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回为疗伤夜入荒庙,愧同门忍痛人前
玄武醒过神来,喘气良久,缓缓言道:“楚老弟,他们要拿的是我!你速速离去!你是师出崆峒派,万万不可为了我断送了前程!”
楚江寒仰起头来说道:“在下既然能背你离得了泰山,今日定然能带你脱得了虎口。”玄武明知说不动,当下苦冷笑数声,道:“楚老弟,这里有二十人,分别使钩使剑,这是峨眉派看家的日月无极阵,你虽然剑术了得,可若要破了此阵,非得你我二人联手不可!”
楚江寒只说了句:“你且稍歇,这等动手杂耍的粗活,在下还能应付得来!”玄武站起身来,哈哈一笑:“我自昨日服了丹药之后,原指望三日内不动真气,以求复原,看来今日只得拼了一身的功力,倒要解解峨眉派的日月无极阵了,顺便应证昔年所学。”
楚江寒何等人物,一听自然明白:日前服药之时,明明是说七日之后,才能恢复,如今这玄武既作此说,分明是有意谎言称诈。无怪乎江湖上叫他们魔教,这诓人诈骗的把戏,当真高明。
癫僧闻言暴跳而起,骂道:“好你个无耻的老匹夫!你明明有伤在身,还敢做此狂言,来来来,且让我领教领教你玄武的高明,我若三掌打你不死,此身情愿做牛做马,照顾尊驾后半生的残废。”
这颠僧虽然是出家人,却是性如烈火,毫无城府,他只道这玄武说嘴,明明有伤在身,自己要一掌,就可结果他性命,再不济也能打个残废,张口之间却说三掌打他不死,便要照顾他后半生的残废,言辞之间分明是个市井浑人,哪里像是名满江湖的高僧?可张口之间确实骂的痛快解恨。
说话间二十人使了钩剑,摆开阵势,玄武大手一挥,叫道:“且慢!癫和尚,你峨眉派此阵固然精妙,但也并非不可破!百年来武林中人奈何不得,并非武功不够高强,而是不知晓此阵精妙!我如今只需三言两语,以这位楚老弟的通神剑术,顷刻便破”说完哈哈大笑。
楚江寒也是心里没底,时才若不是那马受惊,冲将过来,自己纵不受伤,也讨不到半点便宜,只怕此刻还在恶战。这玄武如此一说,莫非是有意拖延?亦或是果真瞧出了端倪?且看他作何说道,心下盘算,也不多言。
玄武说道:“此阵精髓在于钩剑搭配,阴阳互补,但凡高手入得阵中若向上突破,则脚下受敌;若正面突破,则后背受敌,常人看来,委实厉害。”癫僧冷哼一声,也不说话。楚江寒闻言心说,果然不假,方才便欲制住号令之人,却惧于身后之敌,未敢再进一步,这老儿果然了得。
玄武高声道:“欲破此阵,不用顾忌后背之敌,只需直取主阵号令之人,顷刻之间此阵即破。癫和尚,以楚老弟的身手,我只需抵住你十招,前三招之内楚老弟破阵,后七招之内,楚老弟回援,我虽有伤在身,昨日已经服过苗疆灵药,时才只为珍惜药性之故,才不敢跟你交手,若我拼了性命接你十招,虽然一身修为难以复原,但也能保得命在,你这一干后辈徒众,只怕要损折半数,哼哼,以楚老弟的轻身功夫,纵然再背我一程,只怕你也万难追上,今日峨眉派的威名,只怕要折在你的手上了......”
沈秋月张口骂道:“无耻老贼,休逞口舌之利,师尊莫听他胡言,放走了魔头,才是折了我师门威名......”
癫僧低头,良久不语。玄武见状,仰头道:“大和尚,你不为虚名着想,可得为这一干后辈的性命着想!”
