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的终会失去,拥有的也并非永恒,这世间万物所有的一切都在岁月的长河中更迭,几百万年的时光看似久远,却在更远的时间里渺小的不值一提。
这岁月是一首吟唱的歌谣,来来往往的人化成了音符,如琴弦上的精灵在岁月里跳舞,令人迷醉不曾停歇。
有生既有死,有死既有生,正如季辽在为季家讲道开篇所讲,“道可到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
桑海沧田,季辽把季家选在了一座宗门的遗址上建立,可谁还记得那个宗门是什么,而季家的结局也如那个宗门一样,终将泯灭在这无尽的时光中。
季辽没有愤怒、没有哀伤,反而是没有一丝表情,异常的平静,异常的安逸,或许这就是哀到极致的人才该有的样子吧。
周围的喊杀声仍是震彻天地,而季辽却抱着羽云昭的尸体恍若未决。
季辽一手轻抚着羽云昭那仍旧金灿灿的发丝,羽云昭的尸体在他怀里渐渐冰冷。
世间一切在这刹那之间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掏空了,连带着季辽的心也一并被掏的干干净净。
现如今还有什么值得他留恋呢?
没有了!
季辽体内的灵海在这一刻仿若有千百万颗陨星砸落一般,掀起了惊涛骇浪。
怒雷气旋的旋转速度再次加快成百上千倍,滔天的雷霆电弧在里面释放而出,向着季辽体内各处奔涌。
伴随着雷霆轰击,季辽肉身强化的速度随之加快,这强化的速度超乎常理,超过了所有人的认知。
他只有后天之境,但此刻肉身的强度却远超先天炼体的修士,然而这还不是终点。
便见季辽银色的血液颜色开始转变,由原本的灿银逐渐暗淡,仿佛有着一个个筛子一般过滤着其中的颜色,那血液在他经络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疯狂游走,每每循环一周那血液的颜色便有些许变化,同时连带着他身体里的脏腑也发生了转变。
灿银转变成了银白,再由银白转换成了淡淡的乳白,随着血液的流转乳白色的血液渐渐明亮,转换成了亮白之色,直至最后那亮白之色化成了流淌的星河,其内生出沙粒一般的闪亮结晶。
血液流淌间把那结晶带到了每个脏器之内,此刻看来季辽的体内如若一个亮如白昼的星环宇宙。
“嘭嘭嘭嘭嘭。”
季辽体表各处撕开一条条口子,一道道雷霆倒刺一般冲破而出。
肉身强化的实在太快,以至于以现在的季辽跟本无法承受。
那一道道雷霆闪着刺眼的白光,而位于光芒中的季辽仿佛变成了一个在锤炼中剔除杂质,无比圣洁的仙神。
怒意不减,强化不停,便听几声沉闷的闷响,季辽的经络终于承受不住如此之快的强
化,断裂开来。
灵力在经脉里宣泄至季辽的体内各处,旋即在那肉身的一道道口子里宣泄而出。
这一刻的季辽肉身强度几乎可以与混元修士匹敌,强悍到一种难以想象的程度。
“这小子...”分山河看着下方的季辽迟疑道。
“不知这小子修炼了什么邪法,肉身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暴增了这么多。”天洁云凝着细眉回道。
“趁现在动手杀了这小子吧,再过一会儿怕是不好对付啊。”分山河说道。
天洁云抬手挡住了分山河,笑道,“无妨,这小子强化的过于迅猛,此时经脉已断,接下来便应该是骨骼了,无需你我动手他自己便会死在这强化里的。”
分山河动作一停,旋即自嘲一笑,“哎,这小子强到出乎意料,让老夫都乱了阵脚了呀。”
天洁云斜眼瞥了一眼分山河,“老家伙怎么?你不是他的对手?”
“一时不察与他对了两拳。你看!”分山河说完,把藏于袖中的两手拿了出来,便见分山河的手指弯折,肌肤崩裂出无数道细密的口子,鲜血虽已止住,但却干涸凝固在他的手上,更显伤势的狰狞。
天洁云皱了皱眉,“嘶,这小子竟能把你伤到这种程度,怪不得那人选他做接班人啊。”
分山河抖了抖衣袍,把两手收回了袖中,冷笑道,“性格也与他一样,那人还在时便与凤族的两个女人纠缠不清,而这小子更是青出于蓝,呵呵。”
“轰!”
