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国师这是在跟云宗主说话?
沈守缺一袭青衫站在钟步月身旁,体内灵力勃然而发,将钟步月逼得连连倒退。
“林治平、柯守静、蒋烨骍三人无辜屠戮近百村民,纵火烧村在前,后又意图栽赃天机弟子沈平常。依大虞律,数罪并罚,当斩!崔思远、钟步月于陛下面前口出狂言,且持兵刃威胁当朝国师,依大虞律,当斩!”
“几人皆是重罪,云宗主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要将人犯带走,沈某敢问云宗主将大虞律置于何地?将陛下置于何地?将满朝文武百官置于何地?将朝廷颜面置于何地?”
沈守缺脸上的笑意罕见的散去,一脸肃容语音铿锵的说道。
大殿之内顿时再一次陷入寂静。
文武百官心中激荡,苍天有眼啊!朝廷终于是在修行者面前硬气一回了,得见此景,死而无憾了啊!
修行界的一干人等却是被沈守缺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语惊得半天没缓过神来。
他怎敢如此与云天宗的宗主说话?他沈守缺怎敢如此硬气?亦或说,景隆帝怎敢如此硬气?他二人是打定主意要跟四大宗门翻脸了不成。
想到这里,钟步月侧头看向郑凌霄和施恕财。却见二人好似没听到沈守缺的话似得,一个继续装睡,一个继续四处张望。
“哈哈哈!好!好!好的很呐!”
元神到场的霸刀山山主孔归迟怒极反笑,而后双目一凝瞪向沈守缺,一道刀影自其双目之中骤然飞出,直奔沈守缺而去。
霸刀山山主孔归迟第五层大圆满境界,大虞国师沈守缺第四层大圆满境界。
二人功法境界相差一个大等级,霸刀山功法以杀伐著称,攻击最是犀利无比。而沈守缺却是杂修,纵然手段变化多端,却是没有特别突出的优势。
面对孔归迟的含怒一刀,纵是沈守缺使出全身解数,也必定是挡不住的。
当然,沈守缺乃是天机尊者亲传弟子。孔归迟虽是一宗宗主,却也不敢真的将其斩杀,其打算也不过就是教训教训这个口出狂言之辈。
便在刀影刚出之际,誉王再一次睁开了双目,豁然站起身来,右掌在身侧凭空一抓,虚空之中骤然出现一杆金光灿灿,枪身雕刻蟠龙的长枪。
“杀!”
誉王厉喝一声,凌冽的杀意顿时充盈整座大殿。
长枪朝着刀影刺出,之前出现过的金龙虚影长吟一声从枪身冲出,只不过这一次金龙的身体凝实的犹如实质。
刀影快!金龙更快!
刀影先发,金龙却是后至!
在刀影距离沈守缺还有一丈距离时,金龙大嘴一张,一口将刀影叼在口中,而后牙关用力,那刀影便到锋利的龙牙下破碎成光点消散。
“好啊!孔某今日便领教领教你姜淮汐的霸龙王枪。”
“那今日霸刀山只怕是要换山主了!”
孔归迟与誉王针锋相对,一个在身前幻化出无数刀影,一个提枪斜指半空,金龙昂首作势欲扑。
“沈辕!这便是你想看到了吗?”
