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心情吧。”
林汉洲说,从表情就能够看得出来,这是认认真真思考过后给出的答案。
陆潜的眼底浮现出一抹笑容,然后也非常正式地给予回答。
“谢谢,汉洲,我也期待着我们能够再一次合作。”
林汉洲轻轻抬起下颌,一板一眼地说道,“不用谢。”
陆潜眼底的笑容又加深了一些,“汉洲,但现在还有一件事想要询问看看你的意见。金册奖颁奖典礼,你愿意和我一起出席吗?”
金册奖提名名单公布之前,喻劭就曾经询问过陆潜了——
不管提名与否,今年陆潜是肯定会接到颁奖典礼邀请函的;而且为了蓝鲸影业的后续布局,他也必须出席。
那么,是单独出行,还是携伴同行呢?
千万不要小看这个细节,从公关和宣传角度来说,里面大有文章。
比如,携带家人出席,展示的就是自己平易近人、亲切可人的家庭形象,对于传统保守的学院成员们来说,这是一个利好。
比如,和纪叙或者苏子一、陈慕等等工作伙伴出席,展示的则是年轻有为、事业有成并且和年轻人打成一片的专业形象。
比如,和女伴出席,也就不言而喻,情感相关的绯闻很快就会登场。
当然,最安全也最稳妥的做法,就是独自一人出席。
但如此一来,媒体记者的炮口难免对准陆潜火力全开,最近一段时间沸沸扬扬的传闻都会演变成为陆潜肩膀之上的沉重压力。
再加上陆潜始终不曾接受采访,而“韦维缺席”之后的颁奖季最大个人赢家又花落陆潜,可以想象记者们的狂轰乱炸。
简单来说,不同选择,全部都各有利弊。
喻劭考虑的是公关和宣传,金册奖还没有揭幕,他就已经开始思考后续布局了。
陆潜能够理解喻劭并且表示同意,但他稍稍有些不同。
暂时把颁奖典礼的布局和筹划放在一旁,陆潜想要好好享受一下电影:
金册奖,也许现在已经越来越保守越来越商业,也许颁奖季公关正在让这项盛会演变成为一场游戏,但仍然不能否认,这就是行业内部最顶级的荣耀。
至少在那一个晚上,他想要把那些错综复杂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放在一旁,好好享受电影的快乐。
他也有自己喜欢的导演和演员,他也有自己关注的作品,他也想要如同追星族一般徜徉在星光熠熠的典礼派对里。
他想要纯粹简单一些。
所以,陆潜想到了林汉洲。
邀请林汉洲出席颁奖典礼,是因为林汉洲对电影的喜爱没有任何杂质,也是因为他希望林汉洲能够得到属于他的认可——
自闭症?
那又如何!
林汉洲同样能够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发光发热,人们应该正视他们这个群体的存在,并且给予他们相对应的认可。
绚烂夺目的聚光灯底下,应该有属于林汉洲的一个位置。
而且,拍摄“爱人”的时候,林汉洲独自前往陌生公司展开合作,他们每天都需要保持同步的后期剪辑,工作量巨大,压力也巨大,但林汉洲完全胜任。
这也证明了,林汉洲的沟通与合作能力是有进步的。
他们应该一步一个脚印地让林汉洲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底下,只有这样,林长阳和卓玉英夫妇的担忧才能够得到根本的解决。
也许,在不久之后的未来,林汉洲能够得到更多工作机会;还有更重要的是,林汉洲能够学会独立生活,不需要再生活在林长阳和卓玉英的羽翼之下,真正成长起来独立起来。
金册奖颁奖典礼,人群有些拥挤,对林汉洲又是一个考验;但陆潜能够一路陪伴,这也许是一个好机会。
但这只是陆潜的想法,他还是需要征求林长阳他们的意见。
不过,在询问林长阳夫妇之前,陆潜想要亲自询问林汉洲——
“阿潜……”
林长阳刚刚挂断电话,听到陆潜的话语,马上就流露出担忧的神色,三步做两步地冲过来,惊慌失措地制止了陆潜,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审视来龙去脉,只是捕捉到只言片语,就心急火燎地介入谈话。
“这事,我和他妈妈需要商量一下,你确定这样真的好吗?”
“汉洲现在有很大进步,但是贸然到那么多人的地方,而且还有那么多媒体,万一汉洲闹起来呢?”
“你也知道,汉洲闹起来的话,谁都不认,那场面多么难看,可能就无法收场……”
话语,欲言又止,但林长阳眉宇之间的痛苦和挣扎却已经足够,这就已经说明了太多太多问题。
前一秒,还在欣喜着林汉洲的成功。
下一秒,就在担心太多曝光的危害。
患得患失,自相矛盾,那种忐忑不安的心情根本无法用语言准确形容,一个错杂的眼神就已经足够。
“可是,为什么呢?”
说话的,不是陆潜。
林长阳和陆潜双双顺着声音看过去,是林汉洲。
“为什么你们就坚信我会在大庭广众底下失去控制呢?”
“我知道,沟通并不是我所擅长的事情,我总是无法明白人类的某些行为,但并不代表我就会无理取闹。”
“你们不是一直说,希望我能够独立起来,希望我能够自己面对人类吗?但现在机会来了,你们却又不愿意让我尝试,你们依旧在把我当孩子看待,但我已经不是孩子了,难道不是吗?”
其实,林汉洲都知道,一直都知道,他知道自己的缺点,也知道父母的担忧,他没有开口说话,并不代表他一无所知。
一字一顿。
林汉洲的话语没有太多起伏,不是控诉也不是宣泄,波澜不惊的陈述,仿佛正在做数学的论证题一般,但话语本身的力量却已经足够,在室内空间里漾起浅浅的涟漪,以至于空气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他们都有些意外。
林长阳微微愣了愣,再次开口的时候就有些急切,甚至还有些谴责的严厉,“可是,汉洲,我们不知道那里会发生什么状况……”
“林叔叔。”陆潜呼唤了一声,制止了林长阳后面的话语。
林长阳,关心则乱,语气语调都难免焦虑急切一些;再加上多年来的习惯,第一反应总是将林汉洲保护在自己羽翼底下,大包大揽地为林汉洲做决定。
放手,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林长阳还是有些急,“阿潜,你不懂,你就只是站在旁边看看,偶尔和汉洲说说话,就以为自己知道情况,但其实你什么都不懂,你不要随随便便指手画脚,你说完了之后,但那些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