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阊阖开宫阙,不敢高声惊天人。
御书房之中,李隆基手捏一纸奏章,面沉如水,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蔓延,压得身旁近侍噤若寒蝉,不敢作声,李隆基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但最终,无奈叹了口气,整个身体松弛下来,望着场上唯一泰然自若的慕紫轩,道:“爱卿奏章上所呈写的,便是司马真人被杀一事的全部真相?”
慕紫轩不卑不亢道:“不错,便是张守志为避罪责,为谋权威,阴谋弑师。”
李隆基怒道:“哼,堂堂修道之人,却是利欲缠心,做出此等天理难容的恶行,也不知是修得哪门子道?张守志,朕倒是看走眼了!”天子一怒,震若雷霆,周遭侍卫又不由得齐齐一颤。
但李隆基怒意似乎如雷阵雨般,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平静道:“爱卿与李含光道长联手陈情,朕自然不会有所猜疑,不过,这证据似乎还欠缺了点,怕是不能让旁人信服。”
慕紫轩道:“是臣失误,臣虽与李道长联手布局诱他自投罗网,却不料他困兽犹斗,差同伙劫走了杜笃之,不过陛下放心,臣有让他吐实的办法,只是需要耗费些时日。”
李隆基点头道:“既然爱卿这么说了,那朕便信你,便先将张守志押在司天台的牢笼中吧,先前拟的圣旨不变,可以正式宣旨,将司马真人无疾仙逝的消息公诸于世了,爱卿,你便随同一起宣旨吧,也好与李道长等人商量下之后的事。”
慕紫轩看真假相杂的奏章成功糊弄过去,也暗舒一口气,告退而去。
看着慕紫轩走去,李隆基突得一晃神,不知怎得又想起了司马承祯。身为帝王之尊,理应天下尽在手掌,可司马承祯,却代表了另一股他无法掌握的力量,这股力量不服法理拘,不归帝王管,高高在上,难以测度,所以即便是他,对待司马承祯也是亦师亦友,每番与他交谈,都是小心的让自己的话语在不失帝王威严和尽力拉拢这股力量中保持平衡。
可如今,司马承祯被自己徒弟所杀,而且是与凡夫俗子一样,因权争利夺这种俗事而死,李隆基愤怒之余,突然也敢头顶一轻,似乎压在头上多年的乌云消散了些一般。
“上清派,天道修者,原来,也不过如此。”一声不屑的冷嗤,一句帝王的金口玉言,为此事画下了暂时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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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已过午,慕紫轩手捧一个纸包,从上清观回到自己宅中,方入大门,便是眉头一皱,随之径直向卧房走去,推门一看,他的床上竟躺了一道意外身影。
半斜的日头从门缝照入房中,投射在应飞扬睡眼惺忪的面孔上,应飞扬被这光线照醒,手挡在眼前看向慕紫轩,道:“哦,师兄,你回来了啊。”说罢,翻个身子又要睡去。
慕紫轩道:“你为什么在这睡觉?”
“嗯?这几天夜里都在奔波,没睡一个好觉,还不许我眯上一会么?”
慕紫轩咬牙切齿道:“我说,你为什么在这睡觉?”“在这”两字,被他狠狠的咬了两个重音。
应飞扬见睡不成了,起身揉揉眼睛道:“我在洛阳举目无亲,自然是要投奔师兄你了,你这么大的宅子,竟然连个仆佣都没有,孤零零的一个人,也不怕闹鬼,好在师弟我阳气重,可以帮你镇镇阴祟。”
“我说我方才在上清观怎么没遇到你,和上清观的人闹翻了?”慕紫轩不理会他的胡言胡语,打断道。
“也谈不上闹翻,就是觉得那边呆着不舒服,不想呆了。”应飞扬拢了拢头发道。经此一事,以他性情再无法安心在上清观住下,可他偏偏身无分文,无处可去,好在想起曾与贺孤穷一道翻过慕紫轩家的墙头,便不请自来的睡在慕紫轩家中了。说起来他与慕紫轩算不上熟稔,关系也是敌友难辨,可偏偏在慕紫轩身边就颇感随意,有种与清苦道人一起相处的感觉。
应飞扬睡意消去,最先醒来的却是胃,近乎一整天没有进食,方一来精神,胃就叫动起来,应飞扬耸耸鼻子,问到一股香气从慕紫轩手上纸袋中传来,“好饿啊,师兄,你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还未等慕紫轩答话,就恬不知耻的接过纸袋,打开一看,却是两只烤饼子,不由大失所望,鄙夷道:“师兄,你好歹是个当官的,怎么就吃这些呢?”
