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离开海滨之后,一个布衣书生打扮的人现身于此。
“叫我来何事?”他声音清越,但说话的时候身上一同传出“叽叽喳喳”的杂音,打乱了音色中本该有的美感。
之前被气回原身的树妖再次从树中走出来:“方才又来了三人,一个人族,一只妖,还有一个难辨身份。”
闻言,这书生神色微变,又瞬间压下。他的手从宽大的衣袖中露出来,将手中之物扔向树妖。
后者连忙接住,是一颗泛着黑红光芒的琉璃球,足有他一半手掌大小。
“一百年!”树妖又喜又惊,看着像是怕对方会立即反悔,连忙将琉璃球收起。然后才看向书生:“这次出手这么大方,看来方才那些人当中有你要等的人呀。”
“规矩。”书生淡淡道。
“我知道我知道,绝不外泄,绝不多言,绝不好奇。”树妖是幼童外形,说话的语气却透着谙熟世故的老道:“你放心,咱们做了三百多年的生意,我何曾失信过?我只对灵力感兴趣,其余……”
“人去哪儿了?”书生似有些不耐,打断道。
得了灵力的树妖也不在意对方态度如何了,指向一方道:“那里。而且是御剑离去的,现在应该有一些距离了。”
“两男一女,两大一小。”他熟练地描绘道:“小的那个和我看上去差不多大,长了张脂粉脸,像个女娃子,穿着一身招摇的白衣。”
“女子着青衣,姿容极佳,但是脾气不好。剩下那名男子应当是他们当中修为最高的,着紫衣。容貌嘛……极佳。”
书生闻言挑了挑眉,两人交易已经很久了,这树妖自然早已熟知要如何像他形容来人长相。以往描绘的时候往往会具体说出对方五官特征,今日却只用了一个“招摇”,两个“极佳”。
“怎么了?”看着对方的神情,树妖疑惑道。
“就这些?”
“哦……哦。”树妖反应过来,笑道:“不好意思,形容得有些主观了。不过你按照我方才说的那些,也是很容易便能认出他们的。尤其是……”
“说重点。”书生身上不断有“叽喳”声传出,但他显然不是一个喜欢多言的人。
“好,重点……”树妖仔细回忆,却发现他的脑海中对于那三人的所有印象,方才已经全部说出来了。
他的面容上出现一丝苦涩,方才只顾着生气,倒是把正经活计给忘了。完了,三百多年的招牌,难道就要毁在今日?
他绞尽脑汁、苦思冥想,不行,若是失了这个财主,以后上哪儿去找这么大方的交易伙伴?
“很难形容?”见他许久不出声,书生开口道。
“也不是……”树妖立即回答:“就是……就是……哦对了!”
他大喜:“那女子随身带着一柄长剑,比一般人族修士的剑要长上几寸。而且泛着灵息,已经成为灵器了。”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十分重要的信息,他又解释道:“能来到这里的人族本就不多,是女子,灵器又是剑的就更少了。况且这片地界儿上的生灵你不说全部认得,但起码有九成熟识。来了新面孔,不是很容易便能摘出来吗?”
“何故……”每次都要问这么仔细?察觉到书生的不耐,后面的话树妖默默吞了回去。
“面部有无特征?”书生主动开口问道。
“特征嘛……”树妖又顿了顿,最后憋出一个词,“……极好。”
“……”
“哎。”见对方转身离去,他高喊道:“函灵珠什么时候还你?”
函灵珠,便是方才书生扔给他的琉璃球。之所以泛着黑红光芒,是因为装了灵力。
不同种族的灵力不能直接相容,像他这样收到旁人的灵力,需要慢慢炼化才能为己所用。函灵珠便是能装载灵力的器物,就算没有装那一百年的灵力,它本身就是十分贵重的物件。
“不必了。”话落,书生的身影也跟着消失。
海滨只剩下被两重惊喜砸得合不拢嘴的树妖。
……
“阿姐,下面有人!”缘何惊喜道。
不怪他如此,三人御剑走了半日,一路所见皆是密林荒野。别说城池集镇了,连人影都没有一个。
芫芜让上邪停下,低头下望。见下面人头攒动,房屋林立。外围未设城墙,是一处集镇。
怕惊扰到当地百姓,三人继续前行,想要寻一处离集镇不远又人烟稀少的地方下落。片刻之后看到几座连在一起的小山,和方才那片集镇紧挨着。
“就在这里吧。”芫芜道:“上邪。”
上邪载着三人平稳降落,距离地面尚有一树高的时候,忽然传来一声呼救。
“救命啊!”
芫芜和陵游几乎是同时飞身而起,向着声音的来源而去。
只见有一男子趴在树上,双腿和左手紧紧搂住粗壮的树枝,右手则拿着一根枯枝大力抽打。
而他抽打的对象,则是和他上了同一棵树的青蛇。蛇身足有碗口般粗细,吐着鲜红的信子,盘在树干上缓缓前进。
芫芜站在下方看了片刻,纳闷为何那人连续抽打的十几下却没有一次碰到蛇皮,仔细一看才知他居然是闭着眼睛的。
“救命,救命啊!”那人眼睛不敢睁开,嘴却从未闭合,“来人呐,救命……”
“我来。”陵游欲出手,被芫芜挡住。对于蛇类,她之前是无感,现在则是厌恶。
她转头看向缘何,见对方也已经飞身下来。遂唤道:“上邪。”
随着芫芜修为加深,上邪和她的联系也越来越紧密。她一声令下,停在空中的上邪瞬间恢复原身大小,然后朝着前方的树干飞去。
这条蛇只是一条普通的蛇,上邪斩下它连回击之力都没有,直接从中间断成两截。
兴许是那一斩太快,以至于咬向前方那人的蛇头还来不及感受到痛楚。
眼看那人的腿即将落入蛇口,上邪不等芫芜开口便再次出击。一剑贯穿颅骨,直接将其钉死在树枝上,蛇信还伸在外面,半截搭在那人腿上。
“救命啊,救命……”
这边青蛇已经被斩杀,那边呼救者却浑然不觉。还在扯着嗓子呼喊,满脸通红、涕泗横流。
“这位哥哥。”缘何在芫芜的示意下跑到近前,道:“已经没事了,你下来吧。”
“救命,救命……”奈何对方喊得太过卖力,直接将旁人的声音压了过去。
缘何无奈,只能加大声量:“已经安全了,你可以下来了。”
“救命,救……”
缘何叹了口气,总算是听见了。他正想继续说话,却见上方的男子因为一睁眼便看到正对着自己死不瞑目的蛇头和插在其上的长剑,下一刻直接吓得松了手脚。
然后,自然是从树上跌落。
“啊……”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出现——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接住了身体,然后平稳地放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