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关东就把众人叫去了丁神医的屋内。
此时丁神医的屋内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杨小央见丁神医脸色好了很多,又变成了那个一瞪目就能把小孩吓哭的壮汉。
“哈哈哈,诸位,药在下昨日已经做出来了!”丁神医一点也不卖关子,朗声道。
“甚好,甚好啊......”阮仁颤抖地说道,一脸的激动难以掩饰。
杨小央虽欣喜,却撇见屋子的角落里放着一筐药材,正是他昨日采回来的。
“丁神医,昨日采的药材您没用?”
丁神医一愣,转头看了眼那个竹筐,挠头大笑道:“哈哈哈,本就是试药,谁知在下运气太好,刚把第二种药材入药就起作用了,而且效用极好,剩下的自然是用不到了。”
他也不再管杨小央质疑的眼神,对着众人说道:“药方关兄已经书信给了泰县令,药材估计两日便可送到,届时煎好药让染病之人服下,一日应该就能痊愈了。”
阮仁当即老泪纵横地连说了几个好字,对着丁神医深深行了一礼。
“丁神医为陋村寻到了治病之法,更是以身试药,如此大恩大德,阮家村不知如何回报啊!”
“哈哈哈哈,村长不必如此,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的分内之事。若是村长实在过意不去,不如给我几个竹筐吧,我看那竹筐结实得很,以后我进山采药会方便些。”
众人听了都赞叹一声,对着丁神医躬身行礼,皆表敬佩。
两日后,杨小央端着鞠夜阑煎好的药来到李从文床边。
“这药怎么黑不溜秋的?”李从文一脸嫌弃。
“你管他呢,赶紧喝,喝完咱赶紧走。”杨小央一脸不耐烦。
“从文哥哥,等你病好了我陪你吃冻梨子!”
冻梨子是你自己想吃吧?
李从文苦着脸喝完了药,又猛喝了几口水才把嘴中的苦味冲下。
“唉,也不知道给我撒一把糖霜。”李从文的脸都拧在了一起,又随口说道,“快要入夏了,咱们还是早些去庐山避暑吧。”
“庐山有什么好吃的?”
“要不我们在庐山自己建个草庐怎么样?再自己弄块地种种菜。”
李从文刚想加入小荼和鞠夜阑的讨论,就听杨小央道:“我想先去问点事情再做决定。”
“问什么?”李从文诧异。
杨小央没有回答,走出了里间找到了躺在安乐椅上一摇一摇的瘸子。
“瘸叔,我想问你点事请。”
“我当过楚军。”
杨小央一愣,“我没想问这个......”
瘸子敲击扶手的右臂顿了顿,“问吧。”
“我想知道您这机关手是哪来的?”
瘸子轻笑一声,调笑道:“怎么?你想要?”
“不是。”
瘸子转头看了他一眼,见其一脸认真,挑了挑眉,“当年我在万州被人砍了一臂,勉强保下命后被一校尉看中,问我想不想要一条手臂。
我当时失魂落魄,随口就答应了,却没想到那校尉竟是给我做了一条机关臂,还用牛筋给我做了一只假肢。可惜后来我再想去寻他,却被关到了别的地方,找不到他了。”
“万州在哪?”
瘸子虽奇怪杨小央的急切,还是答道:“嚯,万州啊,据此逆流而上两千里。”
他见杨小央失落,又接着说道:“你想找那位大师?你就算去了万州也找不到他,因为他后来跟随蜀军走了,不知道最后去哪了。我看你也没缺胳膊少腿啊,要找那位大师干什么?”
杨小央苦笑一声没有回答,他看着瘸子隐在衣袖下的机关臂,觉得那位大师当真神奇。
一条机关臂用了近二十年还没坏,而且能发出的力道又奇大,控制也方便。
他在想,能不能请那位大师给小荼做个身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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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炎二十五年,秋,京城,启年殿。
“殿下,李相求见。”
正在看书的赵启年一惊,赶紧走到殿外把李敬澜请了进来。
“李相此来有何事啊?”赵启年笑问道。
李敬澜不喜反怒,冷哼一声,“你一太子怎能出迎臣子?这成何体统?”
他见赵启年低头,叹了口气,“此次前来是有事与殿下相商。”
赵启年屏退左右,给李敬澜倒了杯茶,“李相请讲。”
“前几日北王世子公孙晟殿下领北疆铁骑五万攻入了齐王府。”
“什么?齐王已经败了?”赵启年失声道。
“齐王被株连九族。”
赵启年猛然起身,颤抖地问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是谁下的令?”
