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间隙
丁炙饰演反派的频率其实有点高了。
《窥探》里的郑直不必说,是个极其出彩的连环杀人魔角色,刚上映的《寒战2》当中的何国正,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悍匪,刚杀青不久的《贪狼》里,是一个西装暴徒。
在《追捕》虽然是个为了女儿而甘愿牺牲一切的囚徒,但无论造型还是初期对他的塑造,都是充满着反派的气质。
就连他的第一个角色,《八百》里跑桥的刀子,实际上也是一个上海滩混混,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
以至于在一开始,丁炙并不是特别有意愿出演《隐秘的角落》里张东升。
但蜜桃tv的陈科和导演李文峰,都极力劝他自己亲自出演这个角色。
实际上里头的含义很明显,想要为这部剧做多一个保险罢了。
丁炙此时的人气和流量正盛,这部剧如果能够打上“丁炙第二部自编自演的作品”,那肯定套比单纯的“丁炙编剧作品”更有噱头,更能拉高观众的期待值。
不过既然接下来了,丁炙自然会对这个角色上心。
作为剧本的主创者,在梦境空间经历过一切的丁炙,确实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要怎么驾驭张东升这个角色。
张东升这个人,和丁炙之前饰演的所有反派都不一样。
他不像身手了得的高晋那种黑暗世界里的精英,也不像是冷静沉着,杀人如屠狗,把自己当做食物链最顶端的郑直。
张东升实质上骨子里透着自卑的人。
他也是一个典型的讨好型人格,温和,人畜无害,甚至就连存在感都是非常低的。
为了妻子徐静放弃自己在浙江大学数学系读直博的机会,背井离乡来到宁州做了倒插门女婿,在少年宫干着没有编制的校工。
妻子徐静在烟草公司工作,收入是张东升好几倍。
而在宁市这种三线城市,只有两种职业能够得到别人的尊敬。
一种是铁饭碗,另一种是赚钱多。
而张东升,一样都不占。
工作上,他引以为傲的数学,却不被孩子们喜欢,没有人认真听他讲课,生活里,岳父岳母和妻子都看不上他。
他活的毫无尊严。
可是他依然会在业余时间到书店购买教辅材料,并积极辅导不相识的好学孩子。
他还会在课堂上画出笛卡尔的爱心,讲述笛卡尔的爱情故事,并告诉孩子面对事物的选择,可以选择相信残酷,也可以选择相信童话。
实际上笛卡尔坐标的那个y轴,就像是在张东升自己的心里撑开了一个间隙。
负x轴,就是残酷,正x轴,就是童话。
而和妻子徐静的婚变,则是在让张东升的笛卡尔坐标往残酷的负x轴偏移。
他第一次杀人,是把岳父岳母推下悬崖,在这之前,他问了岳父一句:我还有机会吗?
实际上那也是问自己的问题。
然而岳父岳母的回答,却把他推向了深渊,所以他也就伸手把对方也推向了深渊。
结果,因为岳父岳母的死,妻子徐静遭受打击,没有再提离婚了。
那是张东升最高兴的一天。
那天他在阳台上吃着苹果,哼着小曲,做着伸展运动,像是卸下了一桩心事一般。
他如释重负,生活按自己计划的一样正在变回原来的样子。
然而这一切很快就陷入了破灭。
因为他发现了妻子徐静的出轨了。
原来这才是妻子想要离婚的最重要的原因。
徐静搬走那天,他问徐静:“我还有机会吗?”
徐静沉默,张东升马上悲从中来,像一个无措的孩子一样拼命想忍住,然而还是哭了起来。
他一开始根本没想杀徐静。就算知道她背叛了他们的感情,他也选择一再忍让,只要徐静能够回到他身边。
徐静的决意离开,成了压垮张东升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他杀掉了妻子徐静,张东升原本和这个世界的连接也也就消失了。
丁炙给出剧本里,其中有一段是这样的。
张东升自己课堂上讲述了笛卡尔坐标故事的课后,朱朝阳追上来询问张东升,他自己是相信现实还是童话。
他没有回答。
但杀人如麻,整部剧里手上已经沾了多少条人命的张东升,实际上是相信童话的。
至少一开始是这样的。
所以他才会有背井离乡地跟随者妻子来到了宁州这种天真的做法。
才会在妻子出轨后,还抱着“只要你留下,我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愚昧想法。
而杀掉徐静后的张东升,已经舍弃了人生最后的温存,他今后的人生目标,就是要背着几条人命,过平静的生活。
而唯一的阻碍,就是几个孩子。
那几个拿着他的杀人录像想要要挟勒索他三十万的几个孩子。
然而面对孩子,他依旧保留着一丝温情。
他会在金拱门给普普买儿童套餐的时候,店员说为你的女儿挑选一个选择了默认,然后温柔地选择了一个粉红色。
他会在台风天收留普普和严良,并且给他们买许多零食。
在普普告诉他三十万的用途后,他又会对三个孩子产生了同情,不但没有拿回钱,还给普普和严良买了北上的船票。
他会在普普的许愿小熊面前许下“希望一切能够重来”的愿望。
然而在知道自己再一次被孩子欺骗之后,他与这个世界的连连接彻底崩塌。
所以他彻底成为了一个无法回头的癫狂杀人魔。
然而他在面对另一个自己——朱朝阳的时候,依旧会用自己的死亡告诉他:你可以相信童话。
实际上,尽管剧本是丁炙掏出来的,但他对于张东升这个角色的任务小传,做得却比以前任何一个角色都要来得细致。
正因为了解,所以功课才做得越多。
张东升其实此时在他的脑海里,早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一个可恨,可怜,可怕,又有点可爱的人。
而他现如今,只是把脑海里的这个人给“送到”现实中来。
一个心有间隙,一边是残酷,一边依旧相信童话的杀人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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