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秋的语气中满是愤恨,说话间表现地异常严肃,当年的事,伤他的是有多深。莫沉浮感叹一声“到现在她在你心中还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你呀,总是刀子嘴豆腐心。”
白秋冷哼一声“当年之事,我已经放下。”,“真的吗?”莫沉浮看着他“你这不是放下,是在逃避。”,“像你说的,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该忘了,我早忘了。”白秋矢口否认了所有,仿佛要将这事,和自己撇清关系。
“好。”莫沉浮点了点头“我且问你,我沁竹峰门规,与你有何关系?”,白秋别过头去“只是见不得同门相互欺凌。”,“那你提及她时,为何一脸严肃?”莫沉浮继续问着,“我……”白秋哑口无言。“若真放下了,或者忘却了,再提到她,为何还能让你心境有所起伏,一笑而过,岂不是更好?”莫沉浮仿佛将他看穿了一般。白秋更加无言以对,莫沉浮说的每一句话,都深深进入了他的心里。是啊,若真的放下,她又怎能在自己心中惊起波澜。
“你还是不信?”莫沉浮负手而立,转身看着屋脊上的山雀。而白秋,心里只剩下了倔强“忘不了又怎样,自她做出那个决定起,我们之间,便已隔了数座远山。”
“那日一别,到现在有多少时日了?”莫沉浮捡起一枚小石子,扔向那两只山雀,山雀惊而飞走。“十一……”白秋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就连他自己都被震惊了。莫沉浮看向他,似笑非笑,用力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随即离开。
若伊人相隔山海,那么山海皆可平之。那思念仿佛隔了很远,却还是牵动着他。那年,他们亦是刚入门的弟子,他正直舞象之年,她也不过碧玉年华。
初测灵根,他们都是十方灵根,但在十方灵根中,白秋要比帛秋灵强上一些。那时,也是两人情窦初开之时,在外门,资源本就少的可怜,白秋将自己所分资源,全数都给了帛秋灵。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生了情愫。
“秋,你说我们会一直这样吗?”帛秋灵痴痴地问着。“会的,一直会。”两人在月桂树下,同望圆月。承诺总会让人心安,却也最是伤人。
白秋没日没夜地寻找资源,不管多么危险的宗门任务,白秋总是第一个冲上去,然后拖着疲惫的身影回来。他只有眼中的佳人,这也化作了执念,一直支撑着他。
而白秋的努力,也被内门执事看在眼里。试炼台上,白秋故意输了一招,惜败帛秋灵。内门执事都看在眼里“胡闹!你怎可为了儿女私情,弃了这进入内门的唯一机会!”
白秋转身,和佳人四目相对,他眼中满是柔情,再次转身,淡淡一句输了就是输了,将进入内门的机会拱手相让。
他一如往常,将自己所得灵石费尽心机地送到帛秋灵的手里。可那一日,帛秋灵再也没有报以和颜悦色“我只想潜心修炼,我们……忘了吧。”,一句话将白秋打入深渊,四处的阴冷让他发抖。堂堂七尺男儿,淌下了泪水,疯了似的求她别走,她重重挥手,力气竟然强过了白秋,白秋望着她的背影,等她走远,一口逆血喷出。
他差点走火入魔,是他的师父,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后来,他听说,帛秋灵当了一个内门弟子的侍童,这才替自己感到到了不值,辛辛苦苦让她进入内门,她居然这样作践自己。
