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去伺候皇帝陛下的牛蛋蛋有些无聊。
御书房内就只有他一人。
他先自己磨了墨,后来又蹲在御座之上规规矩矩地练了好几篇字。
字写得不是很好,用司马文德的话说,简直就是不堪入目。
可牛蛋蛋觉得,自己这次写得还算不错。
至少纸面上不再有滴墨,而他写下的字,还算工整。
反正他又不是要成为一代书法大家,执笔练字,不过是为了一个识字以及会写罢了。
当然,这个目标也是司马文德给牛蛋蛋定下来的。
司马文德告诉牛蛋蛋,就算当个太监,你也要争口气,当个别人比之不上的太监。
牛蛋蛋就抓了抓头,小声嘟囔着,总管只有一个,可太监却有一大堆,我牛蛋蛋咋去争着口气么?
司马文德就拿了一本书给他,让他读出来。
牛蛋蛋吭哧瘪肚半天,最后一转身,蹲在地上开始哭。
我要是能读得起书,能识字,还用得着上宫里当太监么?
司马文德抬脚轻踢了踢牛蛋蛋肉乎乎的小屁股。
哭过的牛蛋蛋也就老老实实地去识字,练字去了。
其实他心里明白,陛下这是为他好。
眼下的他,已经识得近百字了。
牛蛋蛋在纸上一笔一划的写了个“牛”字,然后深吸一口气,屏气凝神,握紧了手中的笔在“牛”字后面慢慢地画了一个圆。
牛蛋蛋很满意自己画得第一个圆,像蛋一样。
牛蛋蛋抬起胳膊,用手背蹭了蹭鼻尖,轻吸一口气,再次落笔。
不知为何,之前在手中并不觉得有何重量的笔突然变得沉重起来,这笔一重,这圆画得就慢了,眼瞧着笔尖在纸上就要留下一个硕大的墨点,牛蛋蛋心中一急,一咬牙加大了力度。
谁料这笔却好似不听使唤,向外一拐。
牛蛋蛋气得就要将手中的笔摔到地上,可一想起这是御用之物,便又瞪了手中的笔一眼,将之扔到笔洗里。
他双手分别捏着纸张一角,将自己刚刚写好的字轻轻提了起来,撅起嘴细细吹了几口,又好好地看了几眼,忽又觉得没有方才看得那般好了。
尤其是那个落款,简直没眼看。
最后那个圆,生生让自己画成了一个瓜子模样。
他原本是想拿给司马文德邀功去的,可眼下觉得却是有些拿不出手来了。
他双手一合,就要将之揉碎,想重写一篇,可一想自己正和那支笔生气呢,怎么还能再用它呢?便又将手中的宣纸平铺在桌上,小心将之抚平之后,对折几下,揣入怀中。
丑是丑了点,终究是自己写的字,就这么扔了,他还有些不舍得。
没有前面的差,怎见自己将来的好呢?
牛蛋蛋心中一直记着皇帝陛下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今天的字哪怕只比昨天好上那么一点点,那就是你的成功了。
牛蛋蛋的要求不高,他觉得这一点点的好,他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再看笔洗中的那杆笔,牛蛋蛋觉得自己已经没有那么生它的气了。
从御座之上跳下来,他认认真真地把那支笔洗干净,然后将之轻轻挂在笔架之上,轻舒一口气。
他的心中已经定下了明日练字的目标。
皇帝陛下还是没有回到御书房来,他决定去陛下的寝宫去瞧瞧。
刚走出御书房的门,就见一位小太监急匆匆地从他身边走过。
他一看,还算是个熟人,便一把抓住那个小太监胳膊问道:“洪公公,脚步这么急,可是有什么事么?”
洪公公一看拉自己之人是牛蛋蛋,连忙说道:“原来是蛋公公啊,你不知道么?太后寝宫走水了,听说火势不小,宫内的大小太监都急着向那边赶呢。”
“走水?”
牛蛋蛋愣了一下,又问道:“什么水啊,火的,到底怎么了?都去那么做什么?那我用过去不?”
洪公公愁得一拍额头,对牛蛋蛋说道:“我的蛋公公啊,走水就是失火了,太后的寝宫着火了,听说火着得可大了。”
说完向后退了几步,指着太后寝宫的方向说道:“你看,就那边,不都是烟么?”
