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额外考核的消息在学院新生群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原本侥幸通过初训的学员们现在个个神情紧张。
学院随即又颁布了一个解释,说上一场铁笼决斗,重点考核的是新学员的团队精神,而这一次攀登千丈崖,则会重点考核新学员们的毅力和勇气。并且说考核结束后,所有达标的学员都会有额外的奖励等云云。
话虽说得好听,但朱国平和贺大壮知道这消息后,都是脸色苍白。
谁也不知这千丈崖情况如何,但只听见千丈崖这个名字就知其必是一个险要艰苦之处。更何况听说去年那批新生也就是在此处进行的初训,结果损失了数十名学员。
在宿舍里,贺大壮不由埋怨苏鼎道:“鼎子,你不是说每年初训内容不一样么?”
苏鼎还没来得及回应,屋中的樊梨花双目一瞪,接话道:“怎么?怕了?”
大姐头发话了,谁也不敢再抱怨了,贺大壮讪笑着窘道:“怕?哪能呢!”
庄劲也有点紧张,低声问余可成道:“明日这考核怎么办?”
余可成沉吟了一下,问他:“学过攀岩吗?”
庄劲摇摇头,道:“我原来多胖呀,可搞不定那个。”
余可成在大学时,曾经是室内攀岩运动狂热爱好者,且成绩不错,因此明日的考核他倒不怵,反而很好奇这千丈崖究竟如何难。
攀岩的要点其实就是平衡重心,身体贴紧岩壁,且手足四点一定要保持三点不动,移动时重心转移,动作要连贯平缓,可不能慌乱。
余可成将这些要点向庄劲一一展示,说得头头是道。屋中其他人也被吸引了过来,连大姐头樊梨花都听得点首不已,每个人似乎都懂了。但余可成知道这不过是嘴上练兵,成不成明天就见真章了。
*** *** ***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学院中军号响起,众学员急急忙忙来到操场。有数名校尉和蓝衣士兵在场中列阵队伍,依照宿舍号整成四个方队,前三个方阵都是一百名学员,最后则是从丙丁三十到五十的有大约七十名学员整成最后一个方队。
天色渐亮,学员们从翼城东门鱼贯而出。因为这次考核是徒手攀爬千丈崖,按照规定所有人不准携带兵器。
走出东门,只见外面是一望无际的一片旷野,没有树林,也没有村庄,但却有着数不清的滚木和垒石堆集在道路两旁。两侧皆有连绵不绝的士兵营寨,还有不少岗哨和远远的相互呼应的瞭望台,显然东门外这一大片区域是建灵城边军的一个驻营地。
余可成行走在队伍里感觉奇怪,眼之所望根本没有什么山峰峭壁,也不知这千丈崖在什么地方。这群新学员都对此感到奇怪,不由地互相交头结耳。
又走了一会,忽见前面的学员停住脚步,一阵骚动,且传出啧啧不绝的惊叹声。后面的学员不知缘由,纷纷向前挤,一时队形大乱,学员们呈扇形散开。
余可成他们小队也好奇向前跑,挤进人群向前看,只见在路的尽头赫然出现一个巨大的天坑。
这个天坑前后左右足有数十公里宽,周围一圈是寸草不生。坑内云雾缭绕,黑呼呼得啥也看不见,只是感觉深不可测。
骤然看见这么一个大坑,所有人都连声称奇。有反应快的人就立刻联想到这千丈崖考核,不由咕哝道:“莫非这就是千丈崖,咱们的考核就是去爬这个坑?”
有人畏难胆怯了:“这怎么爬?黑呼呼的。”还有人出主意道:“丢个石头进去,看它有多深?”
就在有几个学员真的尝试去四处寻找石头,要测量大坑深度的时候,周边的几个校尉对他们厉声喝止。
其中有个校尉冲着还在坑边张望的学员喝道:“看什么看!都到那边的升降机去排队!”