李敬澜看了他一眼,喝了口茶,“是公孙晟殿下亲口下的令。”
赵启年跌坐在椅子上,依旧在愣神。
“公孙晟大哥我儿时见过他,他如今不是才十六吗?怎么会带兵?还诛人九族?”
李敬澜叹了口气,“那位是个天纵奇才,不过殿下,我想与你相商的并非此事。”
“还有何事?”
李敬澜声音低沉了些,“齐王虽败,但齐地的兵甲已与其余四王合兵,共计九万据江北,不日就将进军。”
赵启年强迫自己回过神,急切地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联军虽多,但无需担忧。如今我军骑兵远胜于敌军,我们只需让大部分御林军守城,其余配合骑兵攻伐即可。但统领骑兵之人当既有胆识又具谋略才行,公孙晟殿下统领的北疆骑兵无需我们考虑,但朝中能统领雍凉骑兵的却不多。”
赵启年赶紧问道:“那何人可担此大任?”
“兵部侍郎谢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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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从文服下药后当夜便被杨小央拖着离开,理由是阮家村这地方太邪气,至于要去的地方并没有改变。
杨小央一行人离开的当晚,关东也离开了。
他带着对丁神医治疗疫疾的记录准备报于泰桂,泰桂会将此事再上报朝廷,到时候朝廷自会有赏。
而丁神医则背着竹筐上了山,说是要采些草药自用。
今夜月光暗淡,天空黑云密布。山间的道路难以看清,丁神医却丝毫不受影响,走得极快。
他走到山中一偏僻之地,吹了声口哨。
哨声过后不过片刻,林子里就走出一黑衣人,身形不及丁神医魁梧,却显得格外冷漠。
黑衣人看到丁神医后开口道:“甲十二,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丁神医冷哼一声,“我的事自然是办妥了,但是并不完备。甲十三,杜山镇让你抓个孩子你竟然都抓不住?”
“你只给我两日时间准备,最后只来得及调来五人,那个日莹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
丁神医也没有追究,只是叹息道:“此次变数太多,若是你们能抓到泰正再由我救下治好,泰桂必然感激于我,实在可惜。
而且那个李从文也是个奇人,我给他治疗暗伤故意没治好,就是让他不要喝酒,以此拖延我给他身上种下疫毒的发作时日。没想到这人命都不要还要喝酒,催发了疫毒,差点坏我大事。
不过还好他拖到了我们到达阮家村才发作,不然我给村里下毒的事情都可能暴露。如今我治好了疫疾,还治好了李敬澜的幼子,这份功劳泰桂应该会如实上报,就是不知能否让我入朝当御医了。”
“你确定当上御医之后就能成事?”
丁神医轻蔑一笑,面上的表情颇为阴冷,“任杀门之仇我必报,以我的医术,只要杨启生病,他必死无疑。”
甲十三没有多说,转身后道了句莫要忘记任杀门的栽培便走了。
丁神医拍了拍自己的脸,又变为了一副医者仁心的豪爽大汉,随意采了几株草药丢进竹筐便下山去了。
今日村里还要办酒席,庆祝疫疾治好,他还要在酒席上收买人心,增加些自己成功入京的概率。
......
阮家村东面不远处,杨小央和李从文坐在车辕上乘着并不明亮的月色缓缓前行。
此时李从文的脸色已与平时无异,手上的红斑也早已褪去。
他的头随着马车的颠簸也一点一点,抱怨道:“为什么要大晚上的赶路?”
杨小央不理他,他只想越早离开那个村子越好。
马车驶出密林,视线一下开阔了很多。杨小央看到不远处有座小湖,湖边还隐隐有火光。
他转头看向李从文,见他眉头轻挑点了点头,便架着马车向湖边驶去。
这面湖并不大,但不知是夜色的缘故,还是因为背靠一座大山,让人感到一种磅礴的气象。
湖边的火堆并不旺,但旁边放着一些柴火,显然是生火之人刻意如此。
火边有一人面湖而坐,明明应该听到了马车的动静,却没有反应。
马车驶近,李从文一脸严肃地对着杨小央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当先轻声下了车,几人疑惑地跟在后面。
李从文走到那人旁边站定,先是看了他一眼,又负手抬头看向远方。
“从文哥哥,你在看什么?”小荼飞到他旁边疑惑地问道。
李从文微微摇头,笑而不语。
杨小央打量了一番坐着的那人,见他相貌衣着都很普通,约莫二十五岁的样子。
而他旁边放着黑布蒙着的物件,方方正正,半人高半臂宽。
良久那人才睁眼,李从文见此笑着问道:“你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