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何意?”陵游不解,“不是最后得胜的才是破穹者吗?”
“非也。”其厌道:“若是咱们不参与,他们大约会经历一场混战,直到最后还能站着的,当选为破穹者。”
“可咱们既然已经确定了要拿三株树叶,那就不能走这条路。要在一开始便言明争夺这一次的破穹者。”他解释道:“而从言明的那刻起,恩公你已经被视作破穹者。”
不必明说,他们这几个人当中去争夺破穹者的只能是陵游。
“继而规则就会改变,破穹者就会成为一个靶子,其余所有参与者都是利箭。他们要做的,就是射穿你这个靶子。而你要做的,就是战胜所有对手活到最后。”
“一旦言明就会成为众矢之的。”芫芜发问,“那这么做的好处是什么?”
“芫芜美人果真聪明,这便是我提议尽早入破穹楼的原因。”其厌顺口赞了一句,解释道:“提前声明的好处是,自破穹者出现开始,能参与对赌的只能是当时已经身在破穹楼的生灵。而其后再进入的,则失去了争抢的资格。”
“咱们这么做,为的就是防备后来的高手。这也是破穹楼不曾明言但整个赌坊都知晓的习惯,每一届破穹者的甄选,真正的高手都会到最后时刻才出场。”
“像有苏纯狐那样的算在其列,但是他在二十位坊主中排名第六,在他前面,还有五个。”
“所以到最后,夺得魁首的还是内城那些坊主。”听到最后,芫芜缓声道出自己听出来的结果。
“芫芜美人果真……”
“说些有用的。”芫芜此时就算装也装不出半分轻松。
“说白了,每一届破穹者的甄选其实就是为了让内城的血液翻新。”其厌瞬间敛容正色,“毕竟赌坊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永远只有实力强劲者才能凌驾于众生之上。”
“而那些已经在坊主之位上很久的生灵,参与甄选第一是生性好战,第二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第三则是要以实际行动来响应赌坊真正主人的命令。”
“所以那二十位之间,应当是早就形成了不必明说的默契。等到那些从外围进来的生灵通过大规模的混战自行筛选的差不多了,他们再出手。”
“直到最后他们当中的一个夺下了破穹者的称号,原本的内城生灵且不论,从外围过来并且从能他们手下保住一条性命的,便是被默认得到了进入内城的资格。”
其厌解说期间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折扇,看似悠闲,脚步却没有慢下半分:“咱们要做的,就是投机取巧,从他们大意之下露出的空子钻进去。”
“虽说听起来这种一开始就成为众矢之的的法子并不聪明,但咱们要的不是进入内城,而是从他们手中抢走破穹者的称号。这么做,算是我多番比较之下最保险的一条路了。”
“那……”其厌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一张口却又意识到不对,随即便没了声音。
“我知道小恩公想说什么。”其厌有些时候不知眼色为何物,有些时候又格外能洞悉人心,“你一定是想说,万一这一次不一样,那些坊主若是提前出场了,咱们岂不是很危险?万一又恰好碰到了前五个当中的一个或几个,那该怎么办才好?”
一时无人应答。
他笑了笑,继而看向陵游:“恩公,你的看法呢?”
“三株树叶必须要拿到。”若是仔细留意,便会发现陵游的音色其实是可以用温柔来形容的,他说话时语气也很温和,极少出现起伏。
只不过他很少开口,即使开口也是一两句便结束。面对旁人又总是容色淡淡的模样,喜怒都不常见。所以总体给人的感觉就是神态木然,寡言少语,跟在芫芜身边像是一块会走的木头。
只不过这块“木头”容色太过显眼,以至于只要长了眼睛的人就很难将其忽略。
这一次下来之前,其厌特意从上面某个熟人处要了一张面具,给陵游戴在脸上遮蔽伤口。那面具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薄如蝉翼却不透,通体乌黑还能泛着淡淡的光泽。
面具从左眼下方覆盖到下颌骨处,遮住了全部受伤区域的同时也给他增添了几丝冷冽的气息。他语气一如既往地平缓,却透着坚决。
可是其厌又看向芫芜的时候,却从她脸上看出了迟疑。对,就是迟疑。
其厌不由得心中纳罕:这姑娘年纪不大,心性却超乎寻常地高,又高又傲。加之确实傲人的天资以及过往不甚清楚但绝对精彩的经历,累积下来便在她心中长成了迎难而上的坚韧、随意而为而骄矜以及无所畏惧的强悍。
他自觉看人不会出错,所以芫芜对此生了迟疑,叫他怎能不惊讶?
又走了五六步的光景,芫芜才忽然顿住脚步。
“阿芫,怎么了?”陵游问道。
芫芜却看向了其厌:“若是不拿这一颗三株树叶,会怎么样?”
“虽说不能完全确定,但这一颗三株树叶是目前沃野国最后一颗的可能性极大。”其厌对答流畅,“若是错过了这一颗,想要解毒几乎注定了要等下一批的到来。”
“而这个机会,只能说是听天由命。也许运气好,等上个三五年就等到了。可运气不好的可能更大,也许几十年上百年都没有消息。”
“好在芫芜美人你已经服下了栾木之果,伤口虽说不能愈合但也不会更严重。只不过……”他话音一转,“这要建立在你修为不再进阶的基础上。”
“为什么?”芫芜听懂了,所以才不明白他的意思。
“这便是旋龟之毒的难缠之处,只要有一丝余毒未清,残存在体内的毒素便会想一颗种进了土里的种子,随着灵力的增长不断生发长大。”其厌顿了顿,接着道:“直到毒性累积到一定程度,届时先前服下的栾木之果的效用也会被消耗殆尽……”
“这么跟你说吧,栾木之果就像是一层结界,现在暂时将旋龟之毒这颗种子困在了里面。而你的身体就是土壤,修为则成了养料。目前为止三者刚好处于一种制衡状态,你也能安然无恙。可是……”
“谁?”陵游忽然抬眼,掌心黑气若隐若现。
“哈哈哈哈……”伴随着稚嫩的笑声,一个灰色身影出现在十几步之外,“听说是你们杀了十六?谁杀的?站出来给本坊主看看。”
只听声音,会以为过来的是位稚童,并且还处于此行难辨的年纪。
但是那灰黑袍子下裹着的是七尺有余的身躯,斗篷帽子被拿开之后,露出一张成年男子的脸。脸色煞白,眼下乌青,活像是得了尘世百姓所说的痨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