元神附着在飞剑之内的云天宗宗主云照烛冷声喝道。
辕是沈守缺的名,沈辕沈守缺。
云照烛虽是一宗之主,可其实按照辈分来算的话,还要比孔归迟和沈守缺低一个辈分。
不过宗主之位给云照烛加分不少,因此往日里相见,仍以平辈相称。
但今日云照烛直呼沈守缺的名,这便是有些侮辱的意味了。
一个人的名只有长辈可叫,平辈亦或晚辈若是直呼其名,便是乱了礼法。
由此可见,此时的云照烛是有多么的愤怒。
可沈守缺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对着孔归迟与誉王拱手说道。
“两位且不着急动手,可否先听沈某一言。”
孔归迟其实本就不想在养心殿内,当着文武百官与景隆帝的面动手,只是刚刚沈守缺说的话着实太过分了,若不教训他一下,自己和宗门的脸面都下不来。
他也是想听听沈守缺要如何解释,便冷哼一声,将身前的刀影尽数散去。
其中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孔归迟和云照烛二人来到这里的都只是一道元神,而誉王姜淮汐却是本人在此。
虽说姜淮汐比二人低了两个小境界,但仍是稳操胜券。
见孔归迟与誉王各自收手,沈守缺从身旁捧着书册的飞鱼卫手中,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书册,翻开后朗声说道。
“大虞历三百六十五年,福威二十一年三月初四,渝州境内左家庄一夜之间全庄被杀,包括大儒左端骐,长子左泓锐在内,共计三百六十九人。庄内财物被掠夺一空。经查,当日曾有散修见到四名修士在左家庄附近徘徊,其中一人疑是霸刀山弟子张纮粱。”
“大虞历三百六十五年,福威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一,靖州前卫千户官何旭友于靖州春风楼内,因一红倌人与数名修士起争执,何旭友及两名百户数十亲卫被杀,其中一名修士在争吵中曾说乃是云天宗弟子。”
“大虞历三百六十六年……”
大殿之内,所有人都屏气凝神支起了耳朵。而随着沈守缺手中书册的翻动,一桩桩一件件堪称触目惊心的惨案往事被公之于众。
崔思远不知何时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与钟步月站到了一处。二人的脸色也随着沈守缺的讲述而变得越发复杂。
郑凌霄虽是双眼紧闭,可其微微抖动的手指,足以说明他此时心中的情绪。
施恕财自二牛进来后,脸上便在没有出现过笑意,一双细眼眯缝着,从中射出危险的光芒。
那名飞鱼卫捧着的书册足有十多本,沈守缺念完三本,便用去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
三本书册共记载过往数十年内案件百余起,皆是与修士有关,其中有一部分是中小宗门或散修所为,绝大部分则均是六大宗门弟子所为。
剑阁、云天宗、霸刀山、五行宗,庆国洗剑峡,晏国破天山庄,皆在其中。
放下第三本书册,沈守缺清了清嗓子,伸手准备去拿第四本时,一直沉默的云照烛突然出声说道。
“够了!”
沈守缺闻言却未停止手上的动作,将第四本书册拿在手中却未翻开,抬起头看向云照烛寄身的飞剑笑问道。
“云宗主可有疑惑?尽管道来,沈某必定一一解答。”
似在心中考量措辞,许久后,云照烛才沉声问道。
“你想干什么?”
同样的一句话,之前崔思远也问过。沈守缺的回答是替大虞黎民讨一个公道。
而此时云照烛问出来后,沈守缺却是沉思了一下后,才答道。
“刑无等级,一断于法!”
云照烛闻言剑身抖动不停,孔归迟目光愈加锐利,崔思远、钟步月、郑凌霄、施恕财以及众朝臣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刑无等级,一断于法!
这是…这是…这是无情道啊!
无情道,在数千年前还有一个更加大名鼎鼎的称呼——法家!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景隆帝和沈守缺这是要布法于天下,一改大虞立国以来的礼治为尊,德治为先,换为依法治国。
所谓刑无等级绝不仅仅是将修行界纳入朝廷律法的管控之中,甚至还包括了皇族和站在朝堂之中的文武百官,还有那些尚未进入官场的士子与乡绅。
刑无等级,一断于法用更通俗的话说,便是皇族犯法与庶民同罪!
便是因为这个原因,法家在千年前被当时的皇族与士大夫抵制,从而没落。在那时,刑无等级还不包括修行者。
而今法家借尸还魂,欲重新涤荡天下。
景隆帝和沈守缺的胃口好大啊,竟是要将整个修行界一口吞下。
当朝廷拥有了对修行者管束和生死予夺的权利后,修行界与朝廷分庭抗礼的时代便可以宣告正式结束。
到了那时,宗门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寄人篱下、仰人鼻息,高高在上惯了的修士们能接受得了吗?
“我有些累了,云天宗所属随我归宗。”
说罢,云照烛寄身的飞剑便缓缓向钟步月的怀中飞去。
“霸刀山所属众人也随我归山,呆在这破地方气闷得很!哼!”
孔归迟的法身瞪了沈守缺和景隆帝一眼,恨声说道。
二人心知,以后的修行界与大虞朝廷怕是要离心离德,甚至…水火不容了。
大不了将宗门移至镇魔城。
孔归迟心中如是想到。
“二位宗主莫急,沈某这里还有几位尊客,待见过之后再走不迟。”
沈守缺笑道,而后转身对景隆帝躬身施礼,踏步走上御阶。
走到景隆帝御案前面,探手将放置在御案上的一卷黄绫制成的帛书拿起,然后将之抛向空中。
帛书离手后便开始散发柔和的光晕,并在空中自行展开。待完全展开后,就稳稳的悬浮在半空之中。
“恭迎诸位天尊法驾!”
沈守缺的声音响彻大殿。
“什么?天尊?”
大殿之内所有人目瞪口呆。
景隆帝从御座之上站起身来,俯身施礼。
“崇岿见过诸位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