牛蛋蛋顺着洪公公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了滚滚浓烟。
他心中一惊,来不及多想,撒腿就向着太后寝宫方向跑去。
洪公公一愣,忙抬脚向前追去,边跑边喊道:“蛋公公,你急什么?宫里那么多太监呢?不用跑那么快。”
在洪公公看来,前面这位蛋公公将来准定是皇帝陛下身前的红人,他刚好要趁此机会结交一下。
好在牛蛋蛋比较胖,跑了几十丈之后便有些气力不支,步子就慢了下来,呼吸声开始沉重起来。
洪公公终于追上了牛蛋蛋,一把按住牛蛋蛋的肩膀,叉着腰喘着粗气说道:“我说蛋公公,你着哪门子急啊,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火都烧成那样了,你跑过去又有什么用?”
说完四下望了一望,眼见无人,便悄声说道:“装装样子得了,你怎么还当真了?”
喘了几口粗气只好,牛蛋蛋觉得好受了些,看向洪公公不解道:“什么当真不当真的?那火都烧成那样了,还能有假了?”
洪公公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对牛蛋蛋说道:“蛋公公,你也是伺候陛下的人,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呢?这太后只怕是活不成了,以后这宫里,才真真正正是咱们这位皇帝陛下说了算的。”
随后又左右瞟了两眼问道:“你不去伺候陛下,瞎凑什么热闹?莫非是宫貂寺把你从陛下身边调走了?”
牛蛋蛋摇摇头道:“没有的事。”
想起洪公公的身份,他面露着急神色道:“洪公公,你可曾见到陛下了?”
洪公公笑道:“蛋公公,你这不是跟我开玩笑呢?我不过是皇后娘娘那边的一个小太监,我哪里能见到陛下啊?”
拿胳膊肘轻撞了一下牛蛋蛋的胳膊,他低声道:“咱们这位陛下多久没去皇后娘娘安寝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牛蛋蛋一跺脚,又开始向太后寝宫方向跑去,边跑边嘟囔道:“不会的,不可能的,陛下是真龙天子,一定会没事的。”
才跑几步,却见宫貂寺从对面向着他这边快步走来。
牛蛋蛋与洪公公止住步子。
宫矩人走近之后,没有理会对他行礼的洪公公,而是一拉牛蛋蛋的胳膊说道:“走,跟我走!”
宫矩人的手上的力气有些大,牛蛋蛋觉得自己的胳膊都快被他给掐断了。
在皇帝面前都敢哭鼻子的牛蛋蛋却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只是快走几步跟上宫矩人的步伐。
宫矩人松开了手,看向牛蛋蛋说道:“什么也别问,知道多了,对你没什么好处,你知道么?”
原本想问问陛下人在哪里的牛蛋蛋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
走了几步之后,宫矩人问道:“今日陛下离去之后,可曾有人到过御书房去?”
牛蛋蛋摇摇头道:“只有我在,并无人来过。”
宫矩人点点头道:“好,那你就随我去御书房。”
牛蛋蛋点点头。
眼见宫矩人无事,牛蛋蛋心中便没那么着急了,想必陛下定然也是无事。
二人来到御书房门前。
宫矩人推门而入,随后对牛蛋蛋说道:“你也进来吧,把门关上!”
牛蛋蛋照做。
进了御书房之后,宫矩人直奔书案而去,仔细找了找,抬头看向牛蛋蛋问道:“哪去了?”
关好门走了过来的牛蛋蛋问道:“什么?”
宫矩人皱了皱眉,一指案头说道:“放在这里的盒子哪去了?”
牛蛋蛋想了想,一拍额头道:“你是说那个盒子啊,宫大人,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说完转身跑到坐榻那边,从围棋桌下抱出一个精致的檀木方盒来,举到宫矩人身前说道:“宫大人,您说的是这个么?”
宫矩人连忙上前,结果木盒打开一看,从中抓出一物,看了眼底下的字,又将之放入盒中,点点头道:“不错。”
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块儿方布,将木盒包好,往身上一背,顺手打了个结。
牛蛋蛋想了想问道:“就这么给拿走了?”
宫矩人轻笑一下,反问道:“可只知道这是何物?”
牛蛋蛋摇了摇头道:“我问过陛下,可陛下却不告诉我,他只是说道,此物不详,古往今来有许多人因为此物而葬送了性命。”
宫矩人愣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道:“陛下所言不假,此物,的确不详!”
牛蛋蛋看向宫矩人身上的包裹,小声问道:“宫大人,那你把它拿走,是为了镇压它么?”