顺着他的手势,余可成可以看见右侧不远的坑边立有八个巨大的铁盒子,从外表看上去都是锈迹斑斑,年代久远的样子。每个铁盒子下面铺有铁轨,一直通向大坑里面。
学员们皆都猜到这些大铁盒子估计就是校尉所提到的升降机了,看来他们的目的地应该是坑下。于是,大家都涌向铁盒子外站好队。
不一会儿,有数个蓝衣士兵拉开了铁盒子的门,里面空荡荡的,连个窗口也没有,只是四边壁上各镶着一盏昏暗的小灯。
校尉们开始分派学员进入这些个铁盒子,每个铁盒容纳最多五十名学员。
余可成他们小队都挤进了一个铁盒中,没有椅子坐,所有人都是人靠着人站立在一起。
一个校尉见他们这边铁盒子里的人数差不多了,就叫蓝衣士兵关上铁门。嘎吱嘎吱一阵刺耳的金属声,铁门被拉上后,“咣当”一声从外面反锁上了。
铁盒子里密不透光,只能借着壁上那几盏昏暗的黄光,学员们都有点紧张,也不知这铁盒子会怎样开进这坑里。
外面接连传来其它几个铁盒子关门落锁的声音,然后一个男子在外面吼道:“放绳,启动!”
话音一落,铁盒子就开始缓慢地移动起来,与地上的铁轨连续碰撞,发出了难听刺耳的摩擦声。
余可成和庄劲面面相觑,此情此景竟让他们有种坐火车的感觉。不过,庄劲还是更准确的描述了一下,道:“这感觉就是火车中的闷罐车,在老电影里常见。”
在他们身边的樊梨花听着这俩人低声聊天,忍不住问道:“你们说的火车是什么?”
余可成和庄劲都扶了一下额头,在这个异世界里,蒸气机都不能发明,要向她解释火车是什么,可就难了。
还没有等到他俩想出如何搪塞樊梨花的问话,余可成就感觉不对。初时,这铁盒子还是缓慢移动,但渐渐地速度是越来越快,与铁轨的摩擦声时不时尖锐刺耳,更糟糕的是铁盒子在行进中还不时与外面未明物相互碰撞,盒子里众人都一时失去了平衡,极艰难才能稳住身子,有些学员索性就坐在地板上,任它东摇西晃。
樊梨花也稳不住,只能一只手捸住余可成的手臂,另一只手按住了庄劲的肩膀,这才勉强立稳。余可成叹道:“这可不是什么闷罐车,分明是一辆过山车呀。”
铁盒子速度越来越快,并且有一种明显的下坠感。现在不仅仅是铁轨发出的摩擦声,整个铁盒子都发出嘎吱声和咚咚敲击声,仿佛它瞬间就会被击打得四分五裂。
庄劲龇牙咧嘴喊道:“这也不是过山车。它,它简直就是电梯,我X,是个失控的电梯!”
所有的学员都脸色苍白,有的故作镇定紧闭双眼,还有的被吓得哇哇怪叫。就这样以下坠的速度行驶了小半个时辰,突然速度一缓,紧接着“砰”一声巨响,地板上坐着的数人被震地反弹了起来,大伙儿皆是震荡地七荤八素,双腿麻软,颤抖不已。这时,铁盒子停住了。
铁盒子不再运行后,学员们也慢慢回过神来。虽然这一路上都被颠簸地狼狈不堪,个个头昏脑胀,但余可成发现这个异世界里人的身体素质可真好,居然在经历如此恶劣旅程之下,无一人恶心作呕,上吐下泻。
停了一会儿后,有人从外面拉开了铁门,喝道:“到了!都出来吧!”
