的时代,法不传六耳是最基本的原则。
更不用说,枯禅和老岂窃听的还是足以重塑其三观和思维方式的“大道”,这比起普通的偷学术法可严重太多了。
后者只不过是令其多出一项技能和神通,但前者却足以改变它们今后看待和思考万物的基本逻辑。
这就是术与道的区别,亦是“哲学”被视为真正的屠龙之术的原因。
只可惜,面对鼠贰的嘶吼,老岂却表现的一点都不在意。
因为从它选择暴露自身、由阴影中走出来,就已经做好了被裴文德杀死的准备。
对于这位妖怪中罕见的智者而言,“朝闻道,夕可死”根本就不是什么形容词。
只要能够一窥自己梦寐以求的“大道”,就算是被裴文德当场杀死也足矣了!
“有关于‘哲学’之道,还请先生教我!”
恭恭敬敬地执了一个弟子礼,老岂此刻的姿态既显得有些滑稽,又透露出了万分的尊重。
至于先前对裴文德这个人类的蔑视?
在老岂听到裴文德的讲道之后,就已经尽数被其抛之脑后了。
别说今天是裴文德在这里讲道了,就算今天在这里讲道的只是一个糟老头子,老岂都愿意五体投地的拜服对方。
在老岂的眼里,真正的大智慧远比所谓的神通法术更加珍贵,又岂是身份、地位之流可以局限的呢?
“这……”
根本没想到自己的一番理论还有这种意外收获,裴文德一时竟惊讶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老岂能够瞒过自己的感知、一直在旁边偷听,裴文德并不觉得奇怪。
毕竟对方修行的就是变种的天眼神通,能够瞒过自己的感知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但被自己甩开的枯禅,它又是怎么悄悄跟上自己的?
尤其是对方在听完自己的讲道之后,似乎还大彻大悟、勘破瓶颈了?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修行者,当不得‘先生’这个称呼。”
在如今的这个时代,“先生”一词还没有滥用,通常都是用来称呼那些德高望重的夫子的。
裴文德虽然有些惊讶于老岂会执弟子之礼,但他可不认为自己就真的有资格成为对方的“先生”。
只是看着躬身不起的老岂,裴文德同样深深感受到了对方的求之若渴。
老岂的清高,裴文德是亲身感受过的。
这种就算是在妖怪群体中都十分清高的存在,如今居然为了听自己继续讲道,不惜低声下气行弟子之礼,甚至做好了被杀死的准备。
好在裴文德和那些弊帚自珍的俗人不同,他并没有因为老岂、枯禅的偷听而动怒,反而对自身所学的珍贵有了一个更深的认识。
“如果先生都只是一个普通的修行者,那吾等苦苦寻求道路之人,岂不是连普通人都不如?”
丝毫没有被裴文德的自谦给蒙混过去,老岂只是面色坚定的继续说道。
“老岂知道先生所学乃世间‘大道’,不能轻易示人。”
“但吾辈寻道之人只想一睹其中真谛,为此就算身死亦此生足矣。”
“待到听闻‘哲学’全貌之后,不需先生亲自动手,老岂自会自行了断,不会泄露只言片语。”
闻言,裴文德立马果断摇了摇头。
“倒也不必如此,如果知识不能被人学习与传承,那与束之高阁的兵器有何区别?”
“要是你真的有心学习的话,只要答应我不将之用作恶途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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