慕紫轩气结道:“你小子也不识货,这是王记羊肉馕饼,一天只卖两百个,不提前排队根本买不到。”
应飞扬也不客气,将饼扳开,果然,看似平平无奇的饼子内有乾坤,油亮金黄的羊肉丁混着葱香散发着扑鼻而来。咬上一口,真是外头酥脆,内里香柔,一股浓郁的香味在舌尖炸开。
“喂,我就买了一人份的!”慕紫轩气道。
应飞扬不管其他,三口两口将手中馕饼吃完,又要再动第二份,慕紫轩连伸手护住。两个天道的修行者竟然为了个馕饼过起招来。
“你们啊,还小么?抢吃的都能打起来。”屋门外又传来一道妩媚声音,一道绝色身影婷婷袅袅走来,正是姬瑶玉,姬瑶玉一双美眸尽是鄙夷之色的看向二人。
“哟,原来不是一人住啊?”应飞扬意味深长的怪笑一声,姬瑶玉听出他言外之意,面上一红,带着薄嗔的白了他一眼。慕紫轩则毫不客气的在他脑门凿了一记,道:“小毛孩子,瞎嚼舌根,也不怕烂了舌头。”之后对姬瑶玉道:“瑶玉,你怎么来了?”
应飞扬假模假样的喊了声痛,又往姬瑶玉身后看去,之后颇感失望的补充道:“月儿姑娘怎么没跟来?”
“我闲来看看,打探下消息,至于月儿,你若惦念她,自己去红阁寻她便是?”姬瑶玉似笑非笑道。
应飞扬忙把脖子缩回,嘟囔道:“谁会惦念她啊,瑶玉姐你来打探什么消息啊”
姬瑶玉笑道:“这个不急,瞧你们两个大男人,吃饭竟这么随便,且先等着,我去简单做两个菜,有话呆会再说。”
姬瑶玉说着也不管他们,挽起袖子,露出两节晶莹如玉的皓腕,轻车熟路的进了厨房。
应飞扬与姬瑶玉见了数次面,只觉她时而出尘如仙子,时而端丽如贵妇,时而亲切如长姐,此番洗手做羹汤的架势,又像极了贤妻良母,不禁朝慕紫轩道:“师兄,瑶玉姐可是好人,你可莫负了她。”
“好人吗?”慕紫轩挑挑眉毛道。
“哦,说起来,月儿姑娘是妖,瑶玉姐也该是妖,师兄,莫非你也因人妖之别起来分别心?”
慕紫轩白了他一眼,把手中馕饼往他手上一塞,道:“吃你的饼吧,没人跟你抢了!”
虽说只是简单做两个菜,但不一会功夫,姬瑶玉就端上了四菜一汤,每道菜肴虽只是家常菜,但却都是色泽鲜亮,颇为精致,令人食指大动。
师兄弟二人也不言语,提筷便开吃,姬瑶玉则简单吃了几口,就停箸问慕紫轩道:“红阁姐妹的事,你怎么处理的?”
慕紫轩露出一抹苦笑,道:“就知道你要问这事。”说着,将事情始末说出,之后歉意道:“瑶玉,这次我棋差一步,杜笃之被他们抢走,不过你放心,他早晚难逃一死。”
姬瑶玉用筷子抵着光洁的额头道:“唉,我虽是妖,但入了红阁十二坊,便要按红阁的规矩来,便信你之言,希望能给惨死的姐妹一个公道吧。”
应飞扬则又问道:“对了,上清派的事处置如何?”
慕紫轩撇撇嘴道:“司马真人奉旨无疾而终,消息也不曾走露,有些弟子还以为司马真人今日才丧命,正在那哭成一片呢,至于端法和尚的死,上清派似乎也与白马寺达成了协议,毕竟端法和尚的过往也不算光彩,白马寺也不愿声张,便权当是孙长机与端法二人的江湖仇杀吧,只是白马寺低层的僧人可不知晓这么许多曲折,在他们眼中,只看到上清派将端法这大活人从白马寺带走,又把端法变成尸体后送回白马寺,这心里可都憋着股气呢,现在矛盾愈演愈烈,怕是等不到佛道大会召开,就要先打起来了。”
应飞扬幸灾乐祸道:“那就要恭喜慕师兄了,师兄上次为佛道双方劝架就已声名大噪,如今还有机会多劝几次,不消说,你的声望定将会水涨船高,成为天下第一名人都之日可待了。”
慕紫轩冷笑道:“你莫高兴太早,不是恭喜我,而是该恭喜我们,你今儿既然自己撞进来了,也省得我去专门通知你,听好了,明日起,你便要来我司天台任职!”
Ps虽然是开新卷,怎么感觉还是给上一卷收尾。。。随便交待一下一章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