于是学员们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地走出铁盒子。外面是一个齐整的平地,有日光透入,形成道道光斑。
余可成出来后四处张望,这里是一个硕大的钟乳石溶洞,远远地可以看见周围怪石突兀,石筝千姿百态,头顶上不时还会被滴落几丝泉水。
面对这么大一个溶洞,学员们都是惊叹不止,啧啧称奇。平台上有校尉和蓝衣士兵这时开始招呼学员,要他们列好队向前走。
沿着一个方向行不了多远,就顺利走出了溶洞。溶洞外面则是鸟语花香,绿树成荫,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大伙儿都没有想到这坑底竟然是如此美丽。
学员们在这绿树林里又行走了一会儿,就绕了出来。余可成就感觉眼前一亮,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出现在自己面前。
这座山峰极是雄威峻峭,山顶云雾弥漫也不知有多高,但底部甚宽,又笔直挺立,就像个大铁桶立在这谷底。山峰的峭壁上垂下无数蔓藤枯枝,有碗口粗的藤条,也有细如绳索的绿枝,从上到下将整个山体盖得严严实实。
此刻教官杨怀玉和侯松贤,以及几个学院的校尉就在山脚下等候。待学员们陆续从树林里都走出来后,杨怀玉和侯松贤向身边的一个校尉示意。那个人点头领会,上前一步,对学员们喊话道:“诸位学员,今日咱们的千丈崖考核就在此地。”
“考核也简单,诸位学员各自组队从这里攀登上峰顶既可,限时三个时辰,按时到达即有奖励,超时则有惩罚。”
“现在分发计时沙漏,各个小队派人上来领。”话完,另有一个校尉端着一个竹筐走上前。
余可成他们小队还是由苏鼎上前,去领了个小沙漏回来。
余可成接过这个沙漏查看,只见它外观呈锥形,有手指般大小,浑体透明,内中悬浮一个小球,有涓涓细沙缓缓流出。其材质既非玻璃也不是水晶,但制作却是很精细。
余可成心中啧啧称叹,又将它传给庄劲看,庄劲也是称奇,又递给其他人,都不知其材质,最后还是将这个沙漏交给樊梨花保管,毕竟大姐头可是他们小队的队长。
樊梨花当仁不让将沙漏收入怀中,大伙儿正在商量从何处开始向上攀时,李大迟带着他的小队走了过来。
“樊梨花,你们小队可敢与我们小队比赛,看谁先攀上去?”
“有何不敢?”樊梨花一向是不认输的主,正欲答应,余可成却笑着摆手上前,接过话头。
“大迟兄弟,这比赛还是算了吧。你看这千丈崖峰高路陡,咱们小队的本领有限,还是稳当点,只要能按时到,过了考核就可。你们小队自然本领高强,咱们甘败下风。”
李大迟万没想到余可成拒绝比赛,轻易就认输了,讥讽道:“怎么?认怂了?”
余可成哈哈一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咱们学院校规第一条就是严禁学员私下斗勇逞强。千丈崖考核原本就不是看谁最快。咱可不能坏了规定,惹恼了杨教导可就不好了,是不是?”
余可成抬出学校规矩,大帽子一盖,李大迟无话可说。他向余可成瞪视一眼,对他同伙们道了声:“走!”转身离去。
他的小弟王横一脸蔑视,扔下句话:“一群怂包!”跟着他大哥摇摇摆摆也走了。
王横的话让樊梨花涨红了脸,怒视着余可成。余可成耸耸肩,对她道:“怎么?你想去和他比,证明自己不是怂包?”
这话把樊梨花噎得够呛,深吸一口气才平静下来,有点生气道:“余可成,你胆子太小了!”
余可成满不在乎,嘻嘻一笑道:“多谢梨花姐夸奖!”
“你……”樊梨花简直哭笑不得。
余可成忽然正色道:“大丈夫立身处世,当有为也有所不为,人有不为也,而后方知其可以有为,狂者进取,故狷者有所不为,古人诚不欺我。”
樊梨花忽听余可成掏出一串古文,听得似懂非懂,感觉有道理但又觉得迂腐,不知如何应好,一时哑口无言。
庄劲呵呵笑着走到余可成身边,啪啪他的肩头,低声道:“行呀,橙子,你把‘怂’字描绘出了新境界。”
“彼此,彼此。”兄弟俩嘻皮笑脸。
其实除了樊梨花,小队中无人愿去与李大迟他们进行这个无谓的比赛。
朱国平也神密兮兮凑过来,对余可成道:“橙子兄弟做得对,刚才我瞅见有个助导校尉和李大迟在暗地里嘀咕了一阵,李大迟这才过来要求与我们比赛的。”
余可成倒没想过李大迟是受人指使的,问道:“那个助导是谁?”
