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遵命!”
陆锦玄闻言先是面露难色,可紧接着一想到沈轩自残的行为便立刻答应了下来。
梁头啊!老陆我这般委曲求全可都是为了您呐!
飞鱼卫这边沈轩自认为安排妥当后,便拿着整理好的卷宗施施然的出城了。
没事人沈轩出城了,可虞都里的某些人却是因他而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
飞鱼卫北镇抚司衙门。
北镇抚使余习琼正在翻阅近日的公文,便听到厅堂的门被敲响。
“禀大人,总衙有公文送达。”
“进来!”
余习琼放下手中公文,语气威严的说道。
可心中却是感到好笑。
梁头这才刚走几天啊,老陆这老小子就开始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公文里面若是招呼老哥几个今晚勾栏听曲饮酒作乐的话,可就着实有些过分了。
不过若是陆锦玄请客,那自然另当别论。
北镇抚司乃是飞鱼卫实权最重的衙门,所有拿人、审讯、关押的事项都是有北镇抚司来执行。作为北镇抚司的头头,最近京都里面有没有什么值得总衙下达公文的案件,余习琼的心里最是清楚不过。
也是因此,余习琼才没把这所谓的公文当回事。
厅堂的门打开一条仅容一人侧身而过的细缝,一名百户轻手轻脚的进来,将盖着火印密封的公文放到余习琼面前的桌案上。
余习琼心中不以为然,可面上却是做出极为郑重的神情,将公文拿起,敲碎火印,取出里面的信件。
展开信纸,目光在上面一扫,余习琼脸色突然一变。
“明晚日落前调集所有兄弟总衙集合?老陆这是要干什么?”
余习琼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喃喃自语。
“大人,送公文的兄弟还带来了陆参事的口信。”
百户官低声说道。
“说了什么?”
“一切听沈佥事调遣,莫为梁头招祸!”
“知道了,下去吧。记住,管住自己的嘴!”
“卑职省得!”
厅堂的门从外面关严,余习琼身子向后靠去,双目微微闭合,口中喃喃自语。
“这个沈平常…他到底要做什么?”
………
相差不多的时间,飞鱼卫南镇抚使阮大成也收到了同样的公文和口信。
看过信件,听过口信后,阮大成神色如常的继续处理公事。
陆锦玄送来的公文,仅仅是告知阮大成明晚会有行动,在南镇抚司这里做备案。
南镇抚司的职责是督查北镇抚司,并没有参与行动的权利和义务。
按理说,南镇抚司的权利和地位是要高于北镇抚司的,可自先皇设立东辑事厂,行使督查整个飞鱼卫权利之责后,南镇抚司就处于一个姥姥不亲,舅舅不爱,两边都不讨好的尴尬地位。
后来景隆帝即位,鉴于前朝宦官乱政,导致朝纲不稳,故而将东辑事厂的权利进行了极大程度的削减。
原本以为拨开云雾见天日,终于熬出了头的南镇抚司上下还没等欢呼雀跃呢,便迎来了梁承泰这位将整个飞鱼卫牢牢攥在手心里的指挥使。
南镇抚司再一次被死死的压制住了。
都说暴风雨后有彩虹,这咋还连上台风了呢。
时日一久,原南镇抚使心灰意冷上表请辞了。
换上了性情淡泊,人如其姓的阮大成上位。
至此,南镇抚司的监察之职便算是形同虚设了。
陆锦玄今晚能送来公文通知一声,阮大成心里还是很感激的,毕竟是多年老友了,还知道照顾南镇抚司的面子。
至于明晚要干什么?阮大成没有那个心气和精力去关心。
………
“老爷,吏部文选司郎中关礼杰刚刚在家中自缢了。”
刚刚用过晚饭,正在后院凉亭里做着十禽戏的王焕之,听到管家的话后动作一滞。
“可知为何?”
“据说是一个时辰前有几名吏部同僚去关郎中家中吃酒,席间有人无意中提起,飞鱼卫明晚似乎有大动作。吃过酒待客人离去后,关郎中便一个人吊死了在书房里。”
“确定是自杀?”
王焕之狐疑道。
“不知!”
王焕之眉头紧皱,从管家手中接过毛巾,擦去额头的细汗,默不作声的朝书房走去。
关上书房的门,王焕之端坐在椅子上,闭目沉思良久。
景隆帝自即位以来便用重手惩治贪腐,一扫前朝的浑浊不堪。
可若就此断言大虞朝堂没有贪官,王焕之便第一个不信。
爱财之心人皆有之!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身为首辅的王焕之是深以为然的。
所以只要不是做的太过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提到贪腐,吏部、户部、工部,此三个地方乃是重灾区。
其他两部不提,吏部之中文选司和武选司又是重灾区里的重灾区。
坐在这个位置,便是圣人也不敢保证自己就一定是清清白白的。
贪腐可不单单是指钱财,人情关系也是一种变相的财物。
这个关礼杰到底是贪了多少银子,竟是仅凭一点风声便吓得悬梁自缢了?
