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央对以后庶民的孩子有书可读十分的欢喜,因为在楚袖死后,他一直想给小荼找一个教书先生,只是奈何没有门路,为此遗憾了许久。
而就在杨小央沉浸在幻想中的时候,老陈给泼了一盆冷水,“杨公子啊,你可知为何如今江湖各派渐渐势微了吗?”
杨小央不知道老陈这么问是什么意思,摇了摇头。
老陈叹了口气,“江湖各派在建立之初,皆以匡扶正义,钻研武学为目标,各派顶尖高手无数,教授弟子也能因材施教。
只是之后各派地位越来越高,所收弟子越来越多,掌门和长老所要考虑的事情也就越多,因此渐渐偏离了原本的目标。
到了如今,江湖各派高手是有的,但是顶尖的却没有。那是因为如今各派教授弟子已经形成了一个套路,也就导致了各派很容易把几百人,几千人甚是几万人给教成一个人。”
老陈说到这神色有些落寞,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杨小央听明白了老陈的意思,笑了笑,“您是怕书院也变成现在各派的样子吧?其实要我看啊,只要书院现在能有莫大的好处也就可以了,以后的事情我是懒得想的,我们也不必考虑。就算以后书院把万千个读书人教成了一个人,也不该是我关心的,况且我关心他也没用啊。”
老陈一愣,解下酒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口,“杨公子话糙理不糙啊,倒是老夫着相了。”
这时,敲门声响起,杨小央看了眼还在细细咀嚼的小荼,把筷子给了鞠夜阑,走到门前拉开了一条小缝。
方三那张刻薄的脸出现在眼前,杨小央闪到屋外,关好了门。
“你先等下进去,有什么事你就和我说吧。”杨小央对方三客气不起来,说话有些无礼。
然而今天方三却一点不在意,也没话中带刺,只是阴沉着脸轻声说道:“刚才我看到钱有钱给官府捐了十万贯,是建书院的钱。”
杨小央一愣,突然感觉自己有些迷茫了起来。
方三也没再多说,佝偻着背回了自己房间。
杨小央回了屋,把事情说给了众人听后,便一言不发地出了门。
鞠夜阑看着杨小央的背影想说些什么,却被李从文拦下,“你就让他去吧,他现在应该是在想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照理说以他的性子应该是懒得想这种问题的,但既然现在他想自己去找到答案,你也只能让他自己找,而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自在?”
杨小央刚走到客栈外,天上就下起了小雨。
此刻的春雨还稍显清凉,打在脸上让人不适,远未达到润物细无声的境界。
杨小央看着街上匆匆回家的行人,抬脚走进了雨幕。
他从怀里拿出一颗糖果放进嘴里,这本是给小荼准备的,只是杨小央准备下次再给她,因为不想让她一次吃太多甜食。
糖果不算很甜,但这甜味刚好能细细地流入喉咙,悄悄地改变一个人的味道。
杨小央来到一个街角,他看到不远处有一个老汉正在收拾他的摊子,摊子上放着几双草鞋。
哦,竟然还有夏天用的凉席,也许这也是个和李从文一样“深谋远虑”的人。
杨小央想了想,走上前去帮忙。
“多谢啦,小兄弟,这草鞋湿了可就不好卖喽。要不是我看你心情不太好,我早就喊你帮帮忙咯。”老汉把草鞋卷好,背在了身上,“小兄弟来我家坐坐吧,我回去给你泡杯热茶。这雨啊凉的很,可莫要着凉了。”
杨小央笑了笑,调整了一下心情,在脸上扯出了一个笑容。
他跟在老汉身后,觉得这老汉和李从文更像了。
“小兄弟你叫什么?”老汉的衣服还算新,只是穿在老汉身上像旧的一样。
“晚辈叫杨小央。”杨小央把嘴里的糖果咽下,轻声说道。
“是别地来的吧?老汉我叫钱有才。”
杨小央一愣,这成州人都是一个爹娘生的?都这么会起名?