朱国平道:“就是他的那个叫杜奇的表叔,刚才说话发放沙漏的那人。”
这次余可成和庄劲都纳闷了,也不知什么原因这个助导要针对他们。
余可成见李大迟他们是去东边,就领着众人走向西边山脚。苏鼎找到一个稍微平缓之处,准备就此上山。
攀爬之前,余可成让众人各寻一颗结实的蔓藤缠在腰间,作为保护,以防路滑失手。樊梨花见余可成说得有理,也寻了根细藤缠上。
一行人装束得当,皆奋起向上攀登。樊梨花灵力充沛,身轻体健,一马当先,领头带路。钱四通和季子越都是农户出身,攀山越岭乃日常之事,因此也不会落于人后。苏鼎虽也不善上攀山,但仗着体轻,身手还算过得去,也一步一步紧跟其后。小队中的困难户就是庄劲、贺大壮和朱国平三人了,但幸得有余可成在旁护航,一路照应提醒,这三人也勉强能跟上其他人的步伐。
这一路的上爬就花费了小半个时辰,众人才纷纷爬过了山脚这一段笔直的绝壁。再向上的坡度就要稍缓些,只是一行人也慢慢地进入了山间环绕且永不消散的浓雾中。
余可成举目四望,四周皆是厚厚的白茫茫一片,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一个小小的空间,连不远处樊梨花的身体也只能模模糊糊看见一个黑影子。
余可成正在考虑是否要招呼众人都靠拢一些,以免在雾中走失。忽听左边雾中传出季子越的一声惊呼:“啊……”
一行人担心季子越安危,立即都向他这边靠拢。余可成动作最快,拉着蔓藤荡过来,只见季子越呆呆站在一簇枯树丛边。
“子越,怎么了?”余可成一手抓住岩壁,固住身子问他道。
季子越见是余可成过来,回过神来,用手向那簇枯树丛中一指,道:“成哥,你看。”
只见这簇枯树依壁而生,灰色树杆足有碗口粗细,有不少残枝如刺刀一般耸立,状如鬼手,极是狰狞,但更可怖的是在其中一个残枝赫然挂着一具风干的尸体。
这具干尸的胸膛被残枝刺穿,如今已经皮肉无存,头颅上两只空洞的窟窿和张大的嘴,似乎表明其主人死前遭受巨大的痛苦。
凭着它的风干程度,余可成猜测这尸骸挂在这里已经有些年头了,但其骸骨上仍然还残留着些灰色布条,这说明其主人生前应该也是与余可成他们一样,是建灵学院的学生。
“我听说有些学员在千丈崖考核时坠落,尸骨都没有找回来。”樊梨花这时也从石壁上游走了过来,一脸沉静在余可成耳边低语道。
余可成微微点首,他己经猜到这个答案,想在这茫茫大山中找到尸骸已经是难事,更何况把它要运出去。
其余几人这时过来见到尸骸,皆是无语,余可成叮嘱他们道:“估计这山峰越向上越困难,大家一定要步步小心。”
众人稍作休息,又重整棋鼓,接着向上爬。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石壁果真是越来越难爬。
这些石壁长年浸润在浓雾中,布满青苔,稍不留神就会滑倒,全赖有蔓藤保护,但向上攀登可真是步履维艰,每个人都是万分小心。
就在这时,忽听见右边浓雾中远远传来一人惨叫,声音极其揪心,从上而下,最后消失在浓雾底部。余可成他们皆是心惊,知是某小队中有人坠落了,从这半山腰下坠落,可想而知,其生还机率几乎是零。
当大伙儿还在惊魂未定的时候,左边浓雾忽又传出两人惨叫,皆是混合着从石壁上滑落的声音,这一次让贴在石壁上的学员们个个皆是胆战心寒,呼吸紧促。
余可成深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每一步都更加小心,同时低声招呼小队切莫受干扰,踏稳了再慢慢向上爬。
众人又向上爬了一盏茶的时间,余可成感觉头顶上有一截蔓藤飞落下来,他忙侧身闪过。几乎也就在同时,走在前面的樊梨花突然重心不稳,向下滑落,她腰间的细藤与手中握着的粗藤居然同时断落。
落在她身后不远的余可成忙用肩膀抵住她的脚,樊梨花也趁这一缓冲,稳住了身子,双手扣住一块凸起的岩石。
樊梨花神情愤怒,回首对余可成道:“上面有人捣乱,割断了蔓藤!”
