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秋风听柳生宗岩说到这里,心下暗想,这个老贼分明又在说谎!如森田忍、森田小五郎父子,昔年都是柳宗岩前辈看重之人。据柳飞烟所说,森田小五郎与柳生宗岩一样,都曾得到过柳宗岩前辈的真传,两人互有短长,以武功而论,可以说是并驾齐驱,一时瑜亮。后来柳生宗岩暗中下毒,害死了柳宗岩前辈。老贼以柳宗岩前辈的衣钵传人自居,自封为柳生一族的族长。森田小五郎虽然心下不服气,可是不知道柳宗岩前辈已被柳生老贼害死,自然不敢违拗了柳生老贼编造的柳宗岩前辈的遗言。只不过森田小五郎虽然不敢与柳生老贼翻脸,却不屑以老贼的姓氏为自己的姓氏,仍然姓“森田”,不肯改名为柳生小五郎。想来寒山渔村的村民之中,对柳生老贼不服气的大有人在。柳生老贼虽然忌恨森田小五郎等人,可是他暗害了柳宗岩前辈,心下有愧,若是再将森田小五郎等人除掉,村民必定会起了疑心。柳生老贼一心要做皇帝,须得倚仗这些村民,为了收买人心,他只好隐忍不发。哼,你这老贼虽然阴险狡诈,狠毒之极,不过在中原折腾了十余年,随你一起潜入大明的寒山渔村村民大半丧命,也算是报应不爽。
柳生宗岩不晓得厉秋风从柳飞烟口中知道了许多柳生一族的秘密,仍然自顾自地接着说道:“老夫别的不敢说,处事公正还是做得到的。正因为如此,不管是寒山渔村土生土长的村民,还是后来加入寒山渔村的百姓,对老夫都是极为恭敬。后来老夫名声鹊起,不只郡守大人对老夫另眼相看,就连大名也派人请老夫到府上去商谈大事。老夫原本以为自己只不过是边鄙之地的粗陋之人,上不得厅堂,更加不能与郡守、大名等官老爷坐而论道。可是寒山渔村名声日盛,官吏纷纷前来相请,也由不得老夫不与他们虚与委蛇。
“初时老夫原本心下甚是忐忑,与这些大人相谈之时,常常汗流浃背。可是与他们见过几次之后,却发觉郡守也好,大名也罢,净是俗人。他们不会武功,就连行走之时,也要仆人搀扶。而且一个个见识浅陋,粗鄙之极。老夫这才明白,所谓的郡守、大名等官吏,无非是仗着祖荫,才坐到高位之上。其实一个个尽是酒囊饭袋,没有半分本事。
“老夫看清了这些官吏的真面目,心下暗想,如今天下纷乱,百姓困苦不堪。究其原因,便是因为这些废物尸位素餐。他们能够靠着祖宗的余荫作威作福,害得天下百姓妻离子散,贫苦无依。老夫德才胜他们千倍万倍,为何不能取而代之?!”
柳生宗岩说到这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才自言自语地说道:“当日老夫若是不起了这番雄心壮志,以后的日子或许要快乐许多。不过当时老夫鬼迷心窍,一心想要做名臣大将,是以一边花费许多钱财,收买大小官吏,让他们向朝廷举荐老夫,一边替朝廷剿灭叛军和山贼,以求进身之路。老夫这番苦心,却也并没有白费。只用了五年工夫,老夫便被几家大名联名举荐,到京城做了正四位下七省卿之一的宫内卿,一年之后,又蒙天皇垂青,晋位为从三位的右近卫大将。据老夫所知,扶桑国朝廷二百年间,从五位以上的官员,越品级晋位只有老夫一人。哈哈,哈哈。”
厉秋风和戚九都不晓得扶桑国的官位阶级,听柳生宗岩提起他在扶桑国朝廷做官,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心下暗想,老贼提到什么从五位、正四位、从三位,多半对应中原朝廷的从五品、正四品和从三品等官阶。这个老家伙虽然武功高强,狡猾阴险,不过一提到当官,便是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老贼到了中原之后,虽然是丧家之犬,竟然一心要篡夺了大明江山。可见此人醉心于仕途,官迷成瘾,不可救药。
只听柳生宗岩接着说道:“老夫在官场虽然一帆风顺,不过时日一久,才知道官场风波诡谲,比之寒山渔村那些小人之间的勾心斗角,风险要强过百倍千倍。一招不慎,便是全族覆灭的大惨剧。老夫被几位大名联名推荐,到朝廷做官,这几位大名的政敌自然将老夫视为敌人,在朝廷大臣之间煽风点火,说尽了老夫的坏话。若不是老夫有剿灭山贼和强盗的军功,只怕早就倒台了。
“老夫初到朝廷之时,并不晓得官员之间的那些龌龊事。只不过吃得亏多了,明白了许多事情。老夫心高气傲,岂能受这些龌龊官儿欺侮?不过老夫也知道这些家伙在朝廷经营多年,要想与他们对抗,单凭老夫一人,非得吃大亏不可。是以老夫不得不在朝廷官员之间曲意奉承,不经意间, 已陷入到了党争之中。
“初时老夫获利不少,被天皇提拔为大纳言,那可是正三位的大官,如同你们中原汉人最羡慕的出将入相,可以说是鲤鱼跃龙门,离着人臣最高位的从一位的太政大臣,却也相差不远。”
柳生宗岩说到这里,王小鱼皱着眉头说道:“从一位的太政大臣是人臣最高位?难道你们扶桑国没有正一位的大官么?”
柳生宗岩瞥了王小鱼一眼,一脸不屑地说道:“有从一位,必定也有正一位。正一位的官职也称为太政大臣,只不过这个官职不是给活人做的,而是从一位的太政大臣若是死于任上,天皇为了旌表他的功绩,将其晋位为正一品,也是扶桑国的最高官阶。”。
柳生宗岩说到这里,略停了停,接着说道:“你们大明朝的左右宗正、左右宗人、三公等也是正一品,可是要么没有实权,成了虚衔,要么死后追封,总之绝对不能让这些人执掌权柄。扶桑国虽然与大明朝多有不同,不过皇帝提防大臣造反作乱,却是一般无二。老夫以白丁之身进入朝廷,不过数年,便做到了正三位的大纳言,算得上是扶桑国千古少有的事情。
“只不过官做得越大,风险便也越大。政敌原本并未将老夫放在眼中,可是没有想到老夫青出于蓝,做了正三位的大官,政敌立时将老夫视为大敌,联起手来坑陷老夫。也是老夫太过仁慈,没有先下手为强,受了这些无耻官儿的构陷。老夫见识到了官场的种种肮脏龌龊,也不想再与这些王八蛋同朝为官,便即辞了官职,想要回到寒山渔村,做一个逍遥自在的富家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