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轩与张之良站在一栋四层小楼的顶端,俯视着夜色中的虞都。
站得高望得远,二人不时能够看到流动的火把长龙,亦或翻墙跃屋亡命奔逃的黑影。
“为什么把阵仗搞得这么大?怕是不好收场吧!”
张之良注视着夜色中沈轩阴暗不定的侧脸,疑惑道。
沈轩今日下午找到张之良、项言飞等五人,将今夜的计划和盘托出。
他竟是要飞鱼卫在明早天明之前,将虞都之内所有的见不得人的黑色行业尽数扫荡一遍,对外宣称的名头则是搜捕庆国习作。
张之良与所有修行中人一样,平时大多数时间都在闭门修行,偶有空闲所关注的也都是与修行界相关的消息。
对于京都之内的地下黑色产业虽然不太了解,但想来即便是以勾结庆国奸细的罪名通通抓起来砍了,也不会有半个人是被冤枉的。
罪名虽然不符,但罪行却足以致死。
沈轩要做这种大快人心的实事,张之良是一万个赞同的。
但快则快矣!爽则爽矣!
后续紧随而至的麻烦,现在想来,却也足够让人头大如斗了。
京都之中的地下黑色行业之所以能够在京兆府和飞鱼卫的眼皮子底下存活至今,甚至活得还颇为惬意,关键就在于这些行业的背后都是有权贵撑腰的。
这些双手沾满了血腥与罪恶的城狐社鼠为权贵们供奉上源源不绝的财富,而权贵们则利用自己的权势地位为其提供庇护。
今夜过后财源被断的权贵们会是怎样的愤怒与惶恐!
提供庇护的同时,就等于留下了枉法的把柄。
把柄落在飞鱼卫的手中,会是怎样的下场?
权贵们又怎么甘心成为粘板上的鱼肉!
虞都之中与这些产业有或多或少关联的权贵有多少?这些权贵的能量集合到一处又有多么的恐怖?
纵是张之良这种七大宗门之一的剑阁核心弟子,仅是想一想就觉得不寒而栗。
不说是举世皆敌吧,但今夜过后,沈平常就等于站到了大半个京都势力的对面。
修行界都说剑阁弟子一个比一个疯,其实天机一脉才个个都是真正的疯子。
前有沈守缺得罪大半个修行界,今有沈平常与大半个京都权贵为敌。
此时沈轩将目力和耳力催至极致,方圆数十里内所发生的是事情皆是看的一清二楚,听得明明白白。
耳廓微动,沈轩被东南方向的一处所吸引,待看清楚后,朝着楼下喊道。
“项言飞!东南方六里有硬茬,麻烦你去处理一下吧。”
等了许久没人回复,却是看到项言飞的身影已经出现了百丈开外的道路尽头。
“这人真没礼貌!”
自觉被落了颜面的沈轩不满的嘀咕了一句,紧接着耳廓再次一动,目光望向正东方的一处宅院。
“东面四里处,麻烦世子了。”
沈轩在心中思量了一下后,决定还是让姜浩煦过去稳妥一些。那处宅院的后台据说与东辑事厂有关联。
“平常放心,浩煦定不辱命!哈哈哈!”
站在街角的姜浩煦手握长枪对沈轩抱拳一礼后,大笑而去。
“这家伙演义小说看多了,魔障了吧!”
沈轩嘟囔道。
“浩煦虽贵为皇族,却是有一颗赤子之心,难能可贵啊!”
张之良十分欣赏的赞道。
“屁的赤子之心,这帮子家伙干的事情就是在挖他们老姜家的墙角,薅老姜家的羊毛,姜浩煦这小子表面上是来帮我,实则是守护他们家的财产。”
“平常果然与三年前大为不同。此言直指本质,发人深省。”
“得!又有情况了,额…小淫虫你去。”
“你才是小淫虫!你全家都是小淫虫!”
周怀瑾骂骂咧咧的走了。
“俞子祺你去西面,把你卑鄙无耻,阴险下流的特点全部发挥出来,不要保留。我看好你呦!”
“我发誓,今生这是最后一次与你合作。否则天打雷劈!”
俞子祺也骂骂咧咧的走了。
剩下沈轩和张之良二人站在楼顶等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见再无意外情况发生,二人商议了一下后,各自离去。
砰!
沈轩从四楼直接跃下,整个人狠狠的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一尺多深的土坑,激起一片烟尘。
张之良也是直接跃下,可在其即将落地之时,飞剑自其眉心飞出稳稳的托在他的脚下。张之良双脚在飞剑之上轻轻一踏便卸掉了下落的力道,而后对着有些狼狈的沈轩微微一笑,极为潇洒从容的扬长离去,飞剑像条哈巴狗似得在其身周环绕飞行。
“呸!骚包!想当初爷们这一手玩的比你漂亮!”
