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央悲愤加疑惑地跟在那个管家模样的老头后面,不知为何那谢言要他们去后院。
哪有在后院待客的?
但杨小央见李从文一点不在意,也就没多想。
不一会儿几人来到了一个面高墙前,墙上有扇门,门上方有个系着绳子的铜铃。
老头拉了拉那根绳子,又等了一会儿,听到门上的铜铃响了,才打开门把人领了进去。
墙后有个小院和一间小屋,杨小央眼珠子转了一圈,没见到半个人影。
他总觉得这地方有点说不出的诡异。
管家对着院里的石桌石椅摆了摆手,见几人坐下,才对着院里那间屋子高喊道:“世子殿下,三公子和他的好友已经到了!”
杨小央一愣,一时没明白这谢言搞得什么鬼。
随后他就见前面屋子的窗户上打开了一个小洞,里面伸出了一根中空的铜管来,轻微的声音自里面传出,“李大哥,好久不见。”
杨小央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会以这种传奇的方式和传奇的世子殿下见面。
哦,并没有见到面。
领他们来的老头对着几人行了一礼,走出了院子并关上了门。
李从文对着那根铜管看了一会儿,轻笑道:“小言呐,还是怕人?”
铜管里没有传出声音。
“近来可好?”
又是一阵沉默。
李从文想了想,开口问道:“你写的那个商贾疏要上说,百姓花钱越多就越有钱是怎么回事?”
这次铜管内传出了声音,“如今我们的钱财主要来自劳作。”
杨小央听了点点头,但还是不明白,照理说钱存着不花才会越来越有钱才对。
“然后呢?”李从文接着问道。
“我地里种粮,有人花钱买了我的粮,我为了自己够吃,我就要多种,那我就用劳作换来了钱财。要是没人买我的粮,我就只会种自己够吃的粮,那我就少了卖粮的钱。”
李从文张大了嘴,“就这么简单?”
“当然不是,但复杂了你听不懂。”
李从文一滞,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又无言以对。
杨小央险些笑出声来,这谢言说话简直跟李从文有的一拼。
他觉得此时屋里那谢言脸上的表情,应该是一脸的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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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炎二十四年,秋,南疆。
楚袖面无表情地看着趴在笼子里一动不动的灰白兔子 ,静静地问道:“杨启,你给我抓的兔子现在胖成这样,还不乐意动弹,该怎么办?”
杨小央瞥了一眼已经比小花大出一圈来的兔子,随口说道:“它爱吃还不乐意动,能不胖吗?”
楚袖看着手上的菜叶,再看看笼子里那只兔子希冀的眼神,默默把手举高,不出意外地看到那兔子红色的眼睛向上看去。
她叹了口气,“你想个办法让它动一动,把身上的膘减掉点,不然笼子要关不下了。”
“关不下换个大点的呗。”杨启坐在竹椅上,惬意地感受着秋风的凉爽。
楚袖见那只兔子的眼睛始终跟着手上的菜叶转动,微微一笑,对着杨启说道:“你抓着这菜叶在前面跑,让它在后面追。”
杨启一惊,脑中想象了一下自己被一只肥兔子追赶的场景,赶忙摇了摇头。
随后他就看到楚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自己,杨启咽了口唾沫,脸笑成苦瓜模样,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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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爹在府上吗?”李从文难得尴尬了一下,转移话题道。
“他在京城。”
李从文并不意外,“京中可有什么消息?”
窗口伸出的铜管中没有传出声音,倒是门缝里探出了一张信纸。
李从文嘴角一抽,起身把那张纸捡了起来,打开一看,陷入了沉思。
杨小央看他那表情,不知该不该看,只好等着。
片刻后就见李从文转头看向了自己,面色凝重,“你爹从颁布让各地建造书院的政令之后,就再也没上过朝了。”
杨小央瞳孔一缩,又立刻把头转到一边,垂下眼,抿了抿嘴,“他多半是不想上朝吧。”
李从文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那些字眼全都卡在了喉咙口,最后只得化为一声叹息。
这时杨小央瞥见那小屋的门缝里又被塞了一张纸出来,心猛然一沉。
李从文捡起来看了一眼,神色莫名。
杨小央佯装不在意地看了一眼,愣了一下。
上面写着:你们两个可以走了,就在我府上住下吧。
杨小央知道这两个肯定不包括李从文的,只是这位世子殿下到底有多怕人?