楚江寒身在一旁,心思全在如何三招之内破阵上,忽听见癫僧几声叹息,大手一挥,只在自己的大脑瓜上使劲一拍,“啪”的一声,实在响亮,又说道:“罢了罢了!你二人滚吧!”楚江寒刚要言谢,玄武哈哈一笑,躬身道:“癫和尚,今日你峨眉派不同我作对,他日相逢,我也要放你一马,楚老弟,咱咱们走了!”说罢,楚江寒牵了马缰,二人扬长而去。
未过半里,玄武忽然打马急奔,楚江寒在马后跟了五六里,马蹄渐缓,楚江寒抢上前去,那玄武栽下马来,大吐鲜血不止。楚江寒慌忙运功疗伤,约一盏茶的功夫,玄武缓缓醒来,摇头道:“好险好险!”楚江寒明知方才玄武故意出言诓骗,却万万没想到,玄武伤势如此之重。
玄武言道:“若不是那秃驴生性癫厚,你楚老弟尚可今日无事,只怕我这条小命,可就要留下了。”楚江寒心下疑惑,慌忙问道;“莫非你时才所言,破不了他阵法?”玄武缓缓言道:“依我时才所言,确实能破他阵法,只是我一招也接不得。”楚江寒听罢背心一热,心道:江湖险恶,人心尤甚,摇头不住。
二人歇息片刻,复又上马赶路,玄武见楚江寒不言不语,长叹道:“年轻人,江湖便是如此,你可知这天下间最厉害的武功是什么?”楚江寒直摇头,玄武缓缓道:“并非什么剑术拳脚,内功外功,天下间最厉害的莫过于贪嗔痴恨,阴谋诡计,唇齿之功,杀人无形呐!”楚江寒复又良久不语。
单说二人行路,这一日,行至一处荒村,遥望间一处破庙,墙毁门塌,破烂不堪。玄武道:“楚老弟,我已服药六日,今夜正是要紧的时候,需得找间僻静处,你为我护法两个时辰,我以独门秘术调息吐纳,过了今夜,我便可复原了。”说话间二人入了破庙。
这庙宇早已经破烂不堪,楚江寒入得庙去,前后仔细搜索一番,只在一尊泥像后面,胡乱抱来一堆乱草,让玄武坐下,未一时,玄武即运起功来,楚江寒在塑像下方席地坐下,再看时,泥像脱落,早已辨不清供奉的是什么神祇,当下不放心庙外,又出了庙门,索性解了鞍辔,照马屁股后面一拍,那马一惊扬长而去。
楚江寒听得玄武呼吸匀称,知他早已经运气神功,正入妙境,当下也端坐下来,调息吐纳,不一时只感觉周身舒畅,连日来的乏气全消。
也不知过了多久,但听得庙外脚步匆匆,有二人正在相互言语:“二师兄,你说楚师弟当真堕入魔道,十恶不赦了吗?”
“哼!这还用说?泰山之上,他公然救走魔教妖邪,前翻少林寺内,他剑杀少林了真大师,又敢动手打伤本门师长,桩桩件件,哪个有假?”
楚江寒早就听了出来,后说话的正是师父紫阳真人门下二师兄天玄,另一人却是铁手道人的徒弟天宝。楚江寒闻言不禁心中一阵酸楚,不想师门之内,竟然如此看我?只是叶老前辈所托,定然要完成。
天宝师兄又说道:“想来楚师弟有什么难言之隐!”
说话间二人就要进庙,楚江寒慌忙藏到泥塑后面,再看玄武时,面色红润,显然正是要紧时刻,万万不能被打扰。若是二位师兄要当真发现,自己只能设法拖延,或者将他们引开。
“天宝师弟,你可千万不能学大师兄负气离去啊!如今师门正是用人之际,多一个人,可就多一份力量。在者说了,此次下山,咱们崆峒派可是铁手师叔领队,你是他老人家的嫡传弟子,万万不可有二心啊”
说话间二人进了庙门,天宝师兄又说道:“楚师弟在山上时,纵然顽劣,也不似邪恶之徒,许是下山之后,有什么遭遇吧?”
天玄接口道:“我看不假,凭你我在山门苦学,尚且不过如此,他入门可比你我晚个十数年,若非学了什么旁门左道,怎能有如此修为?”又叹气道:“你我虽在同门一辈中号称高手,平心而论,是万万比不上人家!”
天宝道:“二师兄,你我习武,在山上强身健体,下山来扶危济困,还在乎什么谁更高明啊?”天玄闻言冷笑数声,又叹口气道:“天宝师弟所言极是,倒是我愚钝了!”
二人一阵沉默。忽然天玄道:“我看此间也无有外人,索性叫大家来一起在此过夜吧,歇息一夜,明日再追赶不迟!”