后来的后来,帛秋灵被那内门弟子扫地出门,犹如一只丧家之犬。白秋心生怜悯,想要再次留她,可她,已见过高山,怎会再看他这块顽石。她入了沁竹峰,可这日子,也没好过半点。
十一年过去,白秋已经到了而立之年,她也已经不是花信年华。这事,成了白秋心里永远的一根刺。
“师父,我们该走了。”任天笑走到了他的身旁。他从回意里走出,轻轻一笑,摸了摸任天笑的脑袋,这一次,他做了一个和十一年前一样的决定,可这结果,又会怎样呢。
走过前院时,帛秋灵在打扫着众位师姐留下的残屑,她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了。白秋带着任天笑走出徽柔长老的宅院。茫茫云雾掩盖了些许台阶。
师徒二人走在台阶上。“师父,你给我的心法,为什么要叫紫微心法?”,“天上有七星,生在紫薇恒,一颗为天枢,一颗为天璇……”白秋慢慢讲解,也没有想着御空而行,一步一步朝着他们的院落前进着。
修仙一途,长路漫漫,任天笑早已记熟,他们的灵力,是在向世间万物去借,借一时之势,借一世之时,而心,便是和万物沟通的桥梁。
山中无岁月,更何况还是仙门。又是十一年过去,任天笑立在一处山崖上,表情忧郁,却已长成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在望着不远处的院落。一个刚入豆蔻年华的小女孩和众人嬉戏打闹,一位女道长一脸满足地看着这群孩子。
“师父,昨夜可过得舒服?”小女孩活泼灵动的声音传入徽柔长老的耳朵。徽柔故意板着脸“这又是你干的好事吧!”,小女孩扮了个鬼脸,继续和师姐们打闹。徽柔感叹一声,也只有她敢这么做了。
昨夜,徽柔长老和莫沉浮两人刚浓情蜜意一番,正准备下一步动作,屋子里却传来一股香味儿,再接着,便是十几只盗香鼠在房梁上跳动,吵的两人不得安宁。已半夜时分,两人也不便动用灵力,只能动手驱赶。正在这时,一道黑影从窗户边上溜过,一条黑蛇被扔进屋内,顿时,盗香鼠叫得更凶,两人直直抓了一夜的老鼠。
不但如此,前几日,徽柔长老的贴身衣物,被那小魔女偷去,挂在了三长老庭院的牌匾上,第二天,徽柔长老和顾长溯的私情便在整个宗门传开。
任天笑满意地笑着,看来,这些年妹妹并没有受什么委屈。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任天笑的肩头,任天笑急忙回身,作出防备的姿态。可一看,这人他认识,还非常地熟悉。
“你们怎么来了。”任天笑问着。“我们?”沈崇阳挠着头,故作不知。任天笑毫不客气,单手化为剑指,朝身后不远的大树虚斩,一道红色的灵力化作弧线,没入树后。
秦柱子从树后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身体斜靠在大树一侧“看来隐匿阵法还是不到家啊。”说着,伸了个懒腰。
“其实我并没有发现。”任天笑走了过去“但你们总是形影不离地相互嘲讽,一猜你就在附近。”,秦柱子笑了笑“怎么样了?”,“圆满,还差一步”任天笑知道他问的是什么。“那些老头儿也真是的。”秦柱子为任天笑忿忿不平道“你这么天资卓越,应该得到更多资源才是。”
“唉,我说,天笑兄你也太不够意思了,知道这么好的地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沈崇阳一只脚踏在旁边半米来高的石头上,弓着腰,将手放在眉前,嘴唇不时勃动,吞咽着口水,样子别提有多猥琐了。
秦柱子一阵嘲讽“修仙十一年,还没洗去你一身的铜臭。”,沈崇阳不恼,反而自豪道“人生在世,为的就是钱和女人,不,是金钱和爱情。”,秦柱子翻着白眼“德行!”