他到底是畏罪自杀?还是当了某人或某些人的替罪羊?
“飞鱼卫现在由何人主事?”
在心中思量了片刻后,王焕之沉声问道。
“梁承泰和李征道去了漳州后,便是由一个叫陆锦玄的参事代为主事。不过听说空悬已久的指挥佥事一职有了人选,昨日刚刚就任。”
“哦!可知是何人?”
王焕之奇道。
作为朝堂首辅,在很多事情上王焕之是要避嫌的,其中之一便是飞鱼卫。
“飞鱼卫新任指挥佥事叫做沈轩沈平常。”
“是他?”
王焕之的脸色腾地一下变得铁青。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管家离去后,王焕之便忍不住挥掌向桌面上拍去,可就在手掌即将与桌面相触的一刹那,又是将力道收了回去。
“唉!”
王焕之背负双手来到窗前,透过窗户的缝隙看向外面的深沉夜色。
景隆帝英明无双,沉稳果敢,有成为千古一帝的迹象。能在景隆朝为官,实乃读书人的幸事。
可在景隆朝为首辅,却又是他王焕之的不幸。
只因为,景隆帝的身边有一位青衫国师。
沈青衫终于还是把手伸过来了吗?
那沈平常是沈守缺的师弟,剑心破碎修为全失,已算不得是修行中人,倒真是出任飞鱼卫佥事的好人选啊!
可是…
“沈守缺啊沈守缺!你到底要干什么呢?”
………
今晚魏广季不当值。
他与洪钟作为所有内侍之中最得陛下宠信亲近的二人,通常情况下,每日宫门落锁后,都是轮流留在宫中当值的。
此二人在皇宫附近都有自己的私宅,距离不算太远,出了宫门步行片刻便到。
在很多人以为,似魏广季这种等级大宦官的私宅,应该是金碧辉煌、雕栏玉砌才对。
可事实却是恰恰相反,魏广季的私宅就是一座两进的普通小院子。
院墙仅有一人多高,里面的房屋也都是低矮的茅草屋,屋子里面的陈设更是简单朴素的令人发指。
唯一值得称道的便是整个院子从里到外都拾到的很是干净。
小院只有魏广季一个人居住,打扫也都是亲力亲为,绝不假人于手。
今晚魏广季回到小院后,先是去后面的小菜园子里摘了些新鲜的青菜,回到前院打上一桶井水将菜洗干净,然后架锅烧火,炒了两盘素菜,就着在井水中浸的冰凉的果酒,坐在小院中间的石桌上,惬意的自斟自饮。
酒喝到一半,院门便被敲响。
“是小六子吗?进来吧,门没锁。”
魏广季变戏法似得手中凭空多出一个酒杯,倒满有些浑浊的酒液后放在了石桌对面。
院门悄无声息的打开,一个十三四岁左右年纪的小太监先是探头往院里瞧了瞧,看见魏广季正在独自饮酒,这才放下心来。
洪钟闲暇时也偶尔回来这里坐坐,而这名叫做小六子的小太监最怕的就是洪钟。
因为洪钟每次都会掐着他胖嘟嘟的脸蛋让他喊爷爷。
吐了一下舌头,蹦蹦跳跳的走到石桌旁。见到刚到满的酒杯,便笑嘻嘻的捧在手里一小口一小口的嘬着。
魏广季满面慈爱的看着小六子喝酒,就好像看着自己的亲孙儿一样。
一杯酒喝完,小六子放下酒杯,将虞都里面从早到晚发生过的大事小情,事无巨细的一一讲述出来。
“干爷爷!干爹让我问您,飞鱼卫那边要不要派人去盯着?”
魏广季端起酒杯嘬了一小口后,闭目回味了片刻,才轻轻摇头道。
“随那群小兔崽子闹腾去吧,我也想看看,能不能把天捅出个窟窿来!呵呵!”
“哦!知道了。”
小六子乖巧的磕了个头,而后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
回到报国军小院时,好汉们正在上晚课。
沈轩依旧如昨天一样,站在阴影中静静的等课上完,这才走到讲台上去,拍了拍手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在漳州的时候,我答应过你们,找回被掳走的亲人。”
操场之上的气氛随着沈轩话音落下,骤然一变。
好汉们的神情由迷茫转为狂喜,摇曳的火光映照下,那一双双眼睛好似迸射出了赤红的光芒。
粗重的喘息声在操场中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