宫矩人揉了揉牛蛋蛋的头笑道:“我去找一个能镇压得住此物之人,有德之人得了此物,此物就不再是不详之物了。”
牛蛋蛋抓抓头,宫矩人所说的,他有些不懂,不过他倒是听明白一点,便抬头问道:“那你找到那人了?”
宫矩人沉默了片刻说道:“也许吧!”
这时牛蛋蛋小声问道:“宫大人,是陛下命你来拿走这个盒子的么?陛下他人呢?我听说太后寝宫那边着火了,陛下他……”
牛蛋蛋的声音越来越小。
因为宫矩人看向他的目光越来越冷。
冷到他有些张不开嘴。
宫矩人瞟了一眼门口方向,从怀中掏出一物,递向牛蛋蛋,压低嗓音说道:“这是我房间的腰牌,你且收好,等天黑之后,你拿着腰牌去我的房间待着,记住了,别忘了带些吃的。”
牛蛋蛋有些怕,没敢伸手。
宫矩人一瞪眼。
牛蛋蛋吓得一哆嗦,将钥匙揣入怀中。
宫矩人低声说道:“记住了,若是出了意外,你就说这腰牌是你偷的,记住了么?”
泪珠在眼睛里打转转的牛蛋蛋咬着牙点了点头。
宫矩人看了眼嘴撇得高高的牛蛋蛋,一巴掌拍在他的脸蛋上,呵斥道:“这点事都做不好?干什么吃的?明天给本貂寺滚出宫去!”
牛蛋蛋再也忍不住了,眼泪不住地往下流,却不敢出声,只是在那小声啜泣。
宫矩人没有理会牛蛋蛋,转身离开御书房。
哭了一会儿的牛蛋蛋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和鼻涕,然后从怀中掏出宫矩人的腰牌,细细看了几眼,抓了抓头,却想不明白这位宫大人为何会如此安排。
方才那个巴掌听起来很响,其实打到他脸上并没有多疼。
他忽然有些害怕。
偌大的御书房中就只他一人。
他很担心陛下的安危,可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他只是一个小太监,一个才识得几十个字的小太监。
从年龄上来算的话,他也还只是个孩子。
他对宫貂寺说了谎,他自然知道那个木盒里装得是什么。
可他对宫貂寺说的话却又是真的,司马文德当真对他说过那些话。
司马文德还说过,什么既寿永昌?既是永昌,又怎能连二世都没能过去?
笑话,都是笑话,可笑天下人却视此物为皇权之象征。
司马文德其实知道,当年他的先祖能获得众人簇拥,就是因为他的先祖司马重火率先获得此物,以此号令天下,开创了大晋王朝。
而他,却很想将这个烫手山芋拱手送人。
司马文德还曾对牛蛋蛋说过,若是有人敢要此物,他就敢拱手送人。
所以当宫貂寺要拿走此物的时候,牛蛋蛋就毫不迟疑地将这个盒子拿了出来。
再说了,就算他不拿出来,宫貂寺一样会找得到。
肚子发出了咕咕的叫声,牛蛋蛋揉了揉圆滚滚的肚皮,从怀中掏出宫貂寺给他的那块儿牌子,想了想,向外走去。
——————————
浑身湿漉漉的司马文德转头看向陈方早道:“陈先生,何以只有朕的衣服这般湿?”
陈方早一指依然昏迷的司马若兰说道:“要是没她,我倒是可以扛着你,你就不用那般逃出来了。”
太后的寝宫终究是火势太大了些,而为了避免被人发现,陈方早带着司马文德逃离的方向,正是浓烟最盛的那边。
他说得没错,若是没有司马若兰,只带着一个司马文德,他很容易就能逃了出去,然后找一个屋顶,趴在上面,一直等到天黑。
司马若兰的出现,打断了他所有的计划。
逃命的过程中,司马若兰醒过一次,只是还未来得及开口,又被陈方早给打昏了过去。
司马文德是披了一条湿漉漉的棉被,被陈方早一脚给踹飞出去的。
裹得严严实实的司马文德除了摔得有些七荤八素之外,毫发未损。
陈方早则是一手将手中湿漉漉的棉被抡得滚圆,一手按住肩头上的司马若兰顶着大火冲了出去。
出去之后,他带着司马文德跑了十几丈之后,便飞身上了一个屋顶,把司马若兰放好之后,他再跳下屋顶,将司马文德也带上屋顶。
屋顶上亦有不少烟,不过比之被火海淹没的太后寝宫,这点烟就算不上什么了。
也得亏有这么多的烟。
司马文德喘息几口气道:“陈先生,此处人多眼杂,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躲着吧!”