“今日来找我,不是为了让我看你们拌嘴的吧。”任天笑轻轻笑道。沈崇阳这才回过身来,在大腿上一拍“差点忘了,宗门济世堂新发布了一个新的甲级任务,完成任务的弟子可得三千灵石,任务所得的东西,也归自己所有,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任天笑一阵无奈,自嘲道“外门弟子只能接丙丁两级任务,我连甲级任务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秦柱子解释道“钊越最南端的怒江中,新长成一个鱼怪,名叫璞䰲,一直兴风作浪,扰得边境渔民痛苦不堪,更甚者,有不少渔民因此而丧生。宗门发出任务,望我宗门弟子,能尽一份力。”
“这你们完全可以自己去,每人还能多分些灵石,为什么要叫上我呢?”任天笑疑惑道。“是我给哪怪鱼喂些丹药撑死呢,还是秦迟做个困阵,将怪鱼困入其中活活饿死呢?”沈崇阳一阵苦恼。
“内门那些使剑的,张口便是两千灵石,剩下的,我和崇阳兄再一分,一人五百灵石,也就相当于两个出苦力的,这才找到了你,实在不行,也只能……”秦柱子心中一阵不甘。
这任务着实吸引了任天笑,他在外门,一月能在内务堂领取三十块灵石,可宗门内,处处都需要灵石来兑换,有的贪心弟子,向他问个路都得付一枚灵石,再加上修炼所用,任天笑也是拮据的很。虽然他可以接任务,可丙丁两级的任务,酬劳最多不超过十枚灵石。
“我一个外门弟子,出宗门都是问题,别说去执行任务了。”任天笑一阵垂头丧气。“只要你愿意,我们来想办法。”沈崇阳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脸上一阵喜悦。
秦柱子将两人紧紧抱住“先说好,若真成了,灵石平分,谁也不占谁的便宜。至于那璞䰲的身体,统一换作白银,然后平分。你们觉得怎么样?”,两人点头,表示赞同。
“那我先回去准备了,将天笑兄带出宗门,或许不是什么难题。”沈崇阳说着,御剑乘风,化作一道白虹,霎时间便消失不见。
秦柱子偷偷看了任天笑一眼,有些话他不知道该不该说。“这次下山,不光是为了灵石吧?”任天笑率先开口。秦柱子见任天笑已经猜到,也毫不掩饰了“想回去看看。”,“任务是有时间的,来得及吗?”任天笑问着。秦柱子甩了甩袖子“就算挨罚,我也认了。”
任天笑也是在那个村生活过的,虽然父母走了,房子也塌了,但他对那里的思念没减少半分,不止一次,任天笑梦见他回到了那个村子,房子还好好的,父母从房内走出,拿着他最爱吃的点心。
两人都明白对方心中之意,没说什么,却都懂得。拜别之后,任天笑回到了他和白秋的院落,推开正房房门,白秋还在打坐,看上去和十一年前没什么区别,一身白衣,温文尔雅。“师父,秦迟邀我一起去完成甲级任务,我也想借此机会,好好历练一番。”任天笑微微欠了欠身。
白秋睁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现在何等境界了?”,“练气期,大圆满。”任天笑认真回答。白秋叹了口气“只差临门一脚,若是在内门,恐怕已经步入筑基了吧。”,师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任天笑却是急了“师父,……”
“你去吧。”白秋说话要比以往干脆,这倒让任天笑有些不习惯,十一年间,任天笑不知多少次给白秋提过,说想要回去看看,可都被白秋驳回。
“弟子谢过师父。”任天笑再次拜下,想要去收拾东西,却被师父叫住“等等。”
白秋缓缓起身,走到任天笑跟前“此次下山,是为历练除妖,为了回家解去相思,更是为了斩断尘缘。”
任天笑一知半解“弟子记下。”,白秋都看在心里“仙门无岁月,而尘世却不同,一个凡人,寿命最多不过百年,你已修行十一载,尘世又是怎样的变化,你可想过?”
任天笑还真没想过,他毕竟才年芳二八。白秋继续说道“回村里你会发现,原本以叔相称的人,已两鬓白发,岁月也就此留下。而修仙之人,百年不过一次闭关,不过一个大境界的提升,那时你再看尘世中人,人家可能已经玄孙满地跑了。斩断尘缘,便是要你看透这一切,以你的见解,去理解世间。”
任天笑也是明白了些“弟子谨记。”,“去吧,你已舞象年华,也该自己做出抉择了。”白秋感慨一番,任天笑再三而拜,去收拾东西了。
没来由地,任天笑站在院中,看着东厢房,他突然想起了初入仙门,秦柱子手忙脚乱地抢房时的样子,现在,他已经是晓天峰上,夏正诚的亲传弟子。那屋子倒是没空下来,秦柱子不时来找自己,有时候忘了时辰,便在这里睡下。他突然觉得,有所怀念,也挺好。
回到屋里,也没什么收拾的,将几件干净的衣服收入纳物戒,他看向悬在床头的黎川刀。直到现在,任天笑也没找到将黎川刀收入纳物戒的方法。
师父说过,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这刀本身的材质好于纳物戒,要么,就是这刀自带灵气。可这刀的前身,可是一块石头,至于材质,他真的不清楚。至于灵气,这石头还未经锻造的时候,确实和别的石头不同。 没想那么多,任天笑找来锦布,将刀身包裹,悬在腰间。
出门,任天笑向院内深深拜下,这里确实值得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