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陆湛阳来说,没有什么比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年更可怕的了。他们精力旺盛,荷尔蒙爆棚,如果再加上一点点恶意,那简直是能让人随时提心吊胆的大杀器。
星期一的体育课上得还算顺利。离下课尚有几分钟,陆湛阳宣布解散,让同学们自由活动。可转眼他却发现孙小羽不见了。和孙小羽一同消失的还有平时总跟他玩在一起的三、四个小跟班,以及丁辉。
丁辉父母离异,随父生活,他爸爸是孙小羽爸爸公司的司机。平时,孙小羽总是故意找茬欺负丁辉,被陆湛阳逮着过并教训了几次。
陆湛阳有种不好的预感。
而当他在男生厕所找到这一群人时,这预感当即变成现实,他不禁顿时怒火蒸腾。
孙小羽和几个小跟班正在群殴丁辉。丁辉头上身上全是厕所纸篓里擦过粪便的手纸。
其他人见到陆湛阳来了,立刻害怕起来,怯怯地住了手,溜着墙边站好。只有孙小羽,仿佛已经打红了眼,根本没注意到老师来了。拳头仍像雨点儿一样落在了丁辉的身上,一边打一边骂道:
“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你爸就是我爸养的一条狗!你他妈连狗都不如!狗还会朝主人摇尾巴呢。你不光不摇尾巴,还和你那贱货妈一样咬人!
“叫你妈勾引我爸!叫你妈勾引我爸!让我妈给灭了,你和你爸倒他妈过得有滋有味起来!看我不打死你!”
陆湛阳气得脑瓜仁儿直跳,一边大喝制止,一边去拉孙小羽。可却没能一下子把他俩分开。情急之下,陆湛阳抓住孙小羽的胳膊一个过肩摔将他撂倒在地,随即压制住了这个混世魔王。
“你放开我!”孙小羽大叫。
“好好好!孙小羽!你有种!我现在就叫你家长来!咱们这账今天好好算算!”陆湛阳怒吼道。
随后一指溜在墙边的跟班们:“你们几个,把丁辉送到医务室!他要是再有什么事,我扒了你们的皮!然后和孙小羽一起来教导处!”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远远超出了陆湛阳的控制。孙小羽偷偷用电话手表联系了孙母,不知说了些什么,孙母随后便报了警,理由是老师殴打学生。
丁辉迅速地被其父接走,并坚称身上的伤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
几个小跟班对警察说,当时他们几个只是和丁辉疯闹,并未殴打丁辉。丁辉身上的伤与他们无关。陆老师是因为生气几人在他的课上疯闹才对孙小羽动的手。
陆湛阳一时间四面楚歌。
……
“法官,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这群孩子太不像话了!小小年纪竟学人家霸凌!再不管,迟早要出大事儿!”
苏小慧认真听着陆湛阳的讲述,然后又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这个陆湛阳现在很有些急躁,此时正一脸殷切地看着自己。
“咳咳……”二十九中学的代理人,数学老师杨刚干咳了两声,用眼神示意陆湛阳冷静点。
他俩是好哥们儿,从学校派杨刚来做代理人就能看出来,校方还是相信陆湛阳在此次事件中是无辜的,要力挺他。
“你说的我都听明白了。其他两位代理人是什么意见?”
听其言,观其行。陆湛阳所说得很可能就是当时事件的真相。可是,无论是丁辉还是其他证人的证言,都说这群孩子只是在闹着玩,并未殴打丁辉。
陆湛阳这方又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他是为了制止霸凌行为才对孙小羽出的手。
如果有证据证明孙小羽当时确实是在霸凌丁辉,那么就可以因孙小羽有过错,判原告方按比例承担部分责任,甚至可以因此促成原、被告之间的和解。
目前看来,和解是对双方最有利的结果。毕竟孩子还要在二十九中上学,而学校也要考虑影响。
但是,没有证据……这就麻烦了!
“苏法官,”校方及陆湛阳的共同诉讼代理人马律师说道,“孙小羽及其法定代理人虽然起诉了学校和陆老师,但校方还是相信陆老师的为人的。
“我作为他们两方的代理人,要表达三个观点。第一,陆老师的侵权行为是为了制止孙小羽对丁辉的霸凌而做出的。因此对于孙小羽所受到的损害,因原告方也存在过错,所以不应由我们承担全部的赔偿责任。”
说到这儿,马律师不禁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的,可就是苦于没有证据证明呀!
“第二,即使退一万步来说,孙小羽和丁辉确实是在课堂上玩闹,而非孙小羽无故殴打丁辉。那么我的当事人陆湛阳作为老师,为了维护课堂纪,也是有职责去制止的……”
“马律师,不是打闹,是孙小羽对丁辉霸凌!我要是去晩了,说不定丁辉会怎么样……”陆湛阳抢过马律师的话头。
他听这律师开始说得还算像话,怎么越到后来就越胡扯了?
还有这个女法官,明明长得挺漂亮,怎么穿上这工作服,别上个小徽章就完全一副不食人间烟火、沟通不能的样子了呢?
自己说了半天,她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让旁边的助理记录一下 ,也没说这事倒底要怎么判。这是要活活急死人呀!
杨刚看出了马律师的不悦,轻轻拉了下陆湛阳,示意他稍安勿躁。马律师咳了一声继续说道:
“至于陆老师的制止行为……我觉的也并无明显不当,起码未给原告孙小羽造成严重的损害。我看了病例,不过是轻微的软组织挫伤。
“第三,”马律师回头看了陆湛阳一眼,“这是校方的意思,校方愿意与原告方和解。希望法院能居间调解。”
“什么?”陆湛阳腾地站了起来,“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