陈方早从怀中摸出一个水囊灌了一口说道:“眼下不宜轻举妄动,我们紧伏于屋顶之上,加之有烟的掩护,应该无人能发现我们。”
他转头看了眼司马若兰,苦笑一声说道:“带着你俩跑,我的陛下,你是不是以为我会飞啊,就算我会飞,也会被箭给射下来的。”
司马文德打了两个喷嚏。
陈方早将手中的水囊递了过去说道:“里面是酒,喝一口吧,能暖和些!”
司马文德接过水囊,犹豫了一下。
陈方早瞪了司马文德一眼道:“怎么?嫌弃我?”
司马文德苦笑道:“陈先生,朕不是嫌弃你,只是,只是……唉~你总得让朕适应一下吧!”
陈方早咧嘴笑道:“只怕以后陛下要适应的事可多着呢。”
司马文德轻叹一声,侧过身子,用衣袖轻轻擦了一下水囊之口,仰着脖子,却没有将之放在嘴边,而是那么隔空倒了一小口酒出来。
“咳,咳~”
酒是喝到了,司马文德却被呛得够呛。
伸手擦了擦嘴巴,司马文德将水囊递了回去说道:“谢过陈先生,朕,以后努力去适应。”
陈方早接过水囊,轻笑一声说道:“陛下若是想适应,这第一步,就得把说话的方式改一改,别总是朕,朕的。”
司马文德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陈方早一指司马若兰道:“陛下,长公主殿下可得交给你了,她若是醒了,可千万不能让她情绪失控,我总不能再把她给打晕了。”
司马文德点点头道:“陈先生放心吧,朕……我明白的!”
陈方早抬头看了看天说道:“你与殿下就在这等着别动,我去弄些吃的回来!”
司马文德一惊,忙说道:“陈先生莫要离开朕……额,是我!”
陈方早笑道:“你莫慌,我很快就会回来了,眼下太阳正盛,你可趁此机会把衣服晒一晒。对了,你把外衣拖了,带会儿我给你带件别的衣服回来吧!”
司马文德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龙袍,轻轻摸了几下,便将之脱了下来,递给陈方早说道:“眼下的我,穿这个的确不太合适了!”
陈方早接过龙袍,人影一闪,便消失在司马文德眼前。
——————————
相国府,正厅内。
袁世信端坐在正堂主位,细品香茗。
他身旁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木盒。
厅内还有一人,同样在喝茶。
此人身着暗紫八梭绫锦袍,腰间系着暗橄榄绿龙凤纹宽腰带,腰悬白玉双鱼玉坠。
举手投足间,尽显富贵之气。
若是门外的那些位不算大人的大人们见到,定然会大吃一惊。
因为此人,正是被国师霍星纬赶下相位的赵俅。
袁世信放下茶杯,抬头看向这位年近不惑的中年男子,轻笑道:“怎么样?我这茶可入得了你赵相之口?”
赵俅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行礼道:“赵某眼下不过是一介草民,在相国大人面前,何敢称相?”
袁世信大笑几声,随后傲然说道:“我说你是,你就可以是!”
赵俅沉默片刻,随后抬眼望向袁世信问道:“相国大人此话何意?”
袁世信看向赵俅腰间那块儿双鱼玉佩,端起茶杯,在手中把玩几下说道:“赵俅,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当你的你何以只是被罢去相位,却未遭受其他责罚?”
赵俅双目微缩,随后面色如常,端起茶杯小呷了一口说道:“好茶,好茶,赵某可是许久没喝过这样的好茶了。”
袁世信轻笑一下,却是什么话都未说。
赵俅嘴角微动,随后靠在椅背之上,看向袁世信说道:“相国大人,那观星台倒塌,已是人尽皆知之事,国师大人在哪里都已不重要了。”
袁世信微微颔首道:“你说得不错,他终于选择了离开,老夫在洛月城陪了他一十三载,他终于给了老夫这个机会。”
赵俅笑道:“那赵某可要恭喜相国,哦,不对,恭喜陛下了!”
说归说,他的屁股却并未抬起来。
袁世信眼睛一抬道:“怎么?你不相信老夫可以事成?”