沈轩朝着张之良的背影吐了一口口水,语气不无酸楚的骂道。
有道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炼体诀固然强悍,但就是没有剑修的那般潇洒从容,风度翩翩。
唉!粗鄙的莽夫!
沈轩收摄心神,确定了一下方位后,身形化作一道强风呼啸奔离。
一座庭院的墙外,飞鱼卫千户官丘荣带着三十多个精锐军士守候在正门的两侧。
丘荣侧耳听了一会,庭院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
似丘荣这样的小队还有几支,他们今夜的任务是围剿沈佥事指定的几处地点。
目光四望方位,确定便是这座庭院无疑,便一挥手,让六名军士绕道后侧堵住后门。
在心中估量时间差不多后,丘荣再一次挥手,两名军士从怀中取出飞爪扔上一丈多高的墙头,然后悄无声息的爬了上去。
这两名军士都是受过专门训练的,对于爬墙撬门这类勾当最是熟稔。
从墙头顺着飞爪的绳索进到庭院里面后,蹲下身形,小心的打量四周。
谁知目光刚刚转到一半,便见黑暗之中有金属反射的微光闪过,而后耳中便听到利刃破空之声。
“有埋伏!”
一名军士手疾眼快,高呼一声便欲翻滚躲避。
可身形刚一动作,前胸便被一柄钢枪透胸而过。
“啊!”
军士口中惨呼一声,双手却是紧紧将长枪抓住,任凭长枪的主人如何使力,竟是一时半会无法挣脱。
另一名军士此时也闷哼一声,未见他身旁行凶之人的身形,咽喉却是已被割开,喷涌出大蓬的鲜血。
“破门!”
守候在外的丘荣闻听便知不妙,拔出长刀怒喝一声。
早有四名身高体壮的军士站在大门前,听到丘荣的号令后,便四人搂做一团,而后脚下使力,好似一个人肉攻城锤一般,重重的撞在了大门上。
砰!
厚实的大门被整个撞倒,丘荣身先士卒第一个舞刀冲进庭院。
叮叮叮叮的一阵乱响,丘荣只觉到手中挥舞的钢刀好似被无数劲弩撞击一般,竟是险些把持不住刀柄。
“是个高手!”
心中正惊叹间,忽觉手中一轻,沙场经验丰富的丘荣立即长刀被斩断了,连忙脑袋后仰,身形急退。
饶是如此,仍是感到肩头一凉,随后便是深入骨髓的痛楚。
此时已有四五名军士冲了进来,见丘荣身形倒退,身前血花飚溅,便怒喝一声,也不管见没见到正主,持刀就是一顿乱砍。
随后又有几名军士冲了进来,举目四顾只见到一名汉子正从刚刚翻墙进来的同袍身上拔出长枪,便怒吼着持刀冲上。
流光一闪,噗噗噗噗的几道轻响,军士们茫然低头,看着自己胸前不知因何出现的血洞。
“妈的!是修士,放箭!”
丘荣停住身形后第一时间便看到了那道流光,作为飞鱼卫千户官,有很多接触到修行者的机会,也是因此,立刻就判断出那流光乃是一柄飞剑。
嗖嗖嗖嗖!
丘荣一声令下,还未来得及进门的军士立刻取下悬在腰间的弩 弓,因为没看到剑修的身影,便将弩箭一股脑的朝着持枪汉子射去。
那汉子的身手不弱,将手中长枪舞的密不透风,抵挡住了大半的弩箭,飞剑也适时而至,将遗漏的数支弩箭一一磕飞。
持枪汉子朝身后的屋子里退去,丘荣那肯放过他,再次下令放箭。
话音刚落,便觉眼前一亮。
“吾命休矣!”
丘荣心知,那是飞剑朝自己的面门刺来。
飞剑那是何等的快速,莫说自己只是一个二流武夫,纵是梁头那般的顶尖武夫在飞剑的面前,也没有半点闪躲逃生的机会。
就在丘荣以为自己必死的一刹那,一道风声在耳边响起。
随后便是叮叮叮的一阵乱响。
丘荣瞪大眼睛,发现自己竟然没死。
而那柄刺来的飞剑不知因何竟是看起来有些飘忽的,飞回到数丈外漆黑如同兽口的屋内。
那名持枪汉子则是突然惨嚎一声扑倒在地,丘荣看的仔细,那汉子的双腿仍保持着跑动的姿势,直到汉子倒地后,才徒然栽倒。
持枪汉子竟是在跑动中被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斩断了双腿,齐膝而断。
谁斩断的双腿?谁逼退了飞剑?谁救了自己?
丘荣心中惊骇莫名,可又有些侥幸。
还活着的军士也被眼前有些诡异的场景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持刀端弩,聚拢在丘荣的身旁,紧张的扫视着四周。
“啊…我的腿…我的腿…啊啊…”
持枪汉子的惨嚎声异常的刺耳,让气氛变得更加恐怖。
“敢问是哪位道友出手?”
屋子里面传出一道低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