话音还未落,十几根碗口粗的藤条纷纷下落,余可成忙向周围的人提醒道:“抓紧石缝。”同时也感觉到自己腰间缠着的细藤一松,长长的藤条从顶上飞落。余可成单手抓住断口,果然是被人用利刃切断。
余可成心中大怒,居然有人想致他们于死地。身后的庄劲眼力最佳,余可成扭头问他:“看见是谁了么?”
庄劲摇摇头道:“只看见是个穿着灰衣的人影,应该是学院中的学生。”
“肯定是那个李大迟!”最下面挂在石壁上的贺大壮气愤地说道。
他身形魁梧,攀登山峰原就不是所长之事,现在眼前的蔓藤皆断,得不到助力,进退皆是两难,怎么不让他恼怒这个作恶之人呢?而李大迟简直就是这个呼之即出的嫌疑人。
余可成也感觉李大迟嫌疑最大,只是想不通他会为何事,非要致自己以及整个小队于死地。是因为王横挨揍这件事吗?可是无证据证明是他们做的呀?更何况因这件小事就要谋划灭掉他们整个小队,这李大迟的心机也太阴了点?
目前在众人面前几乎没有结实可用的藤条,向上爬是不可能的了,在右手边不远距离有一处石凹,面积很大,可以暂时让大家缓缓。于是他招呼众人道:“大伙儿向右边,沿着石缝平移过去,千万不要去抓扯这剩下的藤条。”
只是他的话还是慢了一点,在其左手边离他五米远的钱四通一脚刚踏在一块松动的岩石上,脚底就是一滑,他不由自主双手一把抓住一根拳头粗的藤条。
那根藤条左右晃动一下居然不受力,直接断开,钱四通“啊”一声惨叫,从石壁上坠下,几个呼吸间他的身子就被滚滚浓雾吞没,消失不见。
这一变故来得突然,谁也没想到钱四通会失足坠崖。等回过神来,哪里还能看见钱四通的身影。
朱国平一阵悲呼:“四哥!四哥!”他与钱四通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关系极好,此刻亲眼见其坠落,悲从心生,泪流满面。
见证钱四通的坠崖,余可成心中也是一悸,差点乱了手脚。他忙深呼吸,稳住自己心神。他知道,此时此刻更重要的是要稳定其他人的心态,否则还会有更多伤亡。
余可成高声喊道:“大家莫乱!继续沿着石缝向右移,别去拉这些藤条,有人在顶上做了手脚,它们可能是松的!”
一行人皆都胆战心惊慢慢向右挪,幸运的是有惊无险全部都平安到了石凹处。
这个凹处甚大,有几窝不知名的植物扎根于此,且长出长长的藤条垂下山崖。
拉住藤条,所有人都顺利地爬入石凹,缓了一口气。
“现在咱们怎么办?”苏鼎喘着粗气问道。
樊梨花从怀中取出沙漏查看,还余下一个时辰的空间,眼瞅着要按时爬上山顶有点困难了。从这石凹的右边有条窄窄的石缝延展向上,前面还有很多蔓藤可以利用。
“那么……四通怎么办?”朱国平悲切地哽咽着。众人听他这么一说,都沉默了。从这么高山崖上坠落下,不能说是必死无疑,也绝对是九死一生。
“这样吧!”余可成站起身来道:“我下去找找,是生是死就看他的命了。”
余可成的话让大家都震惊不已,苏鼎首先站出来反对,道:“此事万不可行,崖高路滑,四通已经不幸,倘若成哥又出了什么事情呢?此行风险极大,成哥切不可行。”
樊梨花也反对道:“余可成,此事不妥,现有未知的敌人在窥视四周,随时可能攻击我们,你不可轻易冒险。”
苏鼎和樊梨花所言的危险,余可成何曾没有想到。虽然他从不认为自己是杀伐果断,性格坚毅,但也绝不认可自己是一个悲天怜人,心性软弱之人。钱四通与他相识不过短短不足一月,平日里也没有太多私下交情,在如此恶劣危险的环境下,自己的确犯不着为他的生死负责。只不过小队中李芜的突然牺牲,却让余可成莫名有一种懊恼的感觉,总是让他心情难以释怀,也总是让他觉得自己应该再做点什么。
余可成凝视着苏鼎和樊梨花,真诚地说道:“鼎子,梨花姐,这其中危险我都知道。四通与咱们有缘相识一场,虽时日甚短,但同是袍泽兄弟,我希望咱们小队一个都不少,他的生死不能不顾。”
余可成短短几句使众人皆是感动,朱国平更是双目泛出泪花,涨红脸道:“成哥……”
庄劲也是感动,走过来啪着余可成肩膀道:“好!橙子,胖哥陪你去!”