赵俅微微摇头道:“不,我很相信,当年你率大军来豫州之后,我就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日的,你袁氏会登上大宝。”
袁世信没有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赵俅。
赵俅接着说道:“可你袁氏登上大宝又是如何?我大晋可不只有豫、扬二州,就算你手持传国玉玺,其他诸王不从你号令,那也只能贻笑大方。”
袁世信站起身来,走到赵俅身边,低声说道:“也不怕告诉你,我袁世信不打无准备之仗。”
赵俅站起身来,盯着袁世信问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袁世信轻笑一声说道:“我给你相位,但是你得给我银子!”
赵俅低头不语。
袁世信轻哼一声说道:“赵俅,有些旧账,是我不愿意翻而已!”
赵俅一惊,随后跪地俯首说道:“臣,愿意!”
袁世信搀起赵俅说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况且当你再居相位之后,有些银子不还是可以再赚来的么?”
赵俅低头道:“臣谢陛下当年手下留情!”
他终于想明白了。
可他又有些不明白,为何霍星纬会同意袁世信这么做。
这时相国府的大管家进门说道:“相爷,门外那些人一直不肯走,您说该怎么办?”
——————
付仁在地上躺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凉,便坐起身来,揉了揉后背和屁股。
围上来的众人不约而同的向后退了一步,满脸狐疑地看着在那疼得龇牙咧嘴的付仁。
有人开口问道:“付大人,你没事儿啊?”
付仁不满地看了那人一眼,皱了皱眉道:“周大人,怎么说话呢?我都被摔成这样了,还能叫没事儿?”
说完又开始“哎呦,哎呦”地叫了起来。
应顾被那句“齁死你”噎得够呛,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曹宁半天憋出一句话来,“粗鲁!”
曹宁看都没看应顾一眼。
这时相国府的门开了,大管家挺着胸膛走了出来。
见曹宁在门前抚剑而立,忙低头笑道:“原来是曹将军到了,快快请进!”
说完回头对门内一家丁说道:“快去带曹将军去见相爷。”
随后又对曹宁陪笑道:“曹将军,门前太过聒噪,相爷命我来处理一下,您先请进!”
曹宁点点头,迈门而入。
众人一看,情况好像有些不对,怎么曹宁被请进府中了呢?他不是国师的人么?
大管家在门前站定,看向众人说道:“列位大人还是请回吧,相国大人叫老夫给诸位大人带句话。”
应顾离得近,微微行礼道:“敢问相国大人有何吩咐?”
大管家看了眼在那边“哎呦”不断地付仁,皱了皱眉,然后问道:“这是哪位大人?何以在此喧哗?”
应顾忙说道:“此人乃我翰林院的一位编修,名叫付仁,方才他一不小心摔了一跤,伤了筋骨,一时疼痛难忍,却是扰了相爷的清静。”
应顾已经看出大管家面带不悦神色,而曹宁又被请入相府,事情好像和他们想得不太一样。
似乎相府里那位,根本不需要他们这群文人。
大管家不再看向付仁,朗声对众人说道:“相爷说了,诸位脑子若是不好使,就乖乖地听命,要不然……”
大管家重哼一声,一甩衣袖,转身进门。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望向应顾问道:“应大人,您是大德,相国大人此话是何意?”
应顾神色有些黯然,摆摆手道:“列位,都回吧,咱们都是些不中用的读书人,相国大人是用不着我们的,走吧,再不走,可就是抗命了!”
付仁从地上爬了起来,忙过去搀着应顾的胳膊低声道:“大人,您的意思是,我们今后没有好日子过了么?”
应顾苦笑道:“唉,早该想到了,早该想到了,老夫本想着带着你们这些人来给咱们这位未来的新帝表一表忠心,再写几篇锦绣文章,可老夫错了,错的离谱,他的眼中,从来都没有我们这些人的,曹宁说得对,老夫这书啊,都读到狗身上去了。”
付仁一愣,难道自己就这么白白被打了么?
应顾走到马车之前,对身后众人拱拱手道:“列位大人,以后还是多摸摸长枪吧,老夫老了,却是扛不动了,是该告老了!”
说完转身上了马车。
——————————
曹宁进入正厅之后,对袁世信一行礼道:“见过相国大人!”
随后将目光落在赵俅身上。
此人果真在此。
当年曹宁就曾问过霍星纬,为何不将赵俅杀了。
霍星纬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告诉他,这些事情,不是一个国师该做之事。
袁世信站起身来,盯着曹宁片刻说道:“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曹宁沉声道:“末将只忠于皇上!”
袁世信沉默了片刻,随后放声大笑道:“好,好一句只忠于皇上,曹宁,你看这是何物?”
说完将桌上的木盒向曹宁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