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伴着夕阳西下,洛天青和诸望二人踏着璀璨的晚霞落在了长安城外,寻个无人的地方降下遁光,然后并肩走向长安城。
两年多不见,长安城依旧是如此壮观,巍峨地盘踞在山川大地之间,像一只远古的巨兽一样,气息深沉。
二人脸上都挂着笑容,诸望自然是想到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家人,尤其是自己的父亲。而洛天青嘛,却是因为长安有个人,有个心中始终挂怀、念念不忘的薛牧遥。
跟着汇聚的人流走进长安城,诸望简直是一路小跑回家,没过多久,就隐约可见诸府的大门。
洛天青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安静,整条街都特别安静!
肃穆,仿佛沉浸在一股悲伤中。
白色,偌大的诸府挂着好多面白色的幡,披麻戴孝,似乎正在办理丧事。
诸望自然也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对劲,隔着老远,笑容就渐渐消失,神情变得忐忑紧张起来,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却又觉得有些沉重。
“莫非诸家有人死了?会是谁?”洛天青紧紧跟在诸望身后,不好多问,却也有些担心诸望。
偌大的诸家门口一个人也没有,冷冷清清。
诸望难忍心中的忐忑不安,大步跨进诸家大门,迎面差点撞上一个老奴,好在诸望反应灵敏,一把抱住对方,方才没有撞倒来人。
“大少爷?”老奴惊呼一声,声音立刻哽咽起来:“大少爷,你可总算回来了。老爷,老爷他。。。”
诸望心中一沉,一把抓紧老奴,喝问道:“钱伯,我爹他怎么了?”
老奴被诸望捏地浑身颤巍巍,一阵生疼,半晌才吐出来道:“老爷已经过世一个多月了。”
“什么?”诸望感觉一道晴天霹雳劈在自己头上,双眼睁地大大的,显然难以置信。
“不可能,我爹可是元婴一重的高手,有两百多年的寿命,怎么可能会突然夭折?”诸望嘶吼道。
老奴身子孱弱,被诸望一阵摇晃几乎要浑身散架了,幸好洛天青在身边,一把按住诸望,沉声道:“诸望,别这样。这位老人家要被你弄死了。”
诸望这才反应过来,松开老头子,眼泪哗啦啦地流了出来,口中唤道:“爹,儿子回来了。你好好的,怎么就没了?”旋即整个人摊在地上,被洛天青一把接住。
洛天青抱着诸望,静静地陪着诸望,任凭诸望泪流不止、哀嚎不已。
过了好久,诸望才收住悲声,眼神恢复了几分清明,问道:“钱伯,我爹到底是怎么死的?”
“少爷,您节哀啊!哎,老爷其实是被人害死的!”钱伯叹道。
“谁?是谁?你告诉我,我要报仇!”诸望一下子挺了起来,扑倒了钱伯身前。
钱伯被诸望勒得喘不过气来,半天才气喘吁吁道:“大少爷有所不知,进来城南外闹鬼,而且还失踪了好多人,甚至很多是些修真世家的子弟。咱们诸家在南门外有座庄园,不知何时被几个外来人霸占了。老爷前去理论,不想那些人个个修为高深,与老爷动起手来,老爷被对方打成重伤,逃了回来,若非修为高深,几乎死在当场。不过老爷也因此受了重伤,没过多久就死了。”
诸望拳头紧握,沉声问道:“我爹临死前有没有说敌人是谁?”
钱伯脸色微变,似乎极为恐惧,道:“二夫人不让说,不过我清楚听到老爷说好像是妖兽!没过久,老爷就伤重垂危,临死之前,还唤来老奴,要我叫人通知你回来,让你继承家主的位子。不过二夫人却死活不让我去,还威胁我如果敢通知你,就杀了我。大少爷,老奴没用,老奴怕死,就没敢说。没过多久,老爷就去世了。二夫人便安排二少爷继承了家主之位。”
诸望脸色青青,问道:“二娘还有二弟呢?为什么不及时通知我?难道怕我抢了他们的家业?哼,贱女人,枉我多年来把她当做亲娘一样对待,没想到处处把我不当人。诸家这点家业,我根本就放在眼里,留给他们母子二人又如何?”
钱伯叹道:“二夫人把老爷匆匆下葬之后,就把长安一带诸家的好多产业全都变卖了,然后带着二少爷搬到金陵娘家去了。现在长安诸家只剩这座宅子了,其他家奴也都走得走,散得散,不知不觉就只剩下老奴一人了。”
“忘恩负义的女人,我要宰了你!”诸望用力砸着大地,怒骂道。
过了一会,诸望心情冷静了很多,道:“钱伯,带我去我爹的墓前,我要去祭拜我爹。”
“好的,大少爷。你们随我来吧。”钱伯躬身走在前面带路。
三人走了大半个时辰,来到城外一座小山上,饶了几道弯,很快就来到一座新坟前。
“大少爷,就是这里了。”钱伯道。
借着微弱的日光,诸望勉强看清墓碑上刻着的正是自己父亲——诸渊的名字,霎时间,万念俱灰,涕泪纵横,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起初哽咽,后面干脆放声哭喊起来。
死者为大!