杨小央背上匣子,临走前用眼神示意了李从文一下,便和鞠夜阑走出了院子,被等在门口的老头带去了客房。
李从文清了清嗓子,轻声道:“小言啊,我想托你在鄂州城里找个叫郑吉的人。”
“知道了。”
李从文看着那根一动不动的铜管,勾起了一个笑容,在清辉的照耀下俊美异常,“我跟你说啊,这次我来的路上,给我遇到了一个不是人的人。他是妖和人的孩子,比你厉害多了,不过一点不怕人,但总想把自己装得像人,每次我看他那别扭的表情我就难受......”
屋内一个消瘦的少年坐在窗下的阴影中,听着李从文絮絮叨叨地说着路上的经历,不禁弯起了嘴角。
这位没见过多少人,也没被多少人见过的世子殿下,拥有一张异常秀美的脸,落在阴影中却显得格外柔弱。
......
杨小央背着匣子,和鞠夜阑跟在老头的身后,有幸领略了正处鼎盛的达官贵族的府邸是什么模样的。
杨小央看到了府内花草艳美,还有几座小池塘,微波粼粼,池塘中还有鱼虾遨游。
“几位从长安来?”就在杨小央欣赏楚国公府的景色时,前面的老头突然笑着问道。
“确实有经过长安。前辈你怎么知道?”杨小央挑了挑眉,好奇地问道。
“不必叫我前辈,叫我老周就好。老汉我是府上的管家,二位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尽管吩咐。”老周摆了摆手,又接着说道:“是几位的马车告诉老汉的,那马车应该是卫国公家的吧。段公爷以前还算和我家世子殿下说过话,老汉我还记得。”
老汉的话让杨小央想起了段青落魄的府邸,再看看眼前的恢弘,突然有些唏嘘。
明明同是国公,段青却要迁出京城,在长安夹着尾巴做人,小心翼翼地过日子。
公爷也相当不容易啊。
杨小央又想到了杨启的消息,一时有些低沉。
鞠夜阑见杨小央不说话,接过话头,“你们世子殿下可有世袭罔替?”
老周听了赶紧点了点头,老脸上的笑容绽放,“有有有,咱们的世子殿下一封奏折就让鸣武赋税翻了一番,都不需要公爷多说,杨大将军就给公爷封了个传世公。
以后只要鸣武还在一天,这楚国公的爵位就在一天,与国同休啊!而且公爷还对封地有管辖权,现在有几家勋贵能有这权力?”
杨小央看着跟自己封了爵一样高兴的老周,也不禁一笑,心中难明的忧虑散去。
“不过如今鄂州城内农户比较少,粮食大多要从南边买来,这也算是对朝廷的交代。”老周说到这叹了口气不再多说,把二人领到客房就行礼告退了。
杨小央不用想就知道这是得到管辖权的代价,愈发觉得这朝堂像个吃人的地方。
“小羊,昨天你说好要给我买糖葫芦的!”
小荼的声音打断了杨小央的思索,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屋内。
看着小荼鼓起肉嘟嘟的脸,忍不住捏了捏,“等会儿我就让人给你买来,给你多买两串算做补偿好不好?”
见桌上摆着一盆橘子,忙给小荼剥了一只,才让她稍稍消气。
“小羊小羊,你说那个谢言哥哥为什么怕人啊?”小荼说完一连吐出好几个橘子核。
杨小央见此,拿着橘子送到自己嘴边的手一顿,便全给了小荼,“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小时候被人吓过吧。”
“呸,这个好酸。”小荼酸得脸都拧在了一起,却不愿吐出来,“那我们能不能帮帮他啊?”
那什么帮?我这辈子就没见过这样的。
杨小央为了打消小荼这个念头,赶紧说道:“你从文哥哥本事大得很,而且只有他说得上话,这你得找他,我可不行。”
“哼,小羊你真笨。”
杨小央干笑几声,又剥了几只橘子。
笨就笨吧,比干活强。
“小羊小羊。”
“嗯?”
“我们什么时候做欲争啊?”
杨小央叹了口气,“尸体不是那么好找的啊,总不能去挖别人的祖坟吧?”
“祖坟和孤坟有什么差别?”
“祖坟时常要受人祭拜,孤坟就可怜多了,多数都没人管的。所以咱们尽量找孤坟,少遭些别人的恨。”
杨小央清楚这是假话,不过是用来骗自己的,但他需要一个理由,不管真假对错。
“喔,反正我们要找死后七天之内的,他的魂魄灵智还在。我们跟人家要说清楚,他死后的身体是用来救人的,那他就不会生气啦。”
杨小央一愣,低下头苦笑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