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别道暗道一个不好,便背过手朝剑袋抓去。
剑袋鼓鼓,似要狂风激荡,要脱掌而出。
他怎肯放开此物?
岂料正角力的时候,一声鬼唳传来,剑袋“嘭”的应声碎成万千布片飞舞,两道血色剑光脱掌而出。
黎别道只觉掌上辣辣的疼,竟已被斩掉半截。
虽然如此,却未露出半点惊慌之色,只是纳闷,这剑袋有隔绝外部感知的能力,黎天是如何催动的袋中宝剑的呢?
抬眼望去,但见黎天拿回二剑,其中一口上竟也现出一个红衣鬼影,却是个俊俏男子模样。
此剑停在另一口跟前,两口剑摩擦碰撞,竟发欢愉之声。好似耳鬓厮磨的夫妻一般。
这才恍然,心道这两个剑灵装束差不多,或许炼成剑灵前是对儿情侣,才有些超出常人理解的感知。
法器通灵是罕见的事,而将厉鬼炼成剑灵,修罗鬼剑是独一份儿,而成为剑灵之后,又能保留生前情感,更是闻所未闻。
不过他能接受这个解释。毕竟他用的日月双剑,也已养成灵性,就有类似能力。两口剑一旦分开,就会发出相思之声,久之还会让佩戴之人心魔大作。
日月双剑灵性不强,已经如此,修罗剑有六个剑灵,个个灵性非凡,怨气十足。黎天与此剑相伴,不出问题反而奇怪了。
只是,这口剑怎么到黎天手里了呢?
这念头在脑子里一转而过,便催动掌力,将断去的手掌吸到另一只手中,想先接回去再说。可断掌只要一沾上心血便会阴气直冒,无法接合。
只好暂时收在怀中,用剩下的右手持着日剑,月剑悬在头上,用左手仅剩的一根拇指控制。
黎天现在有三口修罗剑,周身气息节节攀升,但也没有轻举妄动。
因为从那黑色光罩中,竟又出来两个修士。
一个腰挂金铃,黑白相间的头发,五六十岁的男子模样。一个持着一口蓝色宝剑,胡茬修剪齐整,三四十岁模样。
“黎前辈,你伤势不轻,咱们回到禁制中吧。此处既要对付黎天,还要防备北面的人,着实不便。”那腰挂金铃的说。
黎别道心头颇闪过几分犹豫,最后斩钉截铁的道:“这次让他跑了,指不定还会惹出多少祸事。动手,杀他!”
并且先一步将日剑抛空,在身前化作一团朦胧剑气,当空一收宛如一颗太阳高悬。
“幻日之剑!”
那腰挂金铃的一声惊呼,知道黎别道动了真格。便与那持剑之人相看一眼,两人各自催动法器,分别站在黎别道左右。
黎天纵然失去记忆,对修行过的神通还是有印象的,他用这招幻日之剑不知斩杀多少强敌。见此日出现,下意识的就想躲避。
可是有人可以躲过太阳么?
幻日之剑除了威力巨大,最厉害处便是光芒普照之处,剑气皆可攻击,无非是化作万千,还是凝成一道的区别而已。
“一家人的事,何必动刀动剑的。此人你们不好处理,由我代劳了吧!”
黎别道正要激发剑气,忽的正上方,原本空无一物的虚空中,一团阴云骤然凝形。上面站着一个黑衣人影,手持一杆骷髅幡旗,朗声说道。
黎别道最是果决之人,给黎天准备的剑气,一个念头便朝那黑衣人喷去。
但见乌云被剑气一搅而散,他还露出些许意外之色。
此时一道黑影照下,宛如遮天黑幕,顿时伸手不见五指,耳间只闻泉水流淌之声。等黑影过去,黎天已经不见踪迹。
“什么人,竟有这等神通!”
三人面面相觑。
“我确实有那么一瞬,感到有人在暗中偷窥,只是与天儿斗法,无暇分心探视。等稍微有了精力,又完全感觉不到此人了,还以为是自己过于紧张。这人本领自不必说,更厉害的是那件法宝,一阵清泉流淌之声,竟给人身临绝境之感,不是好对付的。”黎别道说。
“可他为什么抓走天族长。”金铃修士问。
“不知道,不过既然抓走了,就不要再放出来了吧。”黎别道松了一口气说。
“黎公,你的伤势?”另一人见黎别道手上鲜血不止,关怀道。
“此乃小事。”黎别道服下了几枚丹药,也把断掌拿出来摆弄一下,结果一如上次,只要将断掌接上,就会从接口处冒出阴气。
“此伤怎地如此奇怪。”两人不禁骇然。
“倒不是治不了,损失数年功力而已。只是老头子也没有几个年头了,为了半只手掌损失功力可不值得。”
黎别道摇了摇头,将这实在接不回去的断掌往半空一抛,一道剑气打出,登时炸成一团火光。
“两位守护鼠狼关着实辛苦,可惜我这次非为犒劳二位而来。黎天一时半会儿的应该做不了恶了,你们安心守关,莫让对面有机可趁。”
此处之南是天狼族,之北是天鼠族,因而名鼠狼关。
毁了半截手掌,黎别道眼睛都未眨一下,这一幕又将二人吓了一跳。黎别道却只知会了一句,便往南面走了。
联盟里征伐各部的人马,分别由他与暮雪晴率领。按说这次曦和顶议会之后,就要再次出击了。可出了黎天这件事情,暮雪晴又陷入昏迷之中,他不得不出来活动一二,以免人心散失。现在黎天被人掠走,他也没有找回的意思,自然要着手后面的事情了。
“嘻嘻,黎老爷子来去匆匆,恐怕咱们这也要不消停了。”
……
在西方三千里一处山谷中,幕主按下云头,将黎天放在地上。
“道友为何救我?”黎天略带戒备的问道。
“与道友有缘,因而出手相助。不过也谈不上救你,凭你和修罗剑的能力,纵然斗不过那三人联手,想离开总还有办法的。”
“话虽如此,还是要谢过道友援手之情。”黎天稽首,“可道友说与我有缘,从何谈起?”