洛天青认真磕了三个响头,便起身坐在诸望身旁,默默地陪着他。
“钱伯,天黑了,你身体不好,还是早点回去吧。有我在这看着诸望好了,你放心,我会看好他的。”洛天青道。
钱伯年纪大了,走了这么长的路,早就浑身酸痛,再加上夜深气寒,身子不住哆嗦,闻言感谢不已,便起身先回去了。
诸望膝行爬到诸渊的墓碑前,抱着墓碑不住地抚摸,仿佛是抱着父亲本人一般。诸望很小的时候亲生母亲就过世了,由父亲一手带大,感情之深,远胜寻常父子。后来诸望机缘巧合之下,被三清殿的陆远道长遇见并收为弟子,而后常年住在三清殿,每隔几年回家省亲一次。再后来,诸渊续了弦,又生了个儿子——诸朗。诸望不仅不生气,反而颇为高兴,对二娘和弟弟十分感激,毕竟自己以后专心学道,没有多少时间陪伴在父亲诸渊身边。只不过因为诸望是长子,理论上来说,以后应当由诸望继承家业,所以二娘素来十分在意此事,担心诸渊一走,自己和儿子就什么都没有了。这次,诸渊暴毙而亡,二娘更是因此不通知诸望,自作主张,让儿子诸朗继承了家业,并且变卖田产,奔回了娘家。
然而其实诸望对这些并不在乎,修道之人,在乎这些人间富贵做什么?道家讲究无欲则刚,太多的欲望只会成为修道的障碍。不过令诸望恼恨的是,二娘居然为了田产,隐瞒自己,并且草草给父亲下葬后远走他乡。
好久,漫天的星辰都已经出来玩耍了,洛天青抬头,就见一天星月,交相辉映。
诸望突然站了起来,起身就走,浑身散发了浓烈的杀气。
洛天青一个激灵,跳了起来,一把抓住诸望道:“诸望,你要去哪儿?”
“报仇,杀死那些妖怪!”诸望冷冷道。
“不行,你不能去。”洛天青急道。
诸望用力想挣脱洛天青,却没成功,转身冷冷地看着洛天青,沉默地坚持着。
“你不能去!”洛天青再次强调道:“诸伯父乃是元婴一重的修为,都不是对手。咱们去了,岂不是送死吗?”
诸望瞪着微微红肿的眼睛,嘶吼道:“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知道,我要替我爹报仇!你要是当我是朋友,就不要拦着我,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洛天青死死地抓住诸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状若疯狂的脸,不作声,半晌才问道:“你真的要去?哪怕明知是死也要去?”
诸望被洛天青突然的郑重气势压得稍微冷静了些,旋即重重点头道:“必须去,就算是死也要去!”
洛天青点点头,放开诸望,淡淡道:“那好,我陪你一起去。”说完,也不搭理诸望,径直走在前面。
诸望愣了下,有些意外,也有些莫名的感动,旋即反应过来,追了上去道:“我替我爹报仇,你去干嘛?你也不想活了?”
洛天青头也不回,笑道:“兄弟有难,我又怎能置身事外?要去就赶紧的,不要婆婆妈妈!趁着天黑,咱们来个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诸望收起眼泪,道:“好,就冲你这句话,你这个兄弟,我认了。喂,等等我,你要去哪里?”
洛天青停下脚步,诧异道:“去找妖兽啊。”
诸望问道:“那你知道我们家那个庄园在哪里吗?”
洛天青面色微红,道:“不是说南门外嘛?”
诸望道:“城南这么大,你怎么找?老实跟在我后面,咱们走。”说完,走到洛天青的前面,施展起了轻身之术,足尖轻点地面,健步如飞。
洛天青的醉仙望月步正是天下一等一的轻功身法,自然不在诸望之下。二人如飞般掠过,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走到城南外的一座宅院前,庄园大门紧闭。
“就是这里?”洛天青轻声问道。
诸望沉着脸,点点头道:“就是这里了。”
洛天青跳到树上,居然临下,庄园内一览无余,却见里面静悄悄,没有一丝火光,也没发现任何生灵活动的迹象。
就在这时,一阵清风吹来,洛天青和诸望都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十分难闻,中人欲呕。
洛天青胸口的枯心念珠甚至因此散发出淡淡的霞光,一阵暖流涌进了洛天青体内,洛天青这才感觉到舒服了很多,却也暗暗心喜,自从枯心念珠被沙漠大师重新用佛法炼化后,似乎变得更加神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