话音刚落,楚江寒心说不好,若是叫来一干同门,少不了一番遭遇,倒叫我如何是好?只听得嗖嗖声响,不知哪一个,早就放了响箭,楚江寒再看玄武时,哪里受得了半点惊扰,索性纵身一跃,跳了出来,对着二位师兄躬身施礼。
天宝喜道:“楚师弟,原来你在此处!正好随我回山,去见掌门师伯,这趟热闹,我不掺和也就是了......”言辞之间,亲切异常。楚江寒心头一热,半晌说不出话来。天玄师兄拂尘一挥,冷冷道:“楚师弟?你为何孤身在此?”楚江寒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天玄上下一番打量,忽然张口笑道:“莫不是那魔头被他峨眉派拿了去?”楚江寒恍惚之间,也不作答。
天玄忽又喝道:“楚江寒,你若还自认是我崆峒弟子,就快快解剑受缚,随我二人去见掌门师尊,好治你煽乱江湖,忤逆师长之罪!”楚江寒想起少林寺内剑刺了真和尚,打伤本门铁手道人的事来,越发羞愧,一时间也不做声。
正自心乱如麻,又听得庙门外脚步匆匆,一个身影呼啸跃进门内,楚江寒认出了,正是本门铁手道人。其后陆陆续续,数十人赶来,楚江寒知识同门师兄弟,也不好意思正脸去瞧。
天玄、天宝上前向铁手道人禀报,铁手道人瞪红了眼,怒道:“无耻孽徒!我崆峒派的威名,都叫你败坏光了。”又道:“来呀!给我按住了,待我废了他的武功,再差人押回山门,叫掌门师兄发落!”此语一出,众人纷纷大惊,天宝等一干弟子纷纷跪在地上,叩首求情:“师尊开恩!楚师弟自幼长在深山,不谙世事,又是年轻识浅,此番下山难免受人诱导,以致铸成大错,还望师尊慈悲为怀,绕过他的皮肉之苦。”
又有自幼一起长起来的几个师兄弟说道:“楚师弟在山上还算规矩,只将他带回山门,请诸位有道前辈善加劝导,自会一心向善。况且楚师弟一身修为,将来必能为我山门造福,望师尊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法外开恩,绕过他这一回。”
铁手道人怒道:“正因为这逆徒学得我崆峒派精髓,若再次胡作非为,祸乱江湖,才是我山门罪过。正该废他武功,以儆效尤。”又说道:“你等若再求情,便是自绝于我山门之外。”楚江寒冷低声说道:“我这一身本事,全是恩师紫阳真人所传,别人无权废去。我看师叔分明是……是对少林之事心存怨恨,挟私报复!”
铁手道人闻言暴跳,口中大骂。旁边天玄喝道:“大胆!你个目无尊长的逆徒,安敢如此对师长说话?”一众弟子有的摇头叹息,有的出言相劝,铁手道人哪里肯绕过?挥拳便要打,口里嚷道:“好你小贼,今日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何手段,我倒要看看,掌门人调教了一个何等了得的弟子,来来来,你我再战三百回合!”
楚江寒侧身躲过,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口中道:“前翻弟子无礼,愧悔难当。今日弟子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跟本门师长动手。”铁手道人怒气不消,冷哼几声,只伸出右手,使了本门“鹰爪功”,只在楚江寒肩头一抓,哪只楚江寒当真不还手,也不避让。
他只知楚江寒功力深厚,远在自己之上,故而出手之间何等之重,楚江寒疼痛难忍,腰间用力,身体向后一扭,但左臂早已经脱臼,连皮带肉,被抓下一片。
众同门也未曾想到,楚江寒当真未还手,各都吃了一惊纷纷吁叹,天宝等人,纷纷跪下求情。铁手道人更是吃惊,半晌不语,继而涨红了脸。
他一个前辈,和后辈过招本也没什么,万没料到,对方当真不还手,如此一来,更是惭愧,长叹一声,道了声:“罢了,罢了!望你好自为之,万不可再与魔教妖邪为伍。”说完大手一挥,带了一众弟子要走。中有平日交情好的几个师兄弟,帮着接好臂膀敷好粉药,偷偷留下银两,也都默默离开了。
楚江寒终于松了一口气,又感到一阵阵凄凉,不知不觉,眼眶早已经湿润。
慌忙转到泥像后面看时,玄武面色越发红润,呼吸平稳,索性未曾受到影响。
正在这时,忽又听见外面脚步匆匆,楚江寒心下一惊:莫不是铁手道人发现玄武就在庙内,回头带人来拿了?仔细听时,武功路数,全不是本门中人,这才稍微放心。转而又皱起眉头来,如今来的,又不知是哪一路人马?待会儿终究免不了一场纠缠。
未及多想,门外便传来一阵笑声。
正所谓一波刚平,一波又起,究竟来人是谁,咱们下回分解。