“你?得了吧!你先照顾好你自己再说吧!”余可成故作一脸嫌弃的表情望着庄劲。
庄劲脸一红,攀山可不是他长项,能爬到此处没掉下去,已经够他吹嘘许久了。
“我陪你去。”樊梨花道。
“梨花姐,别……”余可成还想劝她不要去,但樊梨花打断了他的话,神情严肃道:“别说费话了,我去和你有个照应。”
余可成见樊梨花执意要和他同行,也就不说了。樊梨花将身上沙漏交给苏鼎,约好小半个时辰后,如她们没回来,苏鼎就领着其余人先行上山。
交待完毕后,余可成和樊梨花就一前一后,拽着从石凹处垂下的藤条缓缓向下爬。没过多久,俩人的身影也消失在了浓雾中。
俩人一路无话,其下行的速度很快,顺着蔓藤滑下,其间又几度更换其它结实的藤条,余可成也默默将路径在脑中记下。
下滑到最后,返回到刚才路过的那一段缓坡,也就是季子越在此处枯树中发现了尸骸。按照估计如钱四通落下,可能会在此地找到他。
果不其然,在这条缓坡上走了一段,就听见有人呻吟哭泣的声音。余可成和樊梨花忙寻声过去,在一块凸起的岩石上发现了钱四通。
他状态极差,平躺在石头上,满脸是血,一条腿明显折断,全身都是血迹斑斑。
钱四通跌落后,曾短暂昏厥,此时已经清醒过来。他一面侥幸自己还活着,但自我评估身子已经被重创,动弹不得,被抛弃在这荒凉险地里,早晚都是死。他一时悲伤自怜,又疼痛难忍,不由哭泣起来。
“四通,别哭!我们来救你。”余可成远远地安抚他道。
钱四通听到同伴的呼声,简直是又惊又喜,万没想到他们会来救他。原本已经心灰意冷只能等死时,忽有了活下去的可能,他感觉又有了希望。当余可成和樊梨花移到他的身边时,钱四通激动地抽泣道:“成哥,梨花姐,我……”
“别说话。”余可成安抚他,让他别激动,现在要首先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不过余可成是学计算机的,哪里懂这些,看见钱四通血肉模糊的样子,一时不知从何处开始。
樊梨花见他懵懂的样子,知他不通医道,就主动上前,也不存在什么男女有别的观念,开始检查钱四通的身体。
“头部还好,只是一些皮外伤……嗯,应该是胸间左右各有一处骨裂……手臂尚好……右小腿骨折……左小腿可能是骨裂……关节错位了……内脏器官可能有震伤出血……盆骨粹了左右髋骨损伤……”
樊梨花边检查,口中边报告出钱四通的损伤,手法相当熟练和专业,惹得余可成万分敬佩,低声问道:“梨花姐,你……你莫非是医科生?”