“要从这口修罗剑谈起。”幕主指着黎天背后的宝剑说。
“洗耳恭听!”
“此剑是用鬼道之法所铸,而我手中这件九幽幡,也用了类似的手法。我这次出手,也是希望道友能在将来,与我联手对付另一件鬼道宝物。”
黎天就要应承此事,可这时候,背上的修罗剑抖了一下。顿时眼珠一转,反道:
“正如道友所言,这次相助对我而说是件可有可无的事。道友让我对付的,也是可有可无的宝物么?”
“哈哈。”幕主大笑,“那宝物确实难缠许多,不过谁说我帮道友,只是到此为止了呢?”他看见方才的一幕,但故作不知。
“此言何意?”黎天问。
“看得出,道友的宝剑有损,不然方才也不会吃那老者的亏。此剑要大量阴气或者魂力才行修补,而九幽幡中就有取之不尽的阴气。”
“什么!道友愿意助我修复宝剑!”黎天顿时惊喜起来。
“要是道友同意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有现成的好事,谁还愿四处平山灭寨?黎天自无拒绝的道理。
幕主也甚是爽快,九幽幡往地上一杵,迎风长到数丈之高,幡中阴气鼓动,九只骷髅化形而出,守住上下四方。
整座山阴森下来,阴气之重,竟不下万尸谷,一条蜿蜒泉水,似九曲黄河将二人围在当中。
丝丝缕缕的阴气自河中而出,没入修罗剑中……
三日后,修罗剑停止吸纳阴气,一声剑鸣中化作六道剑影,上面的指印和裂痕皆不见了。黎天大喜,稽首再谢。
“修复修罗剑不过小道。我看黎兄虽有修罗剑,剑道也是举世无双,却不懂鬼道之法,无法发挥这口剑的真正威力。”幕主又说道。
言谈举止中可以看出,几天里他们熟络了不少。
“难道幕兄愿意传授我驱鬼之术?”黎天愈加惊喜。
“非是鬼道之术,只是一套《六贼清静经》,黎兄若能修炼有成,助我时能多一分把握。”
黎天早觉得发挥修罗剑时有滞涩之感,深为苦恼。闻听此言哪有不喜的道理?正要应承此事,修罗剑又动了一下。黎天面色一变,转而道:
“虽是好事,可幕兄不以真面目示人,叫我无法不介怀。”
幕主面具下的脸红了一阵,沉默起来。
自戴上面具后,没有人不对他的真面目好奇,不过敢提出此事的人不多,且都死的差不多了。
而此时的黎天,就像个涉世不深的顽童,狠厉自不用说,却也有几分单纯。这疑问徘徊在他心底许久,只是能够按住不问。
可就在他提出传授心法的时候,那剑灵怕黎天得了此道,以后谁控制谁就不一定了,便在暗中挑唆,将黎天的怀疑放大了,目的是让其不要接受这门神通。
不然他的真面目与驱鬼之道,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黎天怎会突然提出?
幕主心知肚明,依然故作不知,苦思半晌后,回道:
“我的面目不知牵扯多少人的性命,多少宗门的兴衰,实在不易暴露于人。不过,我与黎兄一见如故,只要黎兄发誓绝不将我的真容透漏他人,我摘下面具又何妨呢!”
“即便没有失忆,你我也没什么相干,现在你连自己爷爷都不认识,只要不透露出去,给你看一眼又如何呢?”幕主这么想,当然没有说出来。
如此一来,黎天也没了退缩的余地,当即应承下来。
果然那修罗剑再次发作,竟作哀怨之声,黎天顿时迷茫。
这一次幕主未再纵容,厉目朝那血剑一瞪,那暴戾难驯的修罗剑,竟就此消停下来。
两人击掌盟誓,完成约定。幕主念出一串口诀,又让黎天重复一遍。
“我另有要事,咱们在此分别。却不知黎兄仙乡何处,将来怎么找你呢?”传授心法后,幕主问道。
“我来此是追寻记忆,今日看来,这些记忆有没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在昏睡之时,耳畔常有一女子诵经之声,我要去寻这女子,所以不会固定待在哪个地方。”黎天有些为难的说。
“如此的话,我有一块传音石,黎兄收好此物,收到消息后莫忘助我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