忽的便听大海之上炸起惊天血浪,一头大狼在大海之中冲破而出,赫然正是鼻涕狼。
便见此时的鼻涕狼断了一爪,脊背弯折,身上的棕毛染尽鲜血,顺着他的周身雨点般颗颗落下。
鼻涕狼嘴里叼着一具没了头颅的尸体,赫然是那个手执铜锤的天宫之人。
鼻涕狼大脑袋一晃,那具尸体立即被他抛进了海里。
接着鼻涕狼踉跄着向着季辽飞来,他的速度很慢,在虚空中亦步亦趋。
周围的天宫之人见了鼻涕狼这副模样,当即向着鼻涕狼冲了过来。
而还不等他们靠近,一道无形的气劲在虚空一扫而过,他们的体内立时暴起滔天电弧,随后惨叫着在虚空爆炸,化成了一颗颗雷球。
鼻涕狼耷拉着眼皮,腥红的大眼睛微微涣散,这一刻在它的世界中周遭所有化成了虚无,只有那地面上的一个影子。
这一段路程,鼻涕狼足足用了半盏茶的时间,噗通一声重重的坐在了季辽的身旁。
光芒微闪,鼻涕狼庞大的身躯渐渐缩小,现出缺了一臂的人族形态。
鼻涕狼坐立不住,仰躺在了季辽身边,而后呲了呲牙,笑道,“老大这次我牛逼不,后天
修士啊,后天修士都让我给杀了。”
“牛逼!你很牛逼!”季辽空洞的眸子有了一丝丝神彩,如此说道。
“以前呐,你总说我给你丢脸,但你说说咱鼻涕狼啥时候掉过链子啊,这次给你长脸了吧?”鼻涕狼笑着说道。
“其实你一直是我的骄傲。”季辽说道。
鼻涕狼那逐渐涣散的眸子里微微晃动,晶莹的水雾涌现而出。
“别哭,你若哭了,才真的给我丢人。”季辽说道。
鼻涕狼强忍着没让眼泪滑落眼眶,咽了口唾沫说道,“你还有活着的机会,他们拦不住你的。”
季辽僵硬的扭动着脖颈,天海仙岛的一切都映入了眼帘。
便见大海成了血红之色,海岸和各个海岛上都垒起了尸山,空气里弥漫着血腥之气,滚烫的鲜血在这里化成了河流,头颅石头一般在大地上翻滚,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人间炼狱。
“不走了,都没了,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季辽说道。
“这可不像你啊,你啥时候埋头等死过啊。”鼻涕狼笑道。
“那是因为有你们。”季辽说道。
“算了,这回我可管不了你了,我先走一步了。”鼻涕狼说道,随后笑着合上了眼睛。
呼吸停了下来,身子不再动弹,鼻涕狼死了。
季辽身子微微一僵,旋即眼泪在眼眶里涌动而出。
才刚刚教训了鼻涕狼,不让鼻涕狼哭出来的季辽,这一刹那泪滴珠串般在季辽脸颊滑落。
饶是妻儿惨死,饶是家族陨灭,季辽都咬牙挺着,可是鼻涕狼咽下了最后一口气,季辽终于忍受不住哭了出来。
他轻轻的抽泣,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这一瞬间季辽仿佛回到了儿时。
鼻涕狼一手拄着后脑,饶是死了脸上仍是挂着那个熟悉的笑。
那个不正经,有了季辽就天下无敌的鼻涕狼终于在这一刻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它们在紫气宗的树林相遇,一路披荆斩棘,历经了多少磨难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相依为命,从凡云大陆走过四域,从尘埃星走过九界,没人能要了他们的性命,可这一切都在这里停止了。
季辽抽泣着,那已是碎成了无数片的心再次粉碎。
对于季辽来说,鼻涕狼已远超亲人,甚至季辽已把它当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可它却死在了自己的身旁。
“鼻涕狼...”季辽说道,似乎想以这种方式唤醒死去的鼻涕狼。
“玉菩提:终于写到这一章了,说心里话,我是一边哭着一边写的,鼻涕狼这个灵兽我是真的太爱他了,他的惨死我真的无法接受,虽从不正经,但面临死亡时它还是依旧洒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