“医科生?”樊梨花没听懂,但猜出余可成想问什么,解释道:“我外公是个跌打损伤大夫,我这是从小跟他学的。”
樊梨花检查完毕,她随身有些外用止血药粉,涂抹在钱四通伤口上,又让余可成去寻了一些笔直的短木根来作为夹板,将其骨折处固定,又迅速将其关节扶正,忙活了好一阵,累得脸色通红才勉强结束。
樊梨花气息微喘,对余可成道:“他身体状况还不错,应该无生命之忧,现在麻烦的是怎么把他带出去。”
钱四通也知自己现在这个状态,是根本不可能独自走出去的,一脸悔恨道:“都是自己太不小心了,给大家带来这么多麻烦。梨花姐,成哥,你们就别管我好了……”
“四通,别说这些丧气话。”余可成出言打断了他的话:“咱们是一个小队的,记住了,一个也不能少。”
余可成回首对樊梨花道:“我背上他爬出去。”
钱四通身材短小,体重也轻,余可成心里估计背上他爬出去应该还行,倘若换成是贺大壮那就不可能了。
樊梨花也不多言,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了。于是俩人将钱四通扶起,又用藤条将其捆在余可成背上。
余可成试试走上几步,虽然很重,但也可以承担,心中不由喜欢上自己在这个异世界里的身体了,可比地球上的那个身体强壮了许多。
钱四通满脸愧疚道:“成哥,谢谢你了。”
余可成呵呵一笑回道:“先别谢早了,咱们能走出去才算。”
于是余可成背着钱四通,樊梨花在后面保护,开始踏上回程的山路。
这一路向上攀登,基本按照余可成记下的路径返回。但因为背上多了一人,所以费劲不少。余可成担心蔓藤不够受力,又默默将空心剑取出藏在左手食指指尖,以备万一。钱四通受伤不轻再加上失血过多,在余可成背上没坚持多久,一会儿就昏睡过去。
走在半路上,也果真遇上一次险情。一根枯藤突然从中间裂开,余可成脚尖踏着的石缝太窄,以致重心后仰。就在这危机关头,余可成左手直接插入青石岩壁中,将自己重心稳住。空心剑能削铁如泥,何况是这岩石。
余可成摆脱险情,将手指从石壁上拔出,自言自语掩饰道:“幸亏这处岩石薄弱,可以用手插入!”虽然钱四通和樊梨花都是自家兄弟姐妹,但他还是很谨慎,自己身怀神器的这件事情应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樊梨花跟在后面,没有看清楚,她倒也没其它想法,只是感觉余可成运气还真不错,刚才见他身体后仰,把她吓了一跳。
俩人一前一后又是一番艰苦攀登,慢慢接近到刚才分手的那个石凹处,此刻在石凹里正有几人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焦急地向下探望。
“来了,来了!救出来了!”庄劲眼尖,一眼就辩出了余可成,尤其是认出来在他背上的钱四通,高兴地欢呼起来。
其他几人也是欢呼雀跃,大伙儿一起使劲,将石凹下的三人一起拽了上来。
余可成累得浑身湿透,樊梨花也是气息不稳。众人见钱四通虽然上上下下多处骨折骨裂,但好歹保住了性命,也是欢心鼓舞。
樊梨花从苏鼎那里取回了沙漏,一看时间还只剩小半个时辰,按时爬到山顶几乎已经是不可能之事了,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余可成问庄劲可又见到刚才作恶之人,庄劲摇摇头道:“半个人影都没看见,应该以为奸计得逞,所以逃跑了。”
余可成心中纳闷,不知此人是否真是李大迟,还是另有他人?
余可成和樊梨花休息了片刻,见时候不早了,就准备再次上路。苏鼎过来要替换余可成去背钱四通,余可成摆手拒绝了。
即将的这一路,向上攀登将会更加险要,他有空心剑在手指尖,好歹还有个保障。倘若让其他人背着钱四通去攀岩,绝对不可能成功。
苏鼎见余可成坚持不同意,虽不知原因,但也是无可奈何。
余可成背着钱四通领先带路,庄劲则紧跟在他身后保障。这一路上,余可成时不时就直接用空心剑挖出石槽踏脚,方便众人向上爬。由于有庄劲在后面掩护,无人发现是余可成挖出了石槽。
越向上走,雾渐渐散了,但却又哗啦哗啦下起了小雨。山陡路滑,难度又增加了不少,但因为余可成在关键处直接挖下了石糟作为踏脚处。这后半程的旅途反而大家感觉变得容易了许多。
大伙儿都已经累得半死,也就无人对这些石槽的出现感到什么怀疑,只有樊梨花曾在一瞬间想过为什么这石槽看起来有点新?但因太累,她这一想法又瞬间飘失了。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他们终于看到了山顶。当他们连滚带爬地登上山顶,每个人都累得够呛。
这山顶全不像山峰那样陡峭,可以说甚是平坦,原来此地就是那个大坑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小山坡的另一面居然就是直通坑底的千丈崖。
山顶上有几个蓝衣士卒上前接应他们,其中有一个讥笑道:“你们终于上来了。”
苏鼎看这山顶上没有其他学员,就问道:“其他人呢?”
“哪还有其他人,都走了!你们是最后一组,超时半个时辰,去教官那里领罚吧。”那个士卒指了指教官的方向,幸灾乐祸地笑着说道。
众人也不和他辩,向士卒们要了一块长木板,将钱四通放了上去,一行人合力抬着木板去找教官。
行不多远,坡顶处就见到了杨怀玉、侯松贤,还有几个助导校尉,包括那个据说与李大迟有亲戚关系的助导杜奇。
杨怀玉见是樊梨花、余可成和庄劲他们走上前致礼报道,面如寒霜说道:“我真没有想到你们居然最后才到!”
“杨将军事情是这样的。”余可成和樊梨花两人作为代表,将他们小队的遭遇诉说了一遍。
樊梨花原本还想提到有学院之人作恶,用利刃割断藤条之事。但余可成瞅见侯松贤和那个杜奇就在这里,自己这边无凭无据,言之不利,就打断了樊梨花的话,只说是不明原因藤条突然断裂,导致了钱四通失足坠崖,小队不得不又重新派人下山搭救,因此耽误了时间等等。
杨怀玉听到这里,心中对余可成不由重新打量了一番,对他道:“搭救同伴,勇气可嘉。千丈崖考核,我从末曾知有人愿意背负受伤的同伴爬上来。余可成,你是第一个!”
“多谢杨将军谬赞,都是袍泽兄弟,生死相依,可成不过只是做了该作之事而已。”余可成没感觉有什么可以骄傲的,淡淡回应道:“只是钱四通受伤不轻,还望杨将军施于援手抢救。”
“原本应该。”杨怀玉吩咐一个校尉带上几个士兵抬起钱四通就去寻找军医救治。
把事出原由基本弄清后,杨怀玉正考虑是否就要放余可成一马,但那杜奇校尉却揖手进言道:“虽事出有因,但丙丁四十四小队终究还是误了时辰,杨将军,不可不罚呀!”
杨怀玉也知道不罚的确难以服众,就指了指近处一堆原木道:“丙丁四十四小队,因考核超时,本教官就罚你们将这堆原木合力抬到城外军营口,你们可服气?”
这堆原木共有八、九根,每一根都是两人或三人才能抱圆,巨大无比,这个惩罚可不轻。
樊梨花与余可成交换一眼后,抱拳行礼道:“本队认罚。”
杨怀玉交待完毕后,就与侯松贤以及其他助导乘马离去,只留下杜奇来监督他们。
那个杜奇洋洋得意。让士兵整来个小酒,就坐在原木堆旁来看他们怎么下劳力。
原木既粗又长,他们七人必须合力才能抬起一根。这合力抬原木,力量还不是最重要的,协调配合才是紧要的关键。如一人步伐有错,导致原本落地,则必须抱回来重新开始。
余可成他们七人初次上阵,配合不力,一根原木滾落了五次。
庄劲因此建议道:“这可不是办法,不如咱们合唱一首歌吧,大伙儿按照节奏调整步伐,如何?”
苏鼎等人都说好,樊梨花问道:“那唱什么歌?”
贺大壮道:“当然唱首来劲的,有力量的。”
庄劲学音乐出身,吹拉弹唱可是样样精通。他想了一会儿道:“我这儿倒有首歌,你们可愿学吗?”说完,他就哼唱了出来。
余可成一听乐了,他唱的正是地球上的一首老歌《真的汉子》,词曲也还简单上口,其他人一听就爱上了,跟着庄劲哼了两遍,基本上也都可以唱了。
于是,山坡上就出现了这样的场景,惹得沿途不少军营士兵前往围观。七个人合力扛着大原木,扯着嗓门吼着歌:成和败努力尝试/人若有志应该不怕迟/谁人在我未为意/成就靠真本事/做个真的汉子/承担起痛苦跟失意/……/人终归终要死一次/……
余可成大声吼着歌,心情赫然开朗了,并且他发现七人中唱着声音最高、感情最投入的,不是别人,竟然是樊梨花。
只见她双颊绯红,引颈高歌,激情澎湃,兴奋不能自已。余可成不由暗想或许这首真的汉子就是这个女孩的浪漫梦幻和现实之间的距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