“哎呦,小兄弟你可别多想,我跟那大财主可没关系,只是名字像罢了。”老汉似乎不是第一次被误解,连忙笑着解释道。
不多久老汉就把杨小央领到了他的住处,看上去是个不大的小院,但门可比钱有钱家的大多了。
门口还有一个小姑娘撑着把大有伞,眼巴巴地看着街口。
她看到老汉的身影出现,欢笑着跑来。
杨小央只见这不知是人在带着伞跑,还是伞带着人走的小姑娘,艰难地想把手举高,用伞遮过老汉的头顶。
杨小央笑了笑,握住伞柄用伞替老汉挡雨,只是没想到这小姑娘不肯松手,连着伞一起被举了起来。
“你是谁?为什么要抢我的伞?”小姑娘看上去很气愤。
“哎呦,兰兰啊,赶紧松手,别摔着喽。这个大哥哥可不是坏人,还帮你爷爷我收摊子呢。”老汉用手扶住他孙女,笑着解释道。
杨小央很自然地对着兰兰笑了笑,用另一只手从怀里抓了一把糖果出来,“伸手。”
兰兰傻傻地看着手上的一捧糖果,咽了咽口水,看向她爷爷。
“收了人家的东西要有礼貌。”老汉把快要掉下肩的包裹拉了一下,摸着兰兰的头说道。
兰兰低头想了一会儿,“谢谢叔叔,你不是坏人。”
杨小央脸一黑,假装没听到。
三人进了屋子,老汉放下包裹,拿来了几块干净的布供人擦拭。
“小兄弟稍坐片刻,我去烧壶茶给你热热身子。”
杨小央刚想坐下,就看到兰兰正仰着头,瞪大着眼睛看着自己。
“叔叔,你是不是力气很大?”
杨小央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点点头,“还行。”
兰兰的头抬得更高了些,“那你还能不能把我举高高?”
杨小央失笑,觉得自己最近容易把问题想得复杂。
他走到兰兰的身前,双手托住她,一下就把她高举过了头顶。
老汉听到兰兰的笑声抬头看了眼,看到桌前那两个人,一大一小,都笑得跟个孩子一样。
杨小央看着笑得欢快的小姑娘,不由稍微加了点力,小姑娘脱离了杨小央的手。
兰兰一惊,又有些害怕,脚下不由得乱蹬了起来。
杨小央正笑得开心,没想到一只脚从天而降,把自己的脸给踢了个实,还好没耽误接住兰兰。
老汉正端着茶走过来,见此一巴掌就往兰兰头上拍,只是被杨小央拦下了。
“老汉您这是干什么?如此小事,还不至于打孩子吧?”
“做错了就要受罚,无关大小。”其实老汉又何尝想打孩子。
杨小央一愣。
“大哥哥,对不起。”兰兰看上去就要哭出来,让杨小央看着好是心疼。
杨小央连连安抚,只是突然觉得鼻子被踢的地方好像有点异样,轻轻一吸,是血腥味。
杨小央一惊,我堂堂先天圆满,不日就将人仙的道士,被一个小姑娘踢了一脚就流鼻血了?
他赶紧运转灵气把血止住,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老汉给杨小央倒了杯热茶,杨小央端起喝了一口,没喝出什么滋味来,但也确实暖和了不少。
“老汉,您家中就您和您孙女两人吗?”杨小央问道。
“我儿子儿媳还在地里忙活,估计要太阳落山前才能回来。老汉我看他们辛苦,就帮着家里卖点草鞋。”
“地里收成可好?可还够吃?”
“好得很呐。去年收的稻子多到一家人根本吃不完,还是卖了许多才不会烂掉。”老汉说到这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钱有钱强买粮的事情可是真的?”杨小央急切地问道。
老汉叹了口气,“是真的。这个掉钱眼里的混蛋,收了不少人家自家要吃的口粮,他们有些要不是有官府接济,得饿死不少人呐。”
杨小央双拳猛然握紧,又复而松开,“官府不管你们也不埋怨吗?”
老汉急忙摆摆手,“哎呦小兄弟这话你可说的不对,这官府什么时候做过对不起我们老百姓的事情啊。
当年藩王治理各地的时候,老百姓的日子可不好过。
现在官府不仅降了农税,还让人来买多出来的粮食,咱们的日子可比之前好太多了。
官府不去管就说明他现在管不了,可万万不敢去抱怨。听说之后还要办书院,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杨小央没想到官府在百姓眼里这么可靠,“朝廷要建书院的事儿您可知道?”
“当然知道,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啊,就是不知道我们家兰兰能不能去。”
杨小央奇道:“那书院不就是建给百姓的吗?怎么还有这担心?”
“哎呦,小小兄弟啊,话是这么说,但书院总不可能容的下所有孩子吧?总是会有人去不成的。”
这话杨小央没法回答,转移话题道:“我听说那个钱有钱给官府捐了十万贯建书院,老汉您可知道?”
老汉点点头,“这事儿城里人已经都知道了。
这钱有钱对他儿子宠得很,只是苦于没有门路,一直找不到教书先生。
现在机会来了,他自然要出大力的,估计是想给他儿子送书院去念书呢。
但不管怎么说,也终究是做了件好事,平日里他虽为恶不少,但该感谢还是得感谢他的。”
杨小央沉默了一会儿,一边思索一边喝茶,待他回过神来